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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生病 ...

  •   回客院的路上,秋叶忍不住为宋淮舟叫屈。“宋三公子也真是可怜,听说自从世子没了以后,安王妃性情大变,从前伺候世子的丫鬟小厮全都被拉去殉葬了。”

      听到秋叶口中的话,沈清欢心中生出恶寒。“自太宗皇帝起就已经废除了人殉制,安王妃这么做,难道不怕陛下责怪吗?”人殉制度实在太过残忍,太宗建国后以仁义治国,一登基后就立刻废除了这个制度。

      没想到安王妃竟然冒天下之大不韪,顶风作案。“姑娘有所不知道,据说那几个殉葬的都是自己寻死的,他们的家人也都求着让他们给世子殉葬,所以外人也不好说什么,陛下也不曾怪罪。”秋叶的哥哥在前院照料花草,平日里消息也很灵通。

      “想必也是有苦衷,否则谁家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去给主子陪葬?定是安王妃威逼利诱,他们身为家奴不敢不从罢了。”沈清欢无奈地叹息道,高门大院里的人命如同草芥,生死从来都是主子的一句话。

      回到房里,沈清欢无力地倚在窗边望着院子里的那棵柳树,蝉儿鸣叫声如此聒噪,她却听的出神。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蝉儿在地下蛰伏十三月,才能得这一夏的生命。可它们却能放声高唱,绚烂一回,从不辜负自己。

      秋叶在她身边站了许久,不明白姑娘出神地瞧什么,院子里只有一棵柳树,有什么好瞧的。她费解地摇摇头,转身走了出去。

      可等她从厨房端了瓜果回来的时候,姑娘还望着窗外发呆。秋叶将瓜果去了皮后捧到她面前,轻声唤了她两回,她才回过神来。

      “这甜瓜是何管事刚摘来的,可新鲜了,姑娘尝尝看。”秋叶热络地介绍着,她如今已经把沈清欢当成她唯一的主子了,眼里心里只有她一人,时时刻刻都想着怎么把主子照顾好。

      沈清欢依言尝了一块甜瓜,清甜的滋味顺着喉咙下滑,身上的燥热好像也减退了不少。她吃了两三块后就吃不下了,盛夏的一盘都赏给了秋叶,秋叶舔着嘴角,吃得格外欢畅。

      秋叶将甜瓜全都吃完后,起身去厨房端了盆水过来给她净手。将手洗净擦干后,沈清欢从箱笼中找出画具和宣纸,坐在窗前,将窗外这一棵柳树仔细地画了下来。

      粗壮的树干,交缠的枝叶间,几只金蝉正伸着触角挥动着薄薄的翅膀,似是在放声高唱。沈清欢描摹了许久,笔触格外细腻。
      秋叶几次凑过来看,却不解地问道:“姑娘怎么画这个给穆世子?庄子里风光那么好,便是昨日河边的风景也比咱们院子里好呀!”

      沈清欢嘴角含着浅笑,也不反驳,只低着头细细描摹着,半个时辰后终于停下了笔。等画纸晾干了,她才小心翼翼地收起来。

      陪老夫人用完午膳后,沈清宁邀她留在主院下棋。沈清宁的棋艺师从沈珏,虽然不到出神入化的境界,但碾压沈清欢也是轻而易举。沈清欢知道沈清宁因着穆世子的高看而心有隔阂,所以也有意避让。

      下了三盘,都以沈清宁获胜告终。沈清欢低眉顺眼地恭维她,沈清宁也没了往日的含蓄,语气中也带了几分得意。“三妹妹往日可是不爱下棋?”

      沈清欢将手中的棋子放下,故作无奈地答道:“让大姐姐见笑了,从前师傅倒是教过,只是我天资愚钝,只学得一二,实在比不上姐姐。”

      对弈时,沈清欢的布局的确没有什么章法,看来不像作伪。想到此处,沈清宁脸上的笑容更柔美了几分,她的眼神虽如往日一般温柔,却含了一丝骄傲。“哪有人事事都精通的,我瞧着三妹妹抚琴和作画都很有天分。”

      沈清欢手一僵,眼角低垂,虚弱地笑了笑,果然大姐姐还是在意的。“大姐姐谬赞了,我能拿得出的也就这两样了。在金陵的这几年,因着六妹妹年纪还小,往日出门的机会极少。我和弟弟住在一处,平日里他去学堂了,我一个人闲来无事就在房中画画。父亲见我画的不错,便给我请了师傅,所以我学的格外认真,一日里能画两三个时辰。”

      “三妹妹如此勤奋,难怪就连最爱绘画的二妹妹都比不上你。”沈清宁没想到沈清欢这般勤学苦练,难怪她的画能入穆时安的眼。

      “那你学琴也是这般刻苦吗?”沈清宁打心里对她有些佩服。想来天资差不多的情况下,苦学才是她能如此出彩的原因。

      沈清欢从容地点了点头,有些苦涩地说:“母亲知道祖母重视府中子女的教育,两年前特地请了琴师来教导,那琴师极其严苛,我若练的不好,他就罚我练好几个时辰。时常练到手指抽搐才能停下来。但也因为师傅严格,我才能学好琴。”

      沈清宁闻言哑然,她从小就聪慧,学什么都很快,身为侯府嫡女,教导的师傅也不敢对她太过严苛,何况她将来是要嫁入氏族做当家主母的,什么都要懂一些,并不需要样样学精。

      因此,她能想象到沈清欢学习时所吃的苦,对她的嫉妒也因此消散了几分。她拉过沈清欢的手轻轻拍了拍,安慰道:“常言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三妹妹付出的种种努力,必定不会白费的。”

      得到沈清宁的安慰,沈清欢浅浅一笑。“大姐姐说的是。”沈清宁一出生就是金尊玉贵人人宠爱的侯府嫡女,她不需要多努力就有人为她安排好一切。而她自己呢,若不自己努力些,便什么也得不到。

      母亲去世时她才两岁,还什么都不懂。可后来柳氏进门了,年岁渐长后她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她只有一个父亲,但父亲有那么多孩子,能给她和弟弟的关爱又能有多少?

      她若是自己不努力,没有任何价值,将来只能任人揉搓。柳氏虽然不曾苛责折辱,但她也不会为自己操心什么,只随意养着,等她长大了,挑个差不多的人家随意打发了出去,将来还有谁能帮扶弟弟?

      次日一早,沈清欢向老夫人禀报了要外出作画的事,老夫人得知是穆时安为穆雅茹求画,便欣然答应。沈清宁没什么事,也怕沈清欢作画时会遇到穆时安,就陪着一起去了。

      沈清雪来了庄子上快活得很,每日不是去摘瓜果,就是去喂食鸡鸭,颇有野趣。老夫人见她玩的开心,也不拘束她,只随她去了。前些日子因着沈琅的事,整个三房的人都郁郁寡欢。

      沈清雅年纪小,这次到庄子上来不知怎么地,和沈清雪格外投缘,每日里都跟在沈清雪身后玩耍。沈清雪虽然不喜欢二房的人,但沈清雅生的可爱,又一天到晚地姐姐长姐姐短地叫着,她竟也愿意带着她玩了。

      沈清欢来到当日垂钓的地方,因为落水的恐惧,这一次她坐在离河边很远的一棵桐树下,秋叶将矮几放好,又将宣纸铺开。

      陪她一起来的沈清宁此时正拿着鱼竿专心垂钓,上一次她的雅兴都叫沈清欢的意外落水搅没了,今日她雅兴大发,准备钓几尾鱼回去给祖母炖汤。

      因为这幅画是要送去宫里给穆雅茹的,所以沈清欢格外重视,运笔时分外谨慎,构思也精细巧妙,先是寥寥几笔勾勒出个大概的轮廓,瞥见了侧脸柔美的沈清宁,她心中一动。

      待河岸景色都描摹完成后,她朱笔一勾,描出了一个垂钓的纤细背影。画上的沈清宁穿着嫩粉色薄衫,与这绿树碧波相映,堪称点睛之笔。

      画作完成后,她伸了个懒腰,满意地起身走到沈清宁身边,见她身旁的水桶里已经装了好几条肥美的鲑鱼。

      见她走了过来,沈清宁笑着问道:“三妹妹的画已经作好了?”沈清欢揉了揉酸痛的手腕点了点头。“姐姐要不要去看看?”

      闻言,沈清宁放下鱼竿,让晴芳将渔具收好。“我也钓了好几条鱼了,天气这么热,你既画好了,不如我们早些回去吧。”

      说罢,她起身和沈清欢一同走到案几旁。见到沈清欢的画作时眼睛一亮,欢喜地赞叹道:“三妹妹画的真好,只是……你怎么将我也画进去了?”说着,她还羞涩地嗔怪起沈清欢来。

      沈清欢随即笑吟吟地说道:“若是只画这河岸,多少有些单调了。大姐姐你看,如今可是一幅佳人垂钓图了,多好看呀!”

      她的话是真的,但多少也抱着几分讨好沈清宁的意思。为了一个她并不在意的穆时安而得罪沈清宁实在太不划算,她没有这么傻。那穆时安是好,芝兰玉树,光风霁月,是所有女子见了都难以不心生爱慕的玉人,可她知道,穆时安就是那天上的皎月,不是她这样的人能肖想高攀的。

      沈瑭如今只是五品的小官,她如今背靠侯府,如何能越得过沈清宁这个嫡女?外祖家早些年就外放到越州了,还不知道何时能回来,也不知道日后能不能成为沈恪的助力。

      沈恪从小天资聪颖,就连难考的乐山书院他都考进去了,他自己也争气,来日不愁没有出路。只是京都官员众多,官场大多被世家大族把持,没有根基的人很难升得上去。

      就连才学渊博的沈珏,如今也才做到正三品的刑部尚书。沈瑭想要再往上走一步谈何容易?即便是骄纵的沈清雪也不敢和沈清宁争辉,她更没有相争的底气。

      沈清欢的画很快就被何管事送到了穆时安的庄子里,一同送去的还有刚摘的新鲜瓜果。穆时安又送了些葡萄过来以作回礼。

      穆时安休假的时间很短,身为宁国公府的世子,又是大房独子,他肩上的担子很重,很快就启程回京都了。沈清宁还想着能再见到他,愿望却落空了。

      天气越来越热,沈清欢白日里贪凉,吃多了放在井水里凉过的西瓜,夜里肚子疼得睡不着觉。老夫人出门的时候并没有大夫跟着,夜色深沉,老夫人早已熟睡,秋叶不敢惊扰她,急的在屋里团团转。

      沈清欢让她去找何管事,秋叶好不容易将何管事叫了起来,何管事却说夜深了,庄子上也没有大夫,大半夜也不好出去请人。

      秋叶急得直哭,何管事不得不安抚她,只说前几日看见安王妃的庄子上有大夫在,只是眼下夜深人静,贸然过去也不知道能不能请到人,只能等到早上再说了。

      秋叶见何管事不肯相帮,只能哭着回去了。见沈清欢腹痛难忍,后半夜又起了热,秋叶一咬牙,自己跑了出去。白日里她曾远远看见过安王妃那处依山而建的庄子,眼下三姑娘起了热,她不敢耽搁,只能去碰碰运气。

      安王府的庄子不同于曾老夫人这处,即便是在夜间,仍然有侍卫看守。秋叶见到一个身着黑色侍卫服的男子,立刻欢喜地跑上前去,哭着求道:“你是三公子身边的那位大哥是不是?求求你让我去见三公子一面。”

      “你要见我家公子做什么?”侍卫不解地上下打量着秋叶,不知道她为何大半夜哭着要见三公子。“我是永定侯府的丫鬟,我家三姑娘陪着老夫人来庄子上避暑,今日夜里她突然腹痛不止,又起了热,可是我们庄子上没有大夫……求求你,让我去见三公子,我要求他帮帮我家姑娘……”

      侍卫眸光望着涕泗横流伤心不已的秋叶,忽然想起前两日好像在哪见过,不禁问道:“你家姑娘……可是前两日落水被我家公子救起的那位?”

      见他询问,秋叶忙不迭地哭着点头答道:“正是,求求大哥你让我进去见三公子一面,再耽搁下去,我家姑娘只怕是……熬不住……”

      “你先等等,我去问问公子的意思。”秋叶哭的这么伤心,侍卫心中也有些动容,何况人命关天,他也不敢耽搁,立即推门走了进去。

      一刻钟后,他再次走了出来,还拉着一个穿着青衫的年轻男子走了过来。“你快带他过去吧。只是千万记着,别被人看见,否则会引起麻烦。”

      见出来的只是一个抱着药箱的年轻男子,秋叶有些惊异,她泪痕未干,迟疑地问道:“这位就是大夫吗?”

      侍卫也不理会她,只将男子往前一推:“你还不快去,我倒是无所谓,可你家姑娘耽搁得起吗?”闻言,秋叶才清醒过来,立刻拽着男子的手朝庄子上跑去。

      等到了庄子,秋叶将人带进了客院,一路上都没有惊动任何人。年轻的大夫摸了摸沈清欢滚烫的额头,又问清了她腹痛的原因后,从药箱里翻出了几味药包好递给了秋叶。

      “你家姑娘是贪吃受了凉,腹部才会绞痛难忍,进而引发高热。眼下得先将热退下去,这几味药是退热的,你想办法熬了喂她喝下,再打些井水为她擦洗身子。”青衫男子细心地叮嘱她。

      末了又再三嘱咐道:“今晚的事请你务必保密,我家三公子如今处境艰难,我出来给姑娘治病的事不能让人知道。你行事千万小心些,药煎好了记得收拾干净。等明日你再禀明你家老夫人,给你家姑娘延请大夫。”

      见男子神情严肃,秋叶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连连点头应下。男子收拾好药箱起身要走,秋叶想要送他出去却被拒绝了。“你赶紧去煎药吧,我认得路,自己回去就行了。”

      秋叶感激地送他出了院子后,立刻跑到厨房去煎药了。一个时辰后她将药煎好喂沈清欢喝了下去后,又去将厨房清理干净,害怕被人闻到药味,还将门窗都开着。

      她打好了井水后火急火燎地跑了回去,一遍一遍地为沈清欢擦洗着身子,天色将亮时,沈清欢头上的热度终于降了下来。

      秋叶不由地送了口气,也趴在桌上睡了一会儿。等天光大亮,老夫人起床后,她又急忙地跑去禀明沈清欢的病情。曾老夫人闻言,立刻让香玉通知何管事去附近的城镇请个大夫过来。

      大夫来了之后仔细地为沈清欢诊治了许久,又开了些调理肠胃的药,何管事为此又跑了一趟,将药物全部买齐,吩咐人煎好了给沈清欢送过去。

      即便他不曾抱怨什么,但秋叶仍从他眼中瞧见了几许不耐烦。秋叶心中悲凉,想到若病的是大姑娘,何管事可还会是这副面孔。昨夜他就不肯为姑娘请大夫,若非是宋三公子相助,她家姑娘还不知道能不能扛住。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她家姑娘不得老夫人喜欢,所以连带着这些下人也不拿姑娘当回事。秋叶望着沈清欢苍白的容颜,心中无限愤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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