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逃逃逃逃逃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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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翻到背面，上面是一个模糊的人形，手持一把剑，缓慢地朝空中挥去。
一个看起来特别简单的剑招。
甄宝看了几眼，忽然发现这个剑招动了起来，挥剑之人开始缓慢挥剑，她能看清每一个动作，然后他挥剑越来越快，最后快到人和剑全部消失不见，只剩下一道道剑光自虚空划过，形成了一道道金色的涟漪。
涟漪过后，大地崩裂，群山倒塌，江河断流，天地之间一片混沌，唯有一道金光灿灿的剑光，穿透虚空，直直而来。
甄宝浑身巨震，猛然苏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眼前秋林飞掠而过，落叶窸窸窣窣。
疯书生依旧赶着牛车，顾若婉正在打盹。
没有任何人察觉到。
她低下头，掩盖住眼底的震惊。
那道剑光，太强了，强到可以毁天灭地，横推一切阻碍。
她感觉，她好像找到了努力的方向。
天黑时分，疯书生在一处荒坡停了下来，黑牛赶一天路已是气喘吁吁。
疯书生解下缰绳，扔在地上。
“你们去放牛。”
甄宝随意地抬头，目光顿时定住。
疯书生的模样变了，之前他一袭长衫，放浪形骸，浑似个落魄书生，此刻却是个满脸倦怠，胡子拉碴的村汉，一脸的苦大仇深，穿着一身皱巴巴脏兮兮的布衣布裤，像是好几年都没洗过。
要不是她从声音能听出是他，定要以为换了个人。
顾若婉冷哼一声，寻了个干净草地坐下，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甄宝连忙捡起缰绳，牵着黑牛在山坡上觅食。
时值深秋，草皮枯萎泛黄，黑牛瘦骨嶙峋，费力啃着，肚子却一直干瘪，甄宝知道这么吃下去，便是一晚上也填不饱肚子。
她心疼黑牛，遂去了附近山林，掰折来一大捆尚有绿叶的新鲜树枝，丢在黑牛面前。
正啃草的黑牛茫然抬起头，两只黑幽幽的牛眼，浑浊湿润，流露出一股莫名悲伤的气息。
甄宝看的心酸，她自己与这头黑牛，又能好得了多少。
摸了摸牛头，以示安慰。
黑牛低低哞了一声，忽地伸长脖子，往她腿上凑近。
甄宝前世和原身均长在乡间，自幼便与家畜亲近，丝毫不以为怪。
却见黑牛伸出舌头，往她膝盖舔舐。
原来，她刚才攀折树枝，两条腿都被刮伤了，此时腿上伤口正往外渗血。
顾若婉一直在装睡，偷瞧见这一幕，顿时嗤笑起来。
“不错，贱奴配畜牲，你们还真是天生一对！”
这话骂的极其恶毒。
甄宝脸色唰地一下惨白，她手里还攥着一根树枝，此时双手成拳，枝上倒刺深深扎进肉里也未曾发觉。
只见一缕缕血丝，从指缝间渗出。
顾若婉见她死死盯着自己，点墨般的漆黑瞳仁，竟隐隐透露出一股煞气，她吓了一跳，感觉像是被恐怖怪物盯住了一样。
可再一看，还是甄宝没错，因此丝毫不肯示弱，继续讥讽道：“怎么，我难道说错了，你好好一个人，偏要与畜牲为伍，不是犯贱是什么？”
疯书生坐在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正拿着酒壶慢饮。
他自是看见了也听见了，却面无表情，恍若未闻，又灌下一口酒。
甄宝脸色苍白如纸，脑海轰鸣，眼前一切尽归虚无，无边黑暗从四面八方涌来，仿若活物般迅猛生长，眨眼间便形成一头头巨大恐怖的黑色怪物。
他们长着人形的五官，却拥有黑洞般的眼睛，齐齐冲着她发出召唤。
“魔主，醒来！”
“您忠诚的奴仆正恭候您的降临！”
“带领我们，杀出去，杀光所有生灵！”
“啊！”不知哪里传来一声惨叫。
甄宝骤然惊醒，发现自己冷汗涔涔，衣裙全部湿透，放眼望去，顾若婉正狼狈逃窜，发出一声声尖叫。
“啊啊啊该死，该死的畜生，本小姐一定要宰了你！”
却是那头黑牛朝着她撒蹄狂奔，牛角对抵，要将她戳死。
甄宝漠然看着这一幕，而后拿起一根笔直的树枝，将其上枝丫折断，做成了一个手腕粗的木棍。
片刻后，黑牛得胜归来，冲她哞哞叫了两声，状若孩童讨赏，甄宝在牛头上拍了拍，黑牛立刻听话地低下头，大口吞食树叶。
顾若婉扶着腰，狼狈走回山坡，狠狠瞪了她和黑牛一眼，见她举着木棍往空中胡乱挥舞，顿时又忍不住讥讽。
“你真是疯了，凭你这个毫无资质的低贱蝼蚁也想练剑？做梦吧！”
甄宝对她的话不理不睬，只是按照书页所见，持续挥动木棍。
她听到了前因后果，灭仙教的打算很好猜，他们偷梁换柱，将真正的先天剑骨主人藏起来，等姬家挖走剑骨后又换回来，想必是要送到秘密之地修炼，等时机一到，再向姬家复仇。
而她，便是顾若婉的替死鬼。
即便姬家人找到她们，也只会当她是那个先天剑骨之主。
她什么也没有，身上仅剩这个白色骨片，就算将来必死，也不妨碍现在试一试。
接下来的路途，果然是什么吃的也没有。
到第三天，顾若婉已饿的头昏脑涨，瘫在木板车上，连恶毒的话也没力气说了。
甄宝乐得清静，到了休息地，便牵着黑牛放牧，又攀树采摘野果，用仅剩下的水袋打水，原身在猎户村长大，对这些事信手拈来。
寻到吃食，她挑出个头稍大的，送给疯书生。
疯书生面无表情：“我是修真者，无需进食，你自己吃吧。”
甄宝仍是递过去：“这是新鲜野果，我尝过，很甜，疯爷爷，你吃一口吧。”
疯书生看她黑眸清亮，透出一股发自内心的真挚，表情略缓和，没再拒绝，接了过去。
甄宝便大着胆子问道：“疯爷爷，我们要去哪里？”
疯书生道：“御剑宗。”
顾若婉总算寻到话头，有气无力地插嘴：“贱奴，你定然对御剑宗一无所知，对不对？你若是将野果和水都给我，我便告诉你。”
她饿得狠了，却又放不下身段去寻找食物，求助疯书生也不被搭理，便又将目标放在了甄宝身上。
孰料甄宝尚未开口，疯书生便咬了一口果子，悠悠道：“本想到了目的地再告诉你们，既然你们好奇，我便说说。”
顾若婉怒道：“本小姐何曾好奇？老头你太偏心了！”
疯书生压根不理睬她，将御剑宗的由来说与甄宝听。
这个世界是由修真界统治的，凡人处于最底层。
而修真界里面的实力也分了三六九等，其中最厉害的便是六大宗门：天剑宗、神器宗、药道宫、万佛殿、御兽宗、圣月宫。
他们是修真界的巨无霸，其他所有实力，都要对他们俯首称臣。
其中又有许多传承悠久的修仙家族，诸如抢走先天剑骨的姬家，便是实力最为强大的一个家族，即便是六大宗门也要对其礼让三分，皆因其曾出了一个飞升上界的绝世天才。
而他们要去的御剑宗，是一个较为特殊的存在，人称“修真界之耻”。
因为神弃大陆以强者为尊，各门各派招收弟子也是唯天赋论，资质低下的人第一时间都被抛弃了，终其一生只能做底层蝼蚁，任凭修真者差遣摆布，不得善终，御剑宗却和其他宗门不一样，他们一视同仁，无论资质高低，都招入门下，但是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天赋过人的弟子成长起来后，都会另择高枝，宗门中逐渐只剩下资质低下的弟子，被外界讥讽为垃圾宗，废物宗！
甄宝听完，表情有些复杂。
顾若婉对疯书生抢走自己“饭碗”的行为老大不爽，听完便冷笑起来：“也就你们没本事，若是换了其他人，本小姐怎么也不至于沦落到进御剑宗这种垃圾宗门！”
疯书生出奇地没有动怒。
这一晚，他没有睡，一直守在篝火前，跳跃的火焰将他脸庞映的忽明忽暗。
甄宝也没有睡，她在挥舞木棍，这些天除了吃喝，她剩下时间全都在练习那招剑诀。
疯书生对她怪异的行为视若无睹。顾若婉如往常一样嗤笑了几声，躺在自己草堆睡去。
子时，甄宝看见疯书生忽然起身，御剑而走，眨眼间就消失在夜色中。
旁边传来一阵“哈哈哈”的大笑，顾若婉从蜷缩的草堆里挣扎起来，她施施然坐好，用手指慢条斯理梳着自己的头发。
眼睛却死死盯着甄宝，似笑非笑的模样，莫名有些渗人。
“你想不想知道一个秘密？”她忽然开口。
甄宝将木棍插在绑腿上，故意露出呆呆的表情，问道：“什么秘密？”
顾若婉眨了下眼睛：“关于你的秘密，你不想知道吗？”
甄宝：“想，你说。”
顾若婉却道：“你过来点，我悄悄告诉你。”
甄宝想看她玩什么把戏，大步走过去，距离顾若婉还有三步远，她停了下来。
顾若婉轻笑了一声：“原来你这么怕我？离我近点都不敢，真是个孬种。”
甄宝知道她在使激将法，干脆将计就计往前走，一直走到顾若婉面前。
顾若婉长睫轻闪，一双桃花眼波光潋滟，动人至极，可甄宝清晰看见她眼底掠过的狠毒之色。
这少女轻声道：“你附耳来，这话我得悄悄说，万一被老头得知定要杀了我。”
甄宝心道，莫非她竟要将替身的事告诉我？
她摆出一副非常好奇的模样，朝她俯身，暗地却攥紧了绑腿上的木棍。
只听顾若婉慢吞吞道：“其实，你根本不是什么先天剑骨……”
说到这里，眼前寒光一闪，一柄匕首斜突而出，照准脖子刺来！
顾若婉神情凶狠，口里恶狠狠地道：“贱奴，你一个卑贱的蝼蚁，居然敢不听我使唤？本小姐现在就让你死！”
她兴奋的脸色通红，手里匕首往甄宝脖颈猛扎，大有将她脖子扎穿的架势！
下一刻她就惨叫一声。
甄宝抽出了木棍，瞅准了往她手上使劲儿一敲。
匕首飞了出去。顾若婉惨叫着往后滚，想要逃跑。
甄宝哪肯轻饶她，手握木棍追上去，照她手腕上狠狠敲打。
顾若婉身娇肉嫩，哪吃得了这种痛，只两三下便眼泪汪汪，一边爬一边骂。
“你个贱东西，天生该死的短命鬼，若让本小姐逮着机会，定要将你碎尸万段，把你头剁下来喂狗吃！”
“该死！该死的贱奴，等老头回来我就让他宰了你，你就是个替死鬼！天生该死的命！”
没想到她竟然骂出来了？
替死鬼，自己凭什么是替死鬼？眼前这恶毒的少女才是害得自己受尽剥皮剔骨之痛的罪魁祸首，可现在竟然想要置自己于死地！
天底下还有此等荒谬之事吗？
甄宝怒不可竭，越想越是悲愤，猛地扑到她身上，膝盖将她压住，两只手死死掐住她脖子。
少女的脖颈，纤细，娇嫩，仿佛轻轻一捏就会断掉。
这样恶毒的人，凭什么能活下去？凭什么无辜的自己要当她的替死鬼？
凭什么自己是天生该死的命？就因为自己没有剑骨？
她眼中戾气渐生，捏住顾若婉脖子的手越来越重，顾若婉翻着白眼，两只手往她脸上扑腾。
“贱……奴！你敢杀我？”
呼吸越来越困难，脖子上的疼痛正在加剧。
顾若婉总算知道害怕了，眉眼间的狠毒化作恐惧，嘴巴也硬不起来了，开始求饶：“甄宝，你疯了，我刚才和你开玩笑的，你居然想杀了我？”
“快把我放开，不然老头回来饶不了你！”
“把我放开……你不能杀我！”
她感受到死亡的降临，终于痛哭流涕。
“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欺负你，我道歉，饶了我。”
甄宝的手纹丝不动，她从未觉得自己有此刻清醒，她想杀人，想她死！
她是人，不是贱奴！
她一点一点加大力气，直到顾若婉拍打自己的手软弱下来，张大了嘴巴，和菜市场的死鱼一样翻着白眼。
她这才松开手，站起身。
一直到她走回自己的草堆，顾若婉才动弹了一下，她骇怕地望着甄宝，心底一阵阵后怕，刚才她真的感受到甄宝的杀意，她是真的想杀了她。
甄宝又开始挥舞木棍。
她像是个不知疲倦的木偶人，不眠不休一直挥舞那根该死的木棍！
顾若婉痛恨至极，却也恐惧至极，躲在一棵大树后偷看着，连自己的草堆都不敢回，眼底流露出深深的怨毒。
作者有话说第6章 逃逃逃逃逃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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