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友是万人迷怎么办！》杪冬三五

5、Chapter 5

　　等回到学校时刚好赶上午饭。

　　正值下课，食堂里人山人海，要是等南枝自己去排队买饭，怕是饿到前胸贴后背都吃不上热乎的。

　　周游今天下课早，已经去食堂排队了。他对操劳了一上午的南枝表示同情，并且主动提出愿意为凯旋的“勇士”带一份午饭，只要他在寝室等着就行。

　　南枝自然是喜不自胜。

　　比起同楼层袜子攒一周才洗的男同学们，天天勤快地手洗袜子和内衣裤的南枝和周游都不是埋汰人，靠着彼此的勤劳打造出整个男生公寓最干净整洁的宿舍。

　　南枝开门进去时，空调是开着的。

　　他倒是没想到寝室有人，只当是周游出去的时候忘了关。有时候频繁开关空调往往比一直开着还要耗电，因而如果出去的时间不是太久，他们这么做的情况也不少见。

　　扑面而来的冷气带来一阵凉爽，南枝轻轻呼出一口气，把帆布包挂好，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等它温。

　　他是奶奶和妈妈带大的，比起爱喝比饮料的同龄人，被长辈灌输了一脑子“冰水对身体不好”的思想，哪怕是大夏天也习惯喝温的。

　　刚在外面跑了一趟，身上出了不少汗，风一吹干了之后黏在身上，总觉得不舒服。周游从食堂回来还需要一段时间，南枝打算趁这个间隙洗个澡，身上也能清爽些。

　　他取了毛巾和换洗衣服，手按在阳台门把手上还未用力，门朝外一开。

　　南枝没想到阳台还有人，吓了一跳，身体随着惯性向前一倒。

　　“当心。”

　　有人扶了他的小臂一把，他却是没站稳，不太争气地一头扎进来人的怀里，隔着单薄的夏衫，嗅到了沐浴露的气味。

　　也许他的沐浴露和香水是一个系列的，好闻的木质调，沉香里头夹杂着玫瑰气味。大概是气味更容易在脑海中留下深刻的印象，聚会那天之后，南枝也在商场闻过一些木质调的香水，却都不似闻黎身上的气味。

　　闻黎刚洗过澡，浑身带着湿漉漉的水汽，英俊的眉眼竟被蒸腾出一点温柔意味。

　　好香。

　　南枝想。

　　“你今天怎么回来了？”

　　南枝原本只是关心，话说出口居然有点质问意味。他懊恼自己不会说话，又或者每次在闻黎面前就不知道为什么老是嘴巴在前面跑，脑子在后面追。

　　闻黎没多想，看见南枝站稳自然地松开手，回答道：“今天工作不忙，下午还有课，就先回来洗个澡。”

　　南枝身量不矮，只是身材偏瘦，白皙的皮肤和精致的容貌给人一种需要保护的脆弱。闻黎长得又太高，北方男生大多都是这样的身量，对比之下才衬得南枝娇小。

　　夏天热，人和人贴在一起如同暖炉相靠，不一会儿两方都热得冒汗，恨不得隔着几米才好。南枝似乎是体温偏低，闻黎不经意间触碰他裸露在外的肌肤，竟然觉得微凉。

　　他收回手，背在身后，指尖有点儿麻。

　　虽然看着反应比挂在桉树上的考拉还要慢一点，南枝脑袋却聪明。那些复杂晦涩的数学公式到了他的手里都变得驯服，或许他只是在人情世故上懵懂如稚子，这不禁叫人好奇，究竟是何种家庭，才能教养出这样的心性。

　　两人相对站着，都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

　　听到闻黎提起他的校外兼职，南枝更尴尬了，感觉不管说点什么都有说风凉话的嫌疑。

　　闻黎家庭条件不好这件事情全宿舍都知道。大一课程少的时候，他上完课还要苦巴巴地赶去做兼职，每天不是在辛苦奔波就是在辛苦奔波的路上，晚上基本上都住在外面。

　　没有谁可以选择自己的出身，但是每一个努力的人都值得被尊重。闻黎成绩优异，性格也不错，虽说不是同一个专业，业余相处的时间也不多，但从点滴的了解中，都不难知道闻黎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

　　南枝本想拍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手升到一半想起来闻黎刚洗过澡，不尴不尬地顺势捋了捋头发。

　　他怕自己一身汗味熏到闻黎，不着痕迹地退后一步，“你吃饭了吗？这个点食堂人多，周游现在还在排队，要是没吃的话不如让他给你带一份。”

　　闻黎注意到他退后的小动作，垂了垂眼睫，复又抬眼，只当这是客气话，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已经吃过了。”

　　礼貌客套地寒暄几句，闻黎就带着专业课本离开了寝室。门关上时轻轻咔哒一声，室内空留木质调香气的余韵，南枝待在原地脑内复盘了一番尴尬的对话，站在原地脚趾蜷缩。

　　不管了，还是先去洗澡吧。南枝强行把那些尴尬的对话都驱逐出脑海。

　　他将手里留在了书桌上，独卫的水声盖过了手机铃，屏幕亮起一瞬又暗了。等南枝出来，周游把打包好的饭留在他桌上，半只身子已经探出了寝室门。

　　南枝一愣，“你下午也有课？”

　　为什么要用也？

　　周游在这种小细节上总是有点莫名的敏感。可能是南枝下午也有课，他没深想，含糊地笑了一下。

　　周游扭扭捏捏，挤眉弄眼道：“有个小小的……呃，约会。”

　　南枝闻言笑开。

　　“这是铁树开花啦？”他善意地调侃一句，周游的脸就红成了猴子皮肤。

　　“差、差不多行了啊。你快点把饭吃了，我先走了啊。”出门时周游不忘嘱咐一句。

　　南枝的三餐不算规律，钻研起数学来一不小心就会忘了时间。但凡周游在寝室，总会提醒他注意吃饭。

　　吃饭时南枝看了眼手机，这才看到屏幕上的未接来电。他怔愣片刻，顿时连饭也不吃了。

　　白皙的指尖点了点屏幕，拨号音乐响了一会儿，对面接起电话，传来温柔的女声。

　　“小枝，吃饭了吗？”

　　南枝把盒饭盖子盖回去，怕它凉。他撒了个小小的谎，“吃了，妈妈。”

　　那头果然信了：“刚才给你打电话你没接，我就猜你是吃饭呢。最近在学校里过得怎么样呀？要是缺钱了一定要告诉妈妈，在学校花钱别省着。”

　　南枝一一回答。妈妈果然放心许多，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旁敲侧击：“你在学校里，有没有遇到喜欢的同学呀？”

　　这回连南枝也没办法撒谎或是敷衍了。

　　他老老实实答：“还没有。”

　　妈妈有点失望，但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笑道：“那也没有关系，这种事情急不得的。要是平时学习不忙的时候，不妨多和同学出去玩一玩，别老是待在寝室里。”

　　“好的，妈妈。”

　　自此之后便无话可说了。

　　南枝纠结着要不要主动找点话题，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妈妈又与他话了几句家常，挂断电话后耳边“嘟”的一声轻响，南枝仿佛被这声响动惊醒了，露出一个略带茫然的表情。

　　挂断的通讯分开两个时空。主动结束通话的妈妈也稍觉落寞。

　　也不知道南枝这孩子，什么时候才能变得活泼一点呢。妈妈心想。

　　南枝握着手机，声音闷闷的。他虽然不善言辞，绞尽脑汁地想了几个算不上有趣的话题，只为了和妈妈多说几句话。他感受到了妈妈藏在欢欣语气下的落寞，并为此深感抱歉。

　　或许是源于不熟悉。

　　在小镇上养育一个小孩的代价太过昂贵，哪怕妈妈是那个年代堪称珍贵的大学生，也无法在当地取得与她的能力相匹配的薪水。

　　她仅仅陪伴了南枝几个年头，之后便为了全家的生计远赴他乡，忙碌的工作和异乡生活使得她疏忽了与孩子的交流，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南枝就变得寡言少语起来。

　　当妈妈费尽心思想要让南枝变得活泼一点儿的时候，好像为时已晚。

　　她起初寄希望于他能结交几个性格活泼的同龄朋友，却发现南枝那些热情的孩子虽然乐意带着南枝玩，他在人群中，话变得更少了。

　　他没有因为热闹的氛围欢欣半分，好像一个围绕在人群外围的孤单影子，隔着一层无形的玻璃望着里头的众人。这样孤独的南枝，只会叫人更心疼。

　　如此告诉她，这种事情强求不来的。

　　到底不忍心看着孩子如此孤单，南枝上了大学，妈妈又生出了新的盼望。要是南枝能在学校里碰到一个合他心意的女孩——也不拘是个男孩，只要南枝喜欢，那他就不至于这样孤零零的了。

　　妈妈的想法南枝也清楚。他忧愁地想：如果能谈一场恋爱的话，妈妈或许就能放心了。

　　恰逢此时，楚颂今的话突然闯进了他的脑海。

　　“你和明遥现在是什么关系？只是谈恋爱还可以……”

　　楚颂今说这话时表情很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倒像是他真的是这么以为的。虽说这是个误会，但或许他在别人眼里和苏明遥很相配呢？

　　学校论坛上也盖起“扶遥枝上”的高楼。南枝点进去看了，都是些八竿子打不着的玩笑话，起初他也没有放在心上。

　　桩桩件件，全都加在一起，倒叫人不得不在意了。

　　谈恋爱？他和苏明遥么？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便被南枝压下。且不说他刚刚才不小心把苏明遥砸进了医院，苏明遥怪罪自己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和他谈恋爱呢。

　　再者说，他其实有点怵苏明遥。

　　苏明遥看起来极尽文雅，刚刚与他接触的陌生同学大多会被他温和的表象所蒙蔽，等待相处久了才能察觉到他的伪装。

　　或许是为了掩盖糟糕的性格，苏明遥平日里爱穿浅色系的衣服，浅灰、米白，瞧着温和文气。

　　南枝想，他可真是急得脑子都糊涂了。为什么会生出这样离奇的想法！做数学题也是这样，忙中最容易出错，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万事都是急不得的。

　　他匆匆吃完了午饭，提着帆布袋赶去上下午第一节的课。

　　南枝随着人流走向教学楼，路上又接到了苏明遥的电话。他倒吸一口凉气，犹豫了半天接还是不接，生怕自己下午的课也泡了汤。

　　同班同学以为人群嘈杂，南枝没听见铃声，还好心提醒他：“南枝，你手机响了。”

　　“……好的，谢谢。”

　　同学瞧见他脸上这副视死如归的愁苦表情，被逗得发笑。

　　南枝接起电话，小心翼翼：“喂？”

　　“你看微信了吗？”苏明遥的嗓音清越，犹如冷泉划过心间。也成功让南枝一激灵。

　　虽说他们一开始只约定了送早饭，可苏明遥要是现在想吃午饭了，他也没理由推脱呀。南枝这样想。

　　他走路的时候一般不会时时刻刻盯着手机。南枝心虚了，以为自己错过了苏明遥的消息，晾了他好久没回复他，赶忙切到微信界面，却发现他和苏明遥的聊天框里分明空空如也。

　　南枝有些莫名：“你也没给我发消息呀。”

　　苏明遥笑了。

　　他几乎能想象到小天鹅一脸茫然的表情。南枝看着软和，倒是也有自己的脾气，指不定他现在就在心里偷偷骂他呢。

　　“嗯。”

　　“嗯”又是什么意思？

　　南枝斗胆揣测，“你该不会是打算给我发微信，所以提前打个电话来知会我一声吧？”

　　现成的借口递到嘴边了，苏明遥顺势应下：“是。”

　　这可真是有够无聊的。

　　不过不是叫他跑腿就好，南枝悄悄松了口气，提到嗓子眼里的心也安安稳稳地放回了胸腔。

　　他脚步不停，顺着人流往前走。

　　他好脾气地说道：“那我知道你要给我发消息了。现在还有什么事情吗？”

　　苏明遥沉吟片刻，“好像没事了。”

　　火气冒上来的前一刻，南枝又听苏明遥轻轻道：“等会儿记得看消息。”

　　尾音缱绻，音犹在耳，耳畔响起电话挂断的嘟嘟声。南枝莫名顿了一下，握着手机，依旧觉得生气。

　　他心想，苏明遥这么差劲的脾气，果然不是适合谈恋爱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