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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 ...


  •   饭后,天已经彻底黑了。
      屋檐下可以看见天上已经有了些稀稀拉拉的星星。

      曹闻背着手在院子里打转,仰着头心不在焉的看着天上的繁星。
      乡野入夜安静,一来烛火点着消耗的厉害农人不舍得点,二者没甚么可以消遣的活动,农户人家吃了饭简单收拾一二就上床歇息了,待到人定的时候都已经入了梦。

      听到洗碗的声音,他后仰着脖子朝灶房里偷瞄了一眼,见着许多盐正在低着头洗碗,他赶紧溜回了堂屋。

      曹家的小茅房不大,中置堂屋,左右各一间屋子,右里屋往上还搭了一间灶房。
      自打曹家父母不在以后,左边的那间屋子就用来堆杂物了,眼下什么桌子凳子,木头背篓等杂七杂八的东西已经把屋里塞的满满的,独只右边的卧房用来睡。

      曹闻扒在右里屋前瞧了一眼,果然,小屋里就只一张床铺。
      比外头的榻子宽那么几寸,目测不足一米五,就现在他这身板一个人睡还周展的开,但要是两个人往上一躺的话......那还不得手贴着手睡?!
      想到这茬儿,曹闻脸一红。

      这成亲了的年轻人自然是还有点睡前活动,曹闻虽然表示了今晚不会参加。
      但要是躺着一块儿擦枪走火的,她非想那啥的话,怎还好像先前那样拒绝。

      听到灶房里放碗碟的声音,曹闻赶紧又从别的屋子窜回了堂屋。
      他迅速躺在了榻子上,闭上了眼睛。

      许多盐收拾完灶房回来,正想着今晚怎么睡,打呼的声音反倒是先传到了耳朵里。

      他看着曲着腿在榻子上睡着的男人,下意识放轻了动作,在腰间的围襟上擦了擦手。
      这人把他平素睡的地儿给占了,他睡哪儿?

      许多盐顿了顿,在榻子边站了会儿,随后折身过去吹了灯,犹豫了片刻进了里屋。

      听见关门的声音,曹闻才在黑暗中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偏着脑袋见人再没出来的意思,吐了口气。
      他舒展开手脚,这下可以舒坦的睡了。

      翌日是端午,过节里一派喜气,今年又有地主大户做祭祀,村里清早就热闹起来了。

      曹闻睡了一个大早上,还是外头敲锣打鼓的声音把他给吵醒的。
      他从榻子上起来,浑身僵硬的一甩头便嘎嘎作响。

      打开堂屋门,阳光直泄了进来,屋里屋外都静悄悄的,他发现许多盐并没有在家里。

      她没叫自己起床,也没有说去了哪里!
      “生气了,肯定是生气了!”

      曹闻叹了口气,昨天他那样子,不仅拒绝了人家的暗示,又还长条条的睡在了外头,这不是摆着新婚分房睡嘛,人家姑娘面上没说,心里肯定揣着不满的。
      只怕是觉得男人真不是好东西,嫁人前甜言蜜语,嫁人后连床都不让睡一张。
      小姑娘不好冲他发脾气,受了委屈只有自己憋着,也只有在这上头表达一下自己的情绪了。

      曹闻头疼。
      真疼,里外都疼那种。

      他猜许多盐要么是去下地了,要么就是去参加祭祀了。

      地主主持祭祀祈雨集会,佃户都得去参加仪式。
      他才和东家的人起了龃龉,这当头自是前去不恰当,但作为佃户又不能不去。
      一来寄人篱下不能拂人脸面,二则祈雨也是为了农桑之事,别说是佃户,就是寻常农户也对这事儿十分上心。

      为了避嫌也恐怕也只有许多盐过去了。

      曹闻摸了摸空瘪的肚子,昨晚上那点汤粥肚子连六成饱都没有,汤水撑饱的肚子饿的又快。

      他去灶房里逛了一圈,灶火膛里连一点热温都没有,显然早上是不曾升过火。
      平寒农户人家都只吃两顿,佃农人家一顿也寻常,这个点根本没有做饭的习惯。

      先时光顾着穿越重生异世的喜悦,都不曾关切现在的环境。
      虽然记忆乱糟糟的理不太清楚,但曹家为人佃户,家里穷的叮当响却肉眼可见。

      现在就守着个茅草房子,和从东家那儿租借的几亩薄地,家里别说是存有几个闲钱,就是连灶房米缸里都没两碗米。

      当今世道佃农人家过的苦,是屈居于平头老百姓以下,徘徊在卖身为奴边缘之上的人。
      一年到头死命的干着活儿,地里的那点儿收成缴纳了朝廷的赋税,还得贡献给东家,余到手头上的米粮堪堪只能不饿死。

      地主大户又黑心,时不时以不同的名录剥削佃户,今日要佃户去宅子里修修补补,明日又要佃户去私山上去帮忙拾捡柴火。
      一年到头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帮着东家做事儿,和半个奴仆没甚么差别。
      逢年过节的还得往主家送好东西,鸡鸭酿酒等等,若是一点惹得东家不痛快,受责打事小,主家不再租借土地了全家老小都得饿死。

      先前原身倒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因着体格大干活儿快,时常被主家叫去宅子里做事儿,倒是混了几顿饱饭吃。
      而下得罪了主家,屋子里又多了张嘴,还拖着账,日子是紧巴再紧巴,一天能吃两顿就好得很了,哪里还指望的上早饭。

      曹闻望了一眼外头的太阳,一天两天饿着还成,长此以往的饿着谁受得了。

      这些地主大户,就是想要佃户吃不饱。
      任凭你通天本领,吃不饱没力气吊着半条命,再有什么神通也使不出来,再好拿捏控制不过。

      曹闻可受不得再过这般为人肆意掌控的日子,他简单收拾了一下,也出了门。

      穿过一块块田地,他从自家在东家手上租到的几亩地前路过。

      说是几亩,其实家里现在就只有一亩水田和一亩旱地。
      而今五尺为步,步二百四为亩,也就是说一亩地四百来平的样子。

      一亩的水田年产在一到两石水稻之间,能有一百二十斤到二百四十斤的粮产。
      但秋收所得的粮产要向朝廷缴纳四成,接着还得给租地的东家缴纳两到三成不等,所余下来的粮食不过两成左右。

      便拿去年来说,天时尚且还过得去,又没什么灾害,原身一亩水田的稻子收了二百斤。
      其间缴纳朝廷的产税八十斤,又缴纳给东家五十斤,所剩不过七十斤的稻子。

      常人一顿得吃两百五到四百克的米饭方能饱腹,就算一天只一顿,按最低标准来,那七十斤的稻子一个人也只能吃四个多不到五个月。
      自然了,一般会把一顿吃饱的量分做两顿半饱来吃,但就算极致的省吃俭用,所剩的米粮也是不够一年都有饭吃。

      当然,还有另一亩旱地,随着时节的变化,会种植瓜果蔬菜。
      除却要缴纳的赋税,剩下的拿去镇子上卖两个闲钱,再置换成烛火盐巴,最后剩下的再左着不多的米粮,一年勉勉强强的可以捱过去。

      佃农比寻常的农户人家穷困,就是穷在要在给东家上粮。

      按道理来说,一个健全的人是完全有能力操持耕种三到四亩田地的,如此一来粮食也就够吃了。
      然则并非是人懒惰不肯多耕种些土地吃饱饭,实际便是地主大户人家不肯给那么丰足的土地到佃户手上。

      若是租用了这么多的土地给佃户,佃户岂非一门心思都在自家的土地上了,哪里还有功夫前去东家那儿受差遣。
      地主大户手里掌握着大批的土地和最好的生产工具,他们的心思便是用最少的土地笼络住最多的佃户,如此家里都省却了请长工和买大堆奴仆的开销了。

      这点土地,既把佃户栓在了土地上没有法子出去寻事情做,又吃不饱饭不敢有什么过激的举动,如此便更加依赖于地主东家。

      其实一直也有人无法忍受地主家的剥削与压迫,在受到主家的责打后前去衙门里告状,然则地方上的官员对大户多有偏袒,佃户写的状纸多是石沉大海。
      即便是开堂做了审,也多是佃户败诉告终。

      就连朝廷的律法也对大户人家多有保护,佃户势单力薄,如何再敢以卵击石。
      久而久之,再是铁血汉子也被消磨的唯唯诺诺。

      原身所住的曹家坳这片儿地儿,以前曹姓还是村里的大姓之户,只可惜后头战乱败落,而今已成了佃户的聚居之地。
      地主大户不把佃户当人看,就是寻常的农户人家也瞧不起佃户,多不屑与之来往。
      佃户只好报团取暖,居住在一片里不与同村的农户再起冲突。

      远处传来了敲锣声,好似是端午的祭祀开始了,曹闻扬起了头。
      今年天干,庄稼长的都不太好,要是再不下雨,到时候秋收只怕更难。

      他收回心神,打算去镇子上转转算了,瞧着能不能寻个杂工做做,且不说大过节的能給家里添点油水,还得想着往后如何补贴一二家用少挨两顿饿。

      自己挨饿也就算了,大老爷们儿总不能饿着自己媳……不对,是别人媳……
      别人媳妇儿饿着就饿着,自己去养着算什么事儿?他这情况不养好像更说不过去啊。

      哎!
      曹闻脑子里扯着一团乱麻,一边寻思着该怎么把这道理理清楚,一边朝着集市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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