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攻略这么难？》枕山漱玉

62、质问

　　“姐姐。”江砚犹豫了一下，如是叫她。

　　不是近乎调情的直白勾引，甚至于礼貌。年轻男生不过二十岁出头，眼神明亮，容貌极其英俊，看起来很清纯。

　　抛开沉浸体验中发生的一切不谈，这的的确确是他们此前的相处模式。秦望点了下头，不冷不热的，便算作回应。

　　她和江砚，大概算不太熟的未来嫂子和小叔子之间的关系。时至今日，他们也没有正式地见过一次面。

　　秦望每每都用工作太过忙碌敷衍推脱饭局，江凌体贴，没有强求过，因而她对江砚的印象一直不深，只知道男友有个相差几岁的弟弟。如果在路上擦肩而过，她未必能认出来对方是自己未婚夫的弟弟。

　　秦望思考了一下，目光扫过江砚周身，他没穿外套，被大雨淋的湿漉漉的。

　　视线最后停在他手中的那把伞上，“带了伞怎么还淋成这样？”

　　“走在路上的时候，雨是突然下大的。”江砚道，“没来得及撑伞，所以淋了些雨。”

　　顺着他说话的动作，覆在身上的衬衣随呼吸起伏，肌肉的形状很鲜明。

　　秦望：“……嗯。”

　　“你呢，姐姐。这么晚了，打算怎么回去？”他四处张望了一下，画蛇添足地多问了一句，“我哥不来接你下班么？”

　　秦望想叫他别装了，话到嘴边又咽下去，短短几个小时在虚拟世界里养成的口无遮拦的习惯在现实中险些得到延续。

　　习惯的力量还真是可怕，秦望在心里感叹，表面上滴水不漏地说：“我等会儿自己开车回去。”

　　她又看了眼马路对面熔炉科技的招牌，想起江砚似乎是从那幢大楼里走出来的。秦望的脑海中顿时生出了一堆阴谋诡计——江砚和熔炉科技有什么关系？

　　不对，算算年纪，他应该还在念书，是对家员工的可能性不大。但也说不准，资本想要买通个人还是很容易的，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秦望目光一凝，不是吧，就算是在她身边安插间谍也没必要搭上江家的大儿子和小儿子来和她虚与委蛇。

　　她的存在，应该和江丞玉在上议院的地位一样不起眼才对。第五城有太多只是报出名字都能叫联邦抖三抖的大人物，比起那些人，她和母亲不过是向着权力攀爬的小蝼蚁，只要足够小心谨慎，就不会被人察觉。

　　脑海中思绪万千，现实中不过几息，她抓紧追问，反守为攻：“你不是在第三城念书么，来科技城这边做什么？”

　　“我本来在休假。临时接到学校通知，我还有十几个小时的实习时长不够，导师安排我去索兰科技，刚好离得也近。”雨势渐大，击打着漆黑的伞面，江砚在寒风中打了个哆嗦。

　　秦望就不必说了，就在科技城上班。

　　“我家司机就在路口，姐姐要和我一道回去么？”他真诚地问。

　　为什么不。

　　还省得她自己烦了。

　　秦望没多纠结，点头应下，“好啊，那就谢谢你啦。”

　　两人找到了停在路口的那辆车，江砚拉开车门，让秦望先进。

　　江砚看起来要比秦望狼狈不少，发丝上都沾着水珠。坐下以后，他忽的倾身靠近，秦望没躲，掀起眼皮看他一眼，平淡问：“做什么？”

　　他靠近的时候，连同身上若有似无的香味也一并近了，是很清晰的柑橘调香气，带着轻微的皂感。这个年纪，确实和柑橘调更相配，秦望心想。

　　江砚的心跳也在加快。他想要出格一点，更主动，就像今天大着胆子出现在她公司楼下时那样。

　　却又怕太轻浮。

　　他不想显得自己很便宜。

　　所以又很快直起身往后退，只向着她摊开手，解释自己突然的作为。

　　“姐姐。”江砚扬起笑脸，像朵单纯无害的小白花，“毛巾在你右手边，能帮我递一下吗？”

　　他明目张胆地展现着他的年轻，漂亮和清纯。

　　“在哪？”

　　秦望看着江砚没动，半晌低眉，循着他的指引翻到毛巾递给他。不出所料的话，左边同样的地方应该也放着一模一样的。

　　“谢谢姐姐。”他礼貌地道谢，接过柔软的毛巾，轻轻擦拭不慎沾染的雨水。

　　小部分雨水被毛巾吸收，但更多的擦不干净，半透的衣服湿漉漉地黏在身上。秦望看见江砚皱了皱眉毛，但连皱眉的动作都显得很好看。她看了一眼身侧面板，车型虽然不熟悉，但市面上的内置系统都差不多，摸索着打开空调。

　　不一会儿，热风涌出。

　　江砚什么都没说，轻轻弯了弯眼睛。

　　秦望面朝前方，侧脸冷淡漂亮，像是一点儿也不关注他。但她知道他冷，也是在怜惜着他的吧？

　　在江砚主动退开后，秦望本来可以和他相安无事一会儿。但她恶趣味很重。余光瞥见他脸上漂亮又有点碍眼的笑，她心中不满起来。

　　笑什么？

　　以为拿捏住她了？

　　秦望突然很想看江砚窘迫的样子，问：“能给我一条毛巾吗？我也想擦擦。”

　　除了裤腿上不可避免地沾染了一些雨水，秦望身上一点没湿。

　　江砚动作顿了一下，“你身上很干爽。”

　　他的语气平铺直叙，但是人很僵硬，悄无声息地红了耳廓。连同攥着毛巾的手都开始收紧，秦望觉得有点好笑，绷住脸没笑出声，装作不在意地点点头。

　　“你怎么知道我没被淋到？深色衣服看不明显的。”秦望转过头，用余光观察他，假装很失望似的，嘴上说，“既然没有，那算了。”

　　她的演技大概好不到哪里去。估计够用。

　　话音刚落，江砚已经从左侧找出毛巾送到她手边，快得根本没看清是怎么动作的。

　　“……有的。”

　　秦望：猜到了。

　　回去一路通畅，到她家只用了半个小时。秦望这一路上都没听江砚再开过口，又瞧见他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绯红一片，她没再逗他。

　　临看见别墅尖顶出现在视野之中，家便近了。忙了一天，工作并不顺利，即便是马上就要回到温暖的港湾了，秦望也高兴不起来。

　　如果说一梦是一场战役，那么战线拖得太久就会疲乏，过程中任何一丁点微小的失败都会锈蚀她的野心。是人就不会喜欢出错，纰漏意味着损失。

　　秦望不想陷入自怜。司机在开车，周围唯一能够被她祸害的人还在边上脸红，她直接忽视了江砚红到滴血的耳根，自然地开启一个话题：“你为什么总叫我姐姐？虽然我妈和令尊恰巧一个姓，但那只是个巧合。我们可是半点血缘关系都没有。”

　　“不叫姐姐叫什么？你年纪比我大。”江砚转过头来，看上去有点低落。

　　只是被戳穿了点小把戏，不至于失落到现在吧。

　　秦望说：“大的也不多，我们算平辈。你可以叫我的名字，就像我叫你那样。你说呢，江砚？”

　　“……也可以。”在秦望含笑的注视下，江砚的呼吸好像都停了一下。他顺从地改口，“秦望。”

　　简单的两个音节，没什么特别之处，顶多是那人故意软和了音调，咬字缱绻，才让本该无比正经的称呼多了言外之意。秦望觉得自己简直是疯了，她手指蜷缩，平缓地在胸腔跳动的心脏停了一拍，毫无征兆地加快速度。

　　她扭过脸，动作迅捷。

　　“我到了。”秦望去摸门把手，推开车门，脚一沾地就飞快地往前走，简直像在逃命。

　　身后突然伸来一只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等一下，姐姐。”

　　第五城夜空无云，星子暗淡，没有落雨，空气洁净清新。

　　一枚质地坚硬的东西被塞进了秦望的掌心，她摊开手掌，江砚却轻轻将她五指收拢，分明没有露出什么，但她已经通过熟悉的触感而有所猜测，语调诧异：“这是……”

　　“小礼物。”江砚笑容漂亮，“回去再看。”

　　·

　　抵达第五城另一侧的豪宅时，已经是凌晨两点。车辆一路向上，抵达半山，从高处往下看，隐约能看到远处科技城最高的那一幢楼。远方的天空，人工降雨业已停止，夜幕如同水洗过。

　　江砚向前看了看，不出预料，无论是矗立在庄园最中心的主楼，还是周边林立的副楼，屋内具是漆黑一片，主人和佣人都已经睡下了。

　　司机为江砚拉开车门。

　　咔哒一声轻响，江砚回过神来。他下了车，有些抱歉地说：“今天让你加班到这么晚，麻烦你了。加班费会在明天打到你的账户上，算我的一点心意。”

　　江砚在车上换了身干爽的衣服。

　　那套湿透的衬衣，本来已经没有用处，直接处理掉便好了。可是进了家门，它还是好端端地躺在袋子里，被他拎着。

　　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太想丢。衣服体积小，衣帽间总不缺它的位置。

　　倏地一声轻响，屋内灯光大亮。

　　江砚眯了眯眼睛，适应骤然亮起的灯光。二楼楼梯口，穿着睡衣的江砚抱臂望着他，站了有一会儿了。

　　他面色如常，微微笑了一下，“哥。”

　　江凌的目光扫过江砚周身，普通的灰色衬衣和外套，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头发似乎湿了，不像精心打理过的样子，被随意地往后捋，露出额头，有几缕掉了下来，松散地搭在额间。

　　江凌语气平平地回应：“回来了。”

　　“嗯，工作没做完，耽误了一点时间。”江砚解释。

　　“什么工作？在哪儿？”

　　狐疑的追问透着失态。

　　江凌几乎是咬着牙发问的，他对沉浸体验中发生的事情记得清清楚楚，如何被弟弟撬了墙角、临死前还要看他和未婚妻约会，自己只能像小偷一样暗中尾随……桩桩件件难以忘怀，醒来后更是怒气冲冲地闯了几间体验室，被工作人员追着解释了一路，才勉强相信了江砚不是秦望特意找来的planB。

　　找了一圈，确定整幢大楼里都没江砚的人。

　　他暂时偃旗息鼓，但怀疑未断。如果不是江砚混进了内部测试，那就意味着秦望潜意识里一直觊觎着他的弟弟，所以以她为主角构建的世界里才会有江砚的存在，还阴差阳错成了她第二任男朋友——

　　这种可能性光是想想就足够让他发疯的了，他宁愿相信是江砚倒贴。

　　“索兰科技。”江砚如实回答。

　　是个小公司的名字吧，江凌在脑海中检索了一圈，没什么印象，狐疑稍减。

　　江砚拎着手提袋往二楼走，边走边说：“分公司在第五城旁边的科技城那里。哥你去过吗？地方还挺偏的，里面大大小小的公司又多，有时候找路还挺麻烦。”

　　听到那个熟悉的地名，江凌悬着的心终于是死了。

　　江砚正巧从他身侧经过，往走廊深处的卧室走去。

　　朝夕相处二十来年，江凌对自家兄弟再了解不过，闭着眼睛都能品出其中掩盖不住的挑衅，忍无可忍地喝住他。

　　江凌一把揭开了两人之间的遮羞布，质问：“今天下午你在科技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