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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躲雨 ...

  •   一场狂风暴雨下得天昏地暗,破旧的山神庙里,空气中都带着腐败的气息。江流拿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将神像脚边的半截蜡烛点燃了,昏黄的烛光亮起,穿透了一室的黑暗。

      幸好是盛夏,外面下了一场雨,庙里倒凉爽得很。秋叶从袖间拿出一块帕子铺在地上,让沈清欢坐下休息。宋淮舟见她如此讲究,有些不屑地皱了皱眉,掀起衣袍,席地而坐。

      出门的时候并没有预料到会出意外,所以他们都没有带食物,只秋叶贪嘴,临走的时候还塞了几颗李子在腰间的布袋里,此刻正好能派上用场。

      她兴冲冲地掏出李子,先递给了沈清欢几颗,然后又给了江流两颗。她有些怵宋淮舟,只能用眼神示意江流递给他。江流会意,随即将李子擦干净递给宋淮舟,宋淮舟却没有接。

      “你自己吃吧。”他向来不爱吃瓜果点心,总觉得这是姑娘家才爱吃的。见他不肯要,江流只好自己留着吃了。“怎么样,甜不甜?”秋叶凑到江流身边,一张心形的小脸上满是期待。

      “嗯,很甜……”江流见她靠得这么近,有些羞窘地往后挪了挪。“好吃吧,我这还有呢,呐,再给你两颗……”秋叶献宝似的又掏了两颗,拉过江流的手,放在他手心上。

      江流从来没有与人这般亲密过,霎时脸上布满红绯。沈清欢在一旁瞧见了,不禁有些好笑。宋淮舟只冷眼瞧着,见江流羞窘无措,觉得他很没出息,又嫌秋叶聒噪,不悦地瞪了江流一眼,嫌恶地说道:“你去外面看看雨停了没有。”

      江流正羞恼着,乍然听到宋淮舟嫌恶的话,立刻逃也似的跑了出去。秋叶有些不明所以,见江流跑了出去,就对沈清欢说了一声:“奴婢也出去看看。”说罢,就追着江流跑了出去。

      偌大的山神庙立刻冷清下来,只剩下宋淮舟和沈清欢沉默相对。沈清欢瞧了他一眼,游移不定,还是开口与他攀谈起来。“三公子与我大哥哥是同届入的乐山书院吗?”

      宋淮舟没料到她竟然主动与自己说话,惊讶了一瞬,抬起眼望着她,见她一双水眸温柔地注视着自己,她浓密的睫毛轻轻煽动着,就好像有一根羽毛在他心上一下一下地划过,他心头泛起了异样的感受。

      他将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压抑下去,只语气平淡地回答她:“不是,我与宁国公府的穆时安是同窗。”

      听到他的回答,沈清欢有些惊讶,没想到他们竟然是同窗,可听宋淮舟的语气,好像两人没什么交情,也难怪,他性子这么冷,想必也没什么愿意与他交往。

      没听到沈清欢的追问,宋淮舟有些讶异地问道:“你对穆时安不好奇吗?”毕竟穆时安是京都中的传奇人物,寻常女子听到他的名字都恨不得能多知道一些关于他的事,可沈清欢却好像不感兴趣。

      “哦,有什么好好奇的。”沈清欢自上回汤氏的生辰宴后,总能听到人在她耳边提穆时安的名字,也从秋叶秋兰那听到了不少他的事。

      她的回答让宋淮舟很是惊讶,他挑起眉,探究的目光扫向神情平淡的沈清欢,见她不似作伪,嘴角一斜勾出了一抹冷笑。“你们姑娘家不都对他很感兴趣吗?”

      从前他跟着宋淮民去赴各种宴席,总能听到有女子躲在花丛假山后议论穆时安,那些爱慕之语听得他烦得很。不过大概女子都喜欢穆时安那副儒雅风流的样子吧,他长的不错,又是宁国公府的世子,引得那些女子趋之若鹜也不足为奇。

      “大概是吧,他那样的,的确有很多人爱慕。但也不代表人人都要喜欢他不可,毕竟他只有一个,若是人人都倾心于他,来日他娶妻生子,得多少人伤心呀!”沈清欢自问,她就不喜欢这样的大众情人。不管将来谁嫁给他,都会成为众人的靶子。

      “你倒是看的清。”宋淮舟没想到她小小年纪就如此清醒,看向她的目光中也多了几许赞赏。“看不清也没办法,他那样的人也不是我能想的。”沈清欢嘴角一弯,牵扯出一抹自嘲的笑来。

      见她自嘲,宋淮舟顿了一下,挑眉嘲讽道:“原来是不是看的清,而是有自知之明。”闻言,沈清欢也不恼,只笑着看着他,毫不在意地说道:“我这样的人,有自知自明才是对的。脚踏实地,一步步去够那些自己够得着的才是正理,何必去肖想那天边皓月,徒增烦恼。”

      宋淮舟神色一僵,有些不自然地安慰道:“你不必妄自菲薄。”没想到他竟然也会安慰人,沈清欢噗嗤笑出声来:“我没有妄自菲薄,别人瞧着好的,我也不喜欢呀!”

      她巧笑嫣然,宋淮舟到有些不知所措了。人家小姑娘根本不需要他安慰,他还怕自己的话让人家失落伤怀。

      见他愣住,沈清欢心情愉悦地看着他。此前只以为他为人冷漠,不想竟然也是个心善的。她笑着解释道:“你不必担心,我不是多愁善感的人,相反的,我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宋淮舟望着她神采奕奕的样子,心里的不自在也消散了。她和那些他知道的姑娘都不一样,她看着瘦弱,却很坚强,很有决断。也许,也只有这样,她才能在内宅过的好些吧。

      他站起身,将站在外面的江流叫了进来。江流听到后立刻走了过来,秋叶也笑嘻嘻地跟了过来。宋淮舟覆在江流耳边小声吩咐了几句,江流愣了一下,随后环顾四周,抱了些干草过来,铺在了地上。“秋叶姑娘,你找些旧衣服铺在草上,让你家姑娘凑合一晚吧。”

      江流铺好干草后,就规规矩矩地走到了宋淮舟身边。秋叶从善如流地翻出几件衣服铺在草上,弄了一个简易的床铺。沈清欢也不矫情,她柔声笑着向宋淮舟道了谢,乖巧地躺在了上面。

      宋淮舟将江流撵了出去,让他守夜,自己则起身走到一处墙角下,后背倚着墙壁,合眼假寐。秋叶则跪坐在沈清欢旁边,守候着她入睡。

      后半夜雨就停了,晨光熹微时,沈清欢就醒了。宋淮舟早已坐在了马车上,秋叶替沈清欢整理好发髻,就扶着她走了出来。

      沈清欢看见山神庙外停了两辆马车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江流见状立刻走上前解释道:“昨夜风雨太大,咱们的马车进了水,现在还湿漉漉的。幸好昨天后半夜雨停了之后,江宴又驾了一辆马车追了过来。”

      秋叶随即将沈清欢扶上了那辆新的马车。掀开门帘时,沈清欢看见了正襟危坐的宋淮舟正姿态优雅地翻阅着书。她坐在了他的侧面,见他手上拿着的是一本兵书,心中讶异,忍不住开口问道:“您看的是兵书?”

      这时,宋淮舟才慢慢地抬起了头,见她一脸惊讶,不悦地反问道:“怎么,我不能看兵书?”见他面露不悦,沈清欢连忙摇头解释:“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有些好奇。”

      宋淮舟不赞同地挑眉看着她,“好奇什么?”沈清欢怕他动怒,紧接着解释道:“学子们爱看的不都是四书五经、经史子集那些吗?我实在是没想到你会喜欢看兵书。毕竟科举考试考的都是治国安邦之策,而不是行军打仗之法。”

      听了她的话,宋淮舟上挑的眉毛渐渐下落,脸上神情莫测。过了许久,才阴测测地说了一句:“不是所有人都想科举入仕。”

      见他久久不说话,沈清欢以为自己冒犯了他,乍然听到他的回答,有些吃惊地看着他,想了许久才记起先前祖母说过他的外祖父是威武将军,难怪他会喜欢看兵书了,想必他是想上阵杀敌了。

      她想了想,还是笑着说道:“那我就祝您夙愿早成。”宋淮舟闻言,盯着她柔媚的脸庞看了许久。她实在是聪慧,旁人都看不出他的心思,只当他涉猎广泛是出于兴趣,而她却能含笑祝他早日达成夙愿。

      马车缓缓行驶起来,江流掐着时间,直到申时才将马车稳稳地停在了永定侯府门口。等马车停稳,秋叶率先下了马车,沈清欢掀开门帘正准备下车时,突然想起什么,她回过头望着闷不作声的宋淮舟甜甜一笑道:“就此别过,希望您今后一切顺利。”

      说罢,也不等宋淮舟,她就着秋叶搀扶的手快速走下了马车。江流动作麻利地将车上的箱笼抱了下来,交给了侯府守门的小厮。

      沈清欢和秋叶很快就走到了门前,临进门时,秋叶还不忘回过头对江流笑了笑。江流心头一暖,翻身上马,快速赶着马车朝安王府行驶去。

      宋淮舟坐在车上,回想着沈清欢下车时的那一句祝愿,嘴角绽开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沈清欢回到侯府的时候,曾老夫人和几位夫人都进宫赴宴去了,她问过杜妈妈后,才知道今日正是五公主的生辰宴,侯府中的人各房的嫡子嫡女都进宫去了,这对她而言倒是好事。

      秋兰见她满脸疲惫,立刻叫知红打了热水来让她沐浴。沈清欢在木桶里泡了许久,全身的肌肉都松懈了下来。

      晚膳时,知绿送了许多吃食来,她随意吃了几样,漱了口很快就躺在床上休息了。第二日一早伺候她起身的时候,秋叶神秘兮兮地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沈清欢闻言,面上浮起讶异的神色。

      “你说的可当真吗?”沈清欢捻着手腕上的珊瑚串珠,若有所思地问。秋叶连忙点了点头。“千真万确,是大夫人身边的玉梨姐姐说出来的。昨日参加宫宴的人那么多,想来今日就该传遍了。”

      原来,昨夜五公主的生辰宴上,有宫人撞见五公主和穆时安在御花园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后来宴席上宣帝要为她和穆时安赐婚,五公主含羞带怯地等着穆时安谢恩,不想穆时安却起身走到宣帝跟前跪了下去,当众拒绝了宣帝的好意。

      拒绝的理由,不外乎是说自己鄙陋,配不上五公主云云,宣帝闻言勃然大怒。京都中谁不知道穆时安是个光风霁月的好郎君,若说他鄙陋不堪配,那普天之下还有谁能配得上金枝玉叶的五公主?

      穆时安显然是不识好歹,宣帝怒极,当场就拉下了脸。宁国公和夫人立即起身跪在穆时安身边,请求宣帝责罚。就连穆贵妃也跪了下来,苦苦哀求,宣帝只阴沉着脸瞪视着跪着的几个人,久久不说话。

      最后还是五公主不忍心,红着眼睛对宣帝说既然穆世子不愿意娶她,她也不想强求。她要嫁,就要嫁给一个真心爱她的人,否则,宁愿终生不嫁。

      可宣帝明知道五公主心系的是穆时安,旁人为穆时安求情也就算了,他定是不肯轻饶的。但五公主开口求情了,为了维护她的尊严,他也只能作罢。随后斥责了穆时安几句,就让他起来了。

      好好的生辰宴就被这一场拒婚风波给毁了,在场的人有同情五公主的,有觉得穆时安是在挑衅皇权的。但大多数人都惴惴不安,生怕一不小心出了什么差错就被宣帝迁怒的。

      “旁人若是能娶了公主,那是做梦都要笑出来的,五公主才学出众,生的又美,也不知道这穆世子为什么要拒婚?”秋叶回想起上巳节那日见到五公主时的场景,不由地替她感到惋惜。

      “你也说是旁人了,穆世子自然是不同的。”望着秋叶一脸惋惜不平的样子,沈清欢抚平了衣袖上的褶皱,语气平淡地说道:“你想想看,他身为宁国公府的嫡长子,又是大房唯一的男丁,若是尚了公主,按照太宗皇帝定的规矩,将来是不能参政的。不仅是他不愿意,就是国公爷和夫人也不会肯的。”

      听了沈清欢的解释,秋叶才恍然大悟。秋兰从首饰盒里挑出了一支鎏金蝴蝶发钗替沈清欢插在发间,安静地听着她们说话,也不插嘴,只专心地给沈清欢梳妆。

      “唉,五公主也真可怜,那么尊贵的人,也不能嫁给自己喜欢的男子。”秋叶忍不住为她抱憾。听到她叹息扼腕的话,沈清欢却皱了皱眉,语气有些冷厉地斥责道:“这话可不能胡说。”

      这还是姑娘头一回斥责她,秋叶一时没有回过神,愣愣地望着沈清欢。沈清欢转过头来严厉地看着她说道:“五公主是什么人,可是你能同情的?须知祸从口出,若是被旁人听见了,祖母知道了,定要将你打死的。”

      秋叶慌了神,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立刻求饶道:“奴婢知错了,往后一定谨言慎行。”曾老夫人是最重规矩的,若知道府中的下人妄议皇家,是绝不会轻饶的。

      见秋叶不住求饶,沈清欢示意秋兰将她扶起来,随后语重心长地告诫她:“我知道你是个有话就说的直爽性格,可是有些话你务必要在心中斟酌斟酌,侯府人多耳杂,不定你哪句话就被人挑出了错来,到时候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护住你。”

      沈清欢这般诚挚地告诫,秋叶听了十分感动,一双眼睛也泛红了,她庄重地点了点头,向沈清欢再三保证,日后一定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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