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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寻月(完) ...

  •   (三)

      烛缠罗帐,金钩轻摇,烟雾飘渺之处,绣纬被风掀起,铜镜里倒映着女子清丽的面容,黛眉似绵延的远山,杏眼含水泛着星光,挺拔的鼻尖因着有些肉倒略显幼态,不大不小的朱唇如春日新结的樱桃般红艳。

      “我们小姐换上女子的衣裳也是个脱俗的佳人。”白露抬手将一只刻有金桂样式的玉簪轻插在了女子的发中,玉簪温润滋泽,绽着白光,同那镜中人极为相称。

      “说过多少次了,叫我公子。”禾月恒起身,将衣裳胡乱地往身上套,脑中却仍回想着昨晚裴日升的话。

      禾月恒小声呢喃:“莫非他当真看出我是女儿身了?还是说他真是断袖?”

      白露笑出了声:“我们小姐人生的水灵,做了男子,也有人争着抢呢。”

      “你呀你,脑袋瓜里都想些什么呢。”禾月恒压下了心中疑惑,思索起今晚的计划。

      “不过......此案了了之后,小姐又当如何?圣上可是发话了,说是要商讨禾裴两家的婚事。”白露亦是替自家主子忧心,她打小便来了禾府,伴着禾月恒长大。

      禾府本世代从军,禾月恒的祖父禾镇域便是享有盛名的鸿远将军,连禾月恒的母亲亦是巾帼不让须眉,无奈禾月恒双亲皆战死,老将军心疼禾月恒,便事事由着她。

      禾月恒本为女子,却酷爱念书,心怀天下,一朝殿试,竟成了状元,这要是传了出去,可得给禾府招来祸患。

      禾月恒却不见惊慌,她抬了抬下巴,哼声道:“他裴日升要娶的是我的妹妹,干我何事?”

      话罢,禾月恒一个旋身,从窗户翻了出去,霎时便没了踪迹。

      月色揉进了黑夜的墨汁里,虚虚实实,只留一席淡黄青衣任有心人追寻,倚月楼内灯火摇曳,映得美人微醺。

      “这位公子瞧着可不像是会来此等烟柳之地的人呐。”红衣女子样貌美艳至极,纤长的柳叶眉暗藏风韵,红润精致的小嘴摄人心魄。

      端坐于凳上的男子勾唇一笑:“桃夭姑娘的美貌,自是人人都欲亲睹一番。”

      桃夭垂眉浅笑,如柔荑的手正欲攀上男子的肩,却冷不防被扣了下来。

      “姑娘不是唱曲儿的吗?怎的动上手来了呢?”裴日升溢出一声冷笑,旋即甩掉了桃夭的手,兀自拿起一旁的巾帕擦拭了起来。

      桃夭面色暗沉:“公子怕不是来听曲儿那么简单的吧。”

      盈盈烛光映在男子清俊的面庞上,散着柔光:“家有猛妻,招了她的不顺,出来躲躲。”

      “姑娘!姑娘!您不能进去啊!”

      “让开!我家夫君在此,为何进不得?我若再不进去,还不知他同那歌姬正做着什么龌龊事呢!”屋外传来一阵嘈杂。

      裴日升眼角噙笑:“这不是来了吗?”男子长手一揽,将桃夭拉入怀中,却在胸口处隔了方巾帕。

      彼时,屋门正巧被撞了开来。

      “你这负心汉!”

      头顶朱钗划出一片流彩,眼中珠泪倒映一汪清泉,来人哭得梨花带雨,一身素衣若折柳般不堪风抚,她颤着声道:“你们这二人,真是腌臜了我的眼!”

      裴日升嘴角轻扬,故作惊慌,瞬时,便将桃夭推到在地,转身将禾月恒拉入了怀中。

      禾月恒这戏唱得正是精彩之际,却冷不防被拉入了一个装满暖意的怀,周身被淡雅竹香所围,待反应过来时,便欲挣脱其怀。

      却听头顶传来男子压低的嗓音:“这戏得做得真些。”

      禾月恒心领神会,埋头用手锤起了裴日升的胸膛。

      “你这负心郎,怎不记得当初的誓言了?说好的一生一世一双人,转过身便来了这风月之地!”

      裴日升抬手抚上了禾月恒的脸,柔声宽慰道:“夫人,此事并非你所想的那样。”

      “事实都摆在眼前了,还能是哪样?万管家,把人给我带走!”禾月恒红着一双眼,冲门外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应声上前,扣住了桃夭,桃夭挣脱不得,只得由着他往外拉。

      临走时,那老妈妈还挡在门外,掐着尖利的嗓音讽刺道:“夫人这是做什么?这可是你家相公自己找来的,你怎能不由分说地就把人带走呢?”

      禾月恒闻言看向裴日升,做得个娇嗔的模样:“既然我相公喜欢,那就迎这位桃夭入府便是,万管家,将她带走!”

      半轮缺月撒光,两盏淡酒飘香,禾月恒入戏太深,倒是忘了自己还被某人圈在怀中,只一个劲儿地用手帕揩着泪。

      裴日升垂头浅笑一声:“看来夫人是真的被我这负心郎伤透了心呢。”

      禾月恒哭得乏了,便没打算应答。

      裴日升眼角一弯,目光落在眼前人泛红的眼睛上,轻笑着开口:“我倒是愈发地盼着能尽快和你成亲了呢。”

      禾月恒擦泪的手一顿,强稳住心神道:“小侯爷怕是弄错了,与你有婚约的是我妹妹。”

      “哦?那真是可惜了,瞧你哭得这般叫人心碎,我还以为,是你同我有婚约呢。”

      裴日升松开了禾月恒,晃着一把折扇,悠悠然便出了门,独留下禾月恒一人呆在原地。

      阴暗的牢笼里散着一股腐臭,火盆里熊熊燃烧的烈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被捆住双手的女子面露阴色,活脱脱一个地狱恶鬼。

      “桃夭姑娘,我劝你还是说实话的好,你房中可是搜了大量可操控蛊虫的铃铛出来。”裴日升正正立在桃夭面前,自带一身冷冽。

      桃夭哼声道:“那些只是我当初营生所留下来的。”

      裴日升嘴角的笑丝毫不减,可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你想清楚了再说,不然你的妹妹怕是再也等不到姐姐归家了呢。”

      桃夭美目圆睁,却见裴日升已然要走出牢门,她破口大喊:“是端王!是端王指使我下蛊的!”

      (五)

      迎春之际,下蛊之人端王被捕,新帝仁慈,特留其一命,世人皆道北凉有位仁君。

      “小姐这是做什么?”白露方端着茶盏进来便瞧见禾月恒正把府中的一位家丁迷晕了过去,替其盖上了喜帕。

      禾月恒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随即拿起一旁的喜服便是往那家丁身上套。

      白露惊呼:“小姐,您难道是想逃婚吗?”

      禾月恒累得额角渗了一圈密汗,喘着细气儿道:“我怎知晓这蛊毒一案破的如此之快?那端王也是,好歹也是个皇家子弟,竟是一点屯兵也没有,轻易就被捕了,蛊毒案子一了,圣上便下旨说要成了禾裴两家的亲事,要是我真嫁了过去,还当什么状元郎呢,我们禾家就得有灭顶之灾了!”

      白露扯了扯嘴角:“可小姐您也不能拉个男子嫁过去吧。”

      禾月恒拍了拍手,下巴微抬:“放心吧,裴日升他会喜欢的,保准让他满意。”经这几日的相处,禾月恒倒觉得那裴日升确为断袖无疑了,此刻盖着喜帕的这个家丁模样也不差,想来裴日升还得感谢自己呢。

      给“新嫁娘”整理好衣裳后,禾月恒便换上了丫鬟的衣服,打算从后门溜走,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转头叮嘱白露:“此事千万别告诉我祖父!只要你我不说,裴日升是断然不会闹上门来的。”

      高挂的灯笼斜依在枯枝上,给残冬添了些生气儿,漫了一府的红晕,枝头几簇腊梅娇娇惹人怜,整个禾府皆漾着喜意。

      禾月恒踱着小步,垂眉低首,倒真像个小丫鬟,好不容易绕至后门,却发现早有人守在哪里,无奈之下,只得换个法子出府。

      “后门出不去,爬墙我还出不去吗?”禾月恒猫着身子,来到了后院一处院墙边,伸了伸脖子,确认屋外无人后,便顺着一旁的树爬上了墙头。

      “裴日升你可得好好谢谢我,给你找了个温润小哥儿,我自己都没此等艳福呢。”禾月恒偷着笑,一脚翻过墙头,欲攀着墙外的一棵合欢树而下,奈何个子不够高,腿也够不过去,一个不慎,便踩了个空。

      “啊!”禾月恒本以为会摔个四脚朝天,不曾想,却跌进了一个暖柔的怀抱中,清冽的竹香顺势窜入鼻中,禾月恒侧头看去,只见少年一身红衣似火,墨发高束,斜光如水泼洒在其如画的面庞上,清风旋过,让禾月恒失了心神。

      似是回到了幼时在国学堂念书时,因个子小而受了欺负,独自在墙角哭泣时,总会有一个马尾轻扬的紫衣少年向其走来,递给她一块桂花糕。

      “别哭了,吃了桂花糕就好好念书,要做得比他们强。”

      秋雾濛濛宛绿枝,青云飘飘折粉霞,满树皆是桃花色,却难及那人眉眼轻挑,眼前的他和记忆中的那个少年如出一辙。

      他揽住她的腰,垂头低语:“夫人可是不要我这负心郎了?”

      少年的嗓音温柔如水波,流入禾月恒的心房,让她一时忘了自己是个女扮男装的状元郎,也忘了皇帝密赐的任务。

      (六)

      前些日子锒铛入狱的端王在牢中以性命相逼,冲着狱卒大喊:“让裴日升来见本王!”

      本是一个阶下囚,又怎能叫得动当今圣上跟前的红人,裴小侯爷?

      可裴日升还是来了。

      幽暗的牢狱不透一丝光亮,似是沾了水的棉絮般压的人喘不过气。

      昔日风光无限的端王颓丧地瘫在浸着寒意的石地上,打结的枯发随意披落在肩,可眉目中的阴鸷却未消减半分。

      “想要见裴小侯爷一面,堪比登天呐。”许是因嘶吼得过多,霍谦的嗓音略微有些沙哑。

      “你见我做什么?”裴日升声若寒冰。

      霍谦抬头望向牢门外一身紫色锦袍的男子,嗤笑着开口:“你不会真以为那蛊毒是我下的吧?”

      裴日升俊眉一皱:“若你是想让我替你翻案,那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圣上留你一命,已是仁慈。”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落子无悔,这一盘棋我输了便是输了,不会让你替我去挣个清白。”

      霍谦缓缓起身,拖着沉重的脚链移步到了牢门前。

      “我寻你来,是想要揭开当今圣上的真面目,让你们看清楚,这个以仁义脱颖而出的王究竟是个什么人!”

      霍谦两手抓住牢门的栏杆,眼中迸发出火意,死死地盯着裴日升,若此刻有人在旁,许是会为之震惊。

      只因,那端王的眉眼同裴日升竟有七分相似。

      “你想说什么?”裴日升隐有不耐。

      霍谦向后退了半步,铁链发出一声脆响,在如铁笼的大牢中,显得格外突兀。

      “下蛊的是霍煜啊!是你们推崇的圣君!”

      “霍谦!你身为囚犯还敢对圣上语出不敬?”

      “你以为我为何如此轻易就被抓了?那是因为我的兵马早已被霍煜给洗了个干净,而那个桃夭也根本不是我找的人,她一直在替霍煜向世人下蛊。霍煜打算借此除掉我,好稳坐他的皇位!现在,他应是要派人杀了桃夭吧。”

      裴日升抬起的脚步一顿。

      “霍谦,你可知就凭你刚头那一番话,皇上就可治你死罪?”裴日升转头看了眼笑得痴狂的霍谦,驻足了片刻,拂袖欲走。

      霍谦止了笑,看着裴日升离去的背影怒吼一声:“你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了,不是吗?皇弟!”

      (七)

      待裴日升赶到关押桃夭的牢房时,恰好撞上皇帝派去的死士。

      “看来,我还真是让人给当棋子使了?”裴日升飞身上前,同死士缠打起来,他需要保住桃夭的性命,只有桃夭才可解蛊,他不能让中了蛊毒的百姓就如此死去。

      桃花扇旋出一阵淡香,扇骨显出锋利的刀尖,直直飞向那些着墨衣的死士。

      那些死士显然是精挑出来的,个个身手都极为利索,轻轻然便躲过了裴日升的桃花扇。

      “恐怕你们要杀的不是桃夭,而是我吧!”

      死士拿刀的手微滞。

      裴日升不屑一笑:“我那皇兄还真是个心狠的呢,对付完霍谦,又来对付我?”

      剑光挥洒,少年几个旋身,死士便堪堪向后倒去,猝然,裴日升跪倒在地,心中似有千根银针刺扎般疼痛,一口污血漫上喉头。少年冷眉轻皱,自己分明未受半点伤,又怎会吐血?

      “裴日升!”

      熟悉的声音传来,裴日升抬眸只见女子提剑而来。

      禾月恒看见裴日升虚弱无力的样子,心中竟有一阵抽疼,她倒吸一口凉气,想来是她下的毒起了效用。

      可她却压不住心中驱使,赶来救他。

      死士一见禾月恒,便将剑锋直指禾月恒。

      “你来做什么?”裴日升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挑起剑,吃力地起身。

      “再不来,你命都没了!”禾月恒亦是同死士厮打开来。

      “我不需要你来搭救!你快走!”裴日升伸掌打向禾月恒,将其推至门前。

      “裴日升!你不能动用内力!”女子话音方落,裴日升便又啐出一口鲜血,殷红的液体滴落在其紫袍上,更显妖冶。

      他似乎知晓是谁给自己下了毒了。

      可他并不怪她,他冲其粲然一笑:“你这负心的小娘子,还在怪我这负心郎吗?”

      不知不觉中,禾月恒眼眶的泪已扑闪着掉了出来,而她还未注意到绕到其身后的死士。

      那死士举剑向其刺去,禾月恒来不及闪躲,却见一身影旋过,有一宽大的肩膀挡在了她面前,硬生生替她挨下了一剑。

      裴日升抬手向那死士劈去,那人倒下时,却朝裴日升丢去一根银针。

      “唔......”银针入肤同裴日升体内的蛊毒相融,流出墨色的血液。

      裴日升只觉头晕目眩,体内有如虫噬,鬓角上的细汗不住地往外冒。

      少年早已没了力气,替禾月恒挡下一剑后,便向后倒了去。

      被捆在柱子上的桃夭轻蔑地开口:“是你下的蛊吧,受了皇上的命令。”

      (八)

      暮色垂临,冬风呼啸,窗外银雪飞舞,溅起一片雪浪。

      裴日升自那夜后,便一直昏迷不醒,脉象也愈发微弱,禾月恒日日守在床前,对朝则称因病告假,谁也不知那状元郎究竟染了何疾,只有高坐于皇位的霍煜知晓,他的目的达到了。

      霍煜早知禾月恒为女儿身,也知禾府本就没有什么二小姐,禾府独独只有禾月恒一位小姐,可这位小姐却是个天生念书的料,当其高中状元时,霍煜便委派给了禾月恒一项任务。

      霍煜要禾月恒给裴日升下蛊,做成了此事,便依禾月恒留在朝中任职。

      年轻的帝王端坐于圣殿之中,四周的金光都是其的陪衬,他抿唇轻笑,眉眼也与裴日升有几分相似。

      霍煜轻品淡茶,对他这个皇位有威胁的人已去除了,他可以管控整个天下,让百姓匍匐于其脚下。为了达成此愿,他做了许多,哪怕是招来苗疆女给拥戴自己的子民下蛊,哪怕是栽赃给自己的弟弟霍谦,哪怕是给自己的皇弟裴日升下蛊!

      他也要牢守权力的宝座。

      故他利用了禾月恒,可禾月恒并不知其计划。

      她只满怀愧疚正替裴日升擦去额头上的冷汗,禾月恒以为给裴日升下蛊后,自己便可全身而退,她从未料到,自己已陷入了白云织就的梦网中。

      “裴日升,对不起......”禾月恒喉间似被异物所堵,呜咽不停。

      “别哭了,我这个样子,可是无法替你去寻桂花糕了。”裴日升轻启薄唇,抬手抚上禾月恒的发。

      禾月恒怔愣:“你,你是国学堂的那个哥哥?”

      “小傻子,现在才把我认出来?”裴日升曾在国学堂念书,那时的禾月恒个子小,常常受欺辱,哭声又嗲细,一听,便是个女扮男装来念书的,后来,他才知晓自己同其还有婚约在,他便一直等她,纵然她想要入朝为官,他也等。

      一番询问后,禾月恒才理清了其中关系,可下一个疑惑又漫至唇间。

      禾月恒轻声问到:“你可知皇上为何要杀你?”

      “我是他的皇弟,他想要坐稳江山,便要铲除身边所有的祸患。”

      “皇弟?”

      裴日升合眼养神,向禾月恒叙来:“我母亲是裴家的三小姐,在先皇还是太子时,二人便生了情愫,后来太子登基,彼时,我母亲怀了身子,先皇便想将其纳入宫中,可裴家的三小姐是出了名的不喜繁文缛节,又怎愿做宫中的金丝雀呢?她便独自生下了我,直至病逝。”

      禾月恒听了此等密辛后,并未怔然,只定声道:“当初这皇位真的是传给当今圣上的吗?”

      裴日升拉着禾月恒的手骤然一缩,沉沉昏睡了过去。

      (九)

      “桃夭,我求您务必要救活他,您一定有法子的。”禾月恒双手拉着桃夭的衣袖,企图从其嘴里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可桃夭只摇了摇头,说出的话如冰水直灌般侵蚀着禾月恒。

      “那些个中了蛊毒的百姓也是此种蛊,而此蛊最是狠厉,我......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蛊是你下的,又怎会解不了?”

      “下蛊者是借蛊虫的力来操纵人,轻易是解不了的。”

      “难道你就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中蛊的百姓因为权力的争夺而死吗?”禾月恒仍不死心。

      桃夭默然片刻。

      “有一解法,不过得以命换命。”

      桃夭所说的法子便是需找一个阴时阴刻的女子,以女子的血为引,引出蛊虫,再以血做解。

      赶巧,禾月恒正是阴时阴刻出生的,女子。

      “禾月恒,你要做什么?”裴日升难得清醒,却听见了禾月恒同桃夭的谈话。

      “裴日升,我自小便想兼济天下,怎奈女儿身限制了我的前路呢,我也想做个待嫁闺中女,可我还是穿上了男装,步入了朝廷,本以为可为民而做事,怎料被皇上利用,反倒害了你,这一次,我救的不是天下苍生,我救的是你。”

      禾月恒拿起了刀,向自己手腕一划,血液霎时漫染开来,她将手放至裴日升唇前,由着血液滴入其喉中。

      裴日升皮肤下的青筋微露,暗色的小虫胡乱攀爬,想要冲破体肤的禁锢,胸中一阵绞痛后,裴日升又晕了去。

      清月渐褪,晨光熹微,枝头雪纷纷扬扬地飘落,卷了一地尘埃。

      紫衣少年怀抱禾月恒一步一步地走向了郊外的玉湖,他和她便是在那个春日边上的玉湖相识,他见她哭得伤心,便给了她一方桂花糕,女孩吃后,方露笑颜,因那一面,他便等了她多年。

      即便她女扮男装,他也等,即便她入朝为官,他也等,可等来的却是繁花枯萎。

      怀中人唇色凄白,欺霜赛雪的肌肤不见一丝血色,右手腕上的伤口还渗着血丝。

      禾月恒仍是忘不了心中之志,以自己的血为引,替百姓解了蛊毒,而她却已近残花枯叶之际。

      裴日升小心翼翼地抱着她,生怕冷风伤了她半点,可他不知怀中人的体温已比风还冷。

      禾月恒颤手抚上面前人的眉,低声喃喃了一句:“裴日升,若有下辈子,我便不入仕了,为你着红装,可好?”

      裴日升笑中藏泪,他紧握住她冰凉的小手,艰难地从喉中溢了个音:“好。”

      晨阳悬空,映亮了整个玉湖,净若明镜的水面倒映着隐匿在云后的半轮缺月。

      日已悬空,何处寻月?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寻月(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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