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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觊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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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差结束之后,工作也暂时告一段落。
在文档上敲下最后一个字符,秦望今天的工作也差不多要结束。摆在桌边的日历上清清楚楚地标注出还有两天就要到来的周末。
周三固然辛苦,但也衬得双休日更加值得期待。秦望微微笑着,为即将到来的假期而高兴。
休息在家简直是治愈心灵的良药,还能得到男友无微不至的照顾和美食投喂,想想就觉得开心。
与此同时,她看到日期下标注的一行小字:圣诞节。
恰好是周六那天。
秦望看到日历上被标红的日子,才发现圣诞节将近,时间匆匆流过,她甚至已经记不清半年之前,自己还在市中心平层里当着无所事事的家庭主妇,和丈夫的关系降至冰点,心情郁郁。如今想来,恍如隔世。
她原已想好了要和江砚一同出去,为此推掉了不太相熟的同事的邀约,只差通知江砚本人。他不会拒绝的,秦望确信。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她收到了来自杜意浓的消息。
【圣诞节你有约了吗?如果恰巧没有的话,出来见一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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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蓝的天空中,飘浮着云被气流冲开,飞机行经的航线留下了长长的尾迹云。
机场来往人流不断,熟悉的故国语言进入耳中亲切感便油然而生。
时隔多年,庄理再度踏上这片土地。异国他乡最常见的天气是连绵阴雨,H市最多的则是晴朗的艳阳天。冬天的阳光明亮却不热烈。
机场距离酒店路途遥远,庄理把帽檐压下,黑色口罩几乎遮住整张脸,向司机报出目的地之后靠在车上闭眼小憩。
他身高腿长,气质冷淡,乍一看十分惹眼,却把五官遮得严严实实,打扮做派让人疑心是明星艺人,身边却无助理相随。
一路上司机偷偷从后视镜里看了他好几眼。
庄理确实是在躲人。
他回国的事情有很多人知道,堵在家门口的有多少都不用去想,所谓的亲戚、许久未见的朋友……以及一群闻讯而来的陌生人。他一个都不想见,特地遮住脸免得被家里派来的人认出来。
可惜他选错了酒店。
入住后不过一小时就有人来敲门,压低嗓音喊“客房服务”。庄理立马认出了那标志性的、带着戏谑的嗓音,一把拉开房门,面色沉得几乎滴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裴仰哈哈大笑,倒不像常在人前表露出的那副温和模样。庄理见怪不怪,表情透着无奈和懊丧。
裴仰道:“那你可怪不得我。谁叫你自投罗网,选错了酒店。”
庄理反应过来,“……你家什么时候开的酒店。”
“不好意思啊,实在家大业大。”
裴仰毫不客气地进了门,一眼就看到了倒在地上还没打开的行李箱。床铺整洁,没有坐或躺过的痕迹,房间的摆设同客人进门前相比几乎分毫不差,只是茶几上多了不属于原本房间的一顶帽子和一副口罩。
庄理进门多久,大概就在最近的沙发上一动不动地坐了多久。
裴仰躺在沙发上,姿态比房间的主人更闲适,甚至反客为主地招呼庄理来坐。
“不是说好回来喝酒么?哪知道你一下飞机就跑没影了,怕你赖账,只好亲自过来逮人了。”
“我记得和你约的是二十四号。”庄理站在原地,抬起下巴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一板一眼道,“而不是今天。”
“有什么区别?”
“区别很大。”
两人对视一阵。
裴仰收起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我以为你是想开了才回来的。”
“想开?”庄理好笑地反问。他收敛了笑容,慢条斯理地道,“我可从来不觉得自己有错。难道我要向江凌道歉吗?以什么名义,他的妻子的觊觎者?”
裴仰不作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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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望几乎没怎么思考就敲了个好发过去,配上能够表达喜悦的系统自带笑脸表情还不够,还用上了周茉和她聊天时发来的小猫表情包。
和男朋友的约会随时都有,杜意浓回国却是大事。
况且,她同杜意浓是一早就约好要见的。
D国留学实非易事,杜意浓打电话给她那天几乎要喜极而泣。
原定的留学计划超出两年不止才堪堪完成,她着力吐槽了异国导师是多么严格不留情面,学制也变态到吓人的地步。听说他们那一届还有学生因为学业压力过大而中断了留学,空耗了几年时光,连学位证书也没拿到。
秦望表示同情。
她们在电话里约定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秦望靠在餐桌边打完这通电话,踩着毛茸茸的地毯在家里寻找江砚,在书房听到他的声音。
江砚也在打电话,只是话音里没有她同杜意浓那股亲密,透着冷淡。秦望想到她好像从来没见过江砚有什么朋友,也没听他提起过。
“……尽快把东西给我。”
书房门没关。
江砚一眼就看到了倚在门边懒散看着他的女人,眉眼间蔓延开笑意,电话还没打完,就迫不及待地迈开脚步。对面那头应是,他挂断电话,腻歪地贴在秦望身上。
等江砚放下手机,秦望才开口道:“我这周六要出去和朋友吃饭。”
“嗯……这周六是圣诞节啊。”江砚语气温和,却暗藏醋意,“要和其他人出去吃饭,不和我过吗?”
“是刚刚完成学业的朋友,我高中时的学姐。她是一个特别好的人,高中的时候帮了我很多。”
“是该见的。”江砚道,“在哪吃饭?我到时候送你过去。”
“你最近好像特别闲。”秦望奇怪道。
江砚很是习惯她过于直来直往的说话方式了。
但还是出言调侃,“送女朋友去和她的朋友吃饭,怎么就变成太闲了?”
“我不是说这个。”秦望也察觉到自己的话有歧义。
她最近工作要稍微轻松一些,朝九晚五,生活规律,每天出门和回家后江砚都在。
就像不用上班似的。
“你最近没去医院么?”
“我在忙其他事情。”江砚拥抱着她。
说不清两个人是谁更腻歪更喜欢拥抱。
肢体接触、体温交换是加深亲密感屡试不爽的把戏,男性和女性、个体和个体之间天生存在温度差异,肌肤上的触碰偶尔会给人以灵魂相贴的错觉。
秦望有一种感觉,好像江砚一直都在确认她是否是真实存在的。
而她偶尔也会生出同样的想法。
“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除了医院的工作以外想我还有一些别的产业么?我最近辞去了医院的工作,在打理这些。”
原来辞职了。
秦望了然地点头。她抬抬下巴,理所当然地问:“怎么之前没和我讲?”
“你再想想,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辞职的事情。”
她显然想起来了。住院的时候江砚就说过自己的工作在收尾,负责的病人也陆续移交到同事手里,在走离职程序,她还以为那是为了长时间待在他病房里才说出来的玩笑话。
眼神游移一下,秦望有些心虚地说:“噢,好吧。”
·
庄理和江凌的会面乍看上去其实有些糟糕。
两人甚至都没有想到过会在这样的场合和对方见面,双方不约而同望向裴仰,质问几乎化为实质,目光中的含义如出一辙:他怎么会在这里?
裴仰只当没看见。
庄理恨不得扭头就走,江凌的唇边爬上一层冷笑,藏在镜片之后的那双眼冷得惊人。
裴仰一手搭在庄理肩膀上,用劲儿压住了他,庄理忍了又忍,不情不愿地被裴仰推着向前走。
他和江凌都是一副想要维持成年人的体面的样子,还能勉强问声好,但是相对无言皮笑肉不笑的场景还是让在场的不少人都心里发毛,看起来居然显得更加尴尬了。
他们分别隔着很远的距离落座。
日子虽然是庄理定的,但场地是裴仰挑的,中间可以搞小动作的地方就多了。来的人多一个少一个,事后也能一拍脑袋说忘了告诉他。
一想到自己被摆了一道,庄理浑身散发着低气压。
在酒店的时候他已经和裴仰说的很明确,只要他喜欢过秦望,他同江凌之间的矛盾就不可调和,为了避免闹得更加难看,不见面才是最好的。
包厢里的一共有七八个人,都是十几年前就玩在一起的那批,对彼此之间的事情心知肚明。当年不欢而散的景象在大多数人眼里似乎还历历在目,彼此对视之间流动着不约而同的默契。
那是江凌第一次带着秦望出现在他们面前,却埋下了以后多年让人对她心生不满的种子。
秦望跟着江凌身后堪堪露面时甚至称得上让人眼前一亮。
她打扮得不算如何精致,穿着简单,不施粉黛,却自然有一种天然去雕饰的美。
很简单的没什么花样的一条白色长裙,黑发如瀑布般披散在脑后。秦望往包厢里望了那么一眼,也没管在座这些都是H市有名有姓的富家子弟,只当他们好些个都是从来没见过的陌生人,有些冷淡地收回视线。
江凌大大方方地介绍她,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甜蜜,语气里甚至带着几分炫耀意味。
“我女朋友,秦望。”
他们都是听过传言的。
秦望追求江凌可谓是声势浩大,除了一心扑在课业上和不怎么交际的学生大抵都有所耳闻。
这个出身普通的女生简直胆子大的惊人。喜欢就去追求,好像没有考虑过死缠烂打会不会让人觉得丢人,也没想过江凌大概率是不会接受她的。
下课围追堵截,大小节日送上精心准备的礼品……都是很寻常的做法,放在一般人身上算不上高调,然而她追的人是江凌,H市江家的二子,从出生起就注定和寻常人不同,岂能是能够轻易被女孩的穷追不舍打动的?
校园论坛里甚至有人开盘,赌她多久放弃,却没人能想到她居然能成功,成了江凌认定的女朋友。
传言里秦望有多舔,此刻江凌一脸幸福甜蜜的表情配上秦望的游离和漠然就显得有多割裂。
……居然还真叫她追到手了。
所有人的视线飘忽,分别相触后又快速弹开,无声的交流带来的是数秒的沉默,裴仰望着看起来郎才女貌无比登对的两人,好半晌吐出一句“恭喜”。
无论是真情还是假意在这一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江凌要他们赞成和祝贺。于是众人心下了然,姗姗来迟的祝福带起随后而来稀稀拉拉的祝贺。
原本还算融洽的氛围在庄理站起身的那一瞬间戛然而止。所有人注视着他,还在说着祝福语的人见势不对,也赶紧把没说完的话吞进肚子里,纳闷地看着面前的这一幕。
庄理面色极其难看,胸膛急促地起伏了两下,看上去极其愤怒。
“你为什么会和她在一起?”
手里的酒杯狠狠砸在地上,迸溅开的酒液和玻璃碎片在灯光照耀下折射出炫目的光,事态发展让所有人措手不及,包厢里彻底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江凌面上的笑容只维持了进门后的一分钟不到,眼中也有了火气。
秦望却是当场最淡定的那一个。
她看了一眼满地的碎片,神情藏在阴影里。或许只有秦望自己知道心中究竟作何感想,但在外人看来,被男友的兄弟如此对待,少不了觉得难堪。
秦望往前走了一步,向庄理靠近,脚步声不疾不徐,江凌下意识牵住她的手腕。
男人宽厚的掌心收紧,包裹住女孩雪白的肌肤,止住她向前的趋势,像是怕面前之人会伤害她。
看着这一幕,庄理眼眶赤红。
“那你说说。”秦望顺着江凌的力道,也就那样停下了,她和庄理之间隔了大概三五步的距离,因为偶感风寒,嗓音有点儿哑,“为什么不能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