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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玩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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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之椒和陈千秋见面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她不知道别家的女儿是怎么和妈妈相处的,但她和陈千秋的相处模式,大约很奇怪。
再见到陈千秋的时候,她都二十多岁了。她没办法想脑袋后面还扎着小揪揪的小女孩儿一样扑进妈妈怀里撒娇,即便她五六岁的时候,她和陈之杏也没有过这种待遇。
只有陈琰很喜欢这样。
哦,还有蔡卓然。
这两个性格腻歪的幼崽喜欢牵手、拥抱、和大人脸贴脸。司融说,小孩子都是这样的,他们需要肢体接触。陈之椒觉得很扯。
她和她妈妈从不拥抱。
……
吃饭的时候,陈琰往陈之椒碗里夹菜。
很神奇的。她连筷子都用的不甚熟练,只是堪堪能够不让食物掉在桌上,还想着给她夹点什么。
陈之椒盯着颤颤巍巍的短筷的移动轨迹,眼疾手快地将碗往陈琰手边推。好在接住了,一个形状饱满的鸡翅。
她虽然不太懂女儿和母亲的相处之道。但怎么想,也不太应该是女儿在饭桌上给母亲夹菜——起码得是双向的吧?
她又想起司融说盐盐的体重有些超标。陈琰吃饱了饭回来,上桌时说还能吃一点,也就是一点而已,她的小儿童碗里都没装米饭。
陈之椒想了想,给陈琰夹了一筷子芹菜。
陈琰当下呆住了。
她瘪了瘪嘴,表情透着十足十的纠结:吃还是不吃,这是一个问题。
妈妈给她夹的菜。
但那是万恶的芹菜!
陈之椒没有让她纠结太久,陈琰没动,陈之椒就把芹菜夹出来自己吃了。
陈琰先是松了口气。可看着芹菜空空的小碗,又觉得自己错过了非常宝贵的东西。
陈千秋带着孩子们出去吃了饭,但她自己不爱吃连锁快餐,也就没吃。说来,儿时的记忆在陈之椒脑海中应当模糊了,可她居然还零星记得一些,她妈妈的口味相当奇怪。
少油少盐,绿叶菜端上桌颜色不带一点变的,调料加的也极其吝啬。
陈之椒试探性地给陈千秋夹了一筷子陈琰刚才的脸色还要绿的健康叶子菜。
饭桌上一时有些安静。
陈千秋匀速进食的节奏小小地被打破了,她默不作声地看了陈之椒一眼,又不声不响地吃掉了那一筷子叶子菜。闻天蠢蠢欲动,时不时瞟一眼她的脸色,陈千秋用眼神警告他:
不许。
闻天遗憾退场。
他虽然不说话,但眼神也很忙,饭都没来得及吃多少。一会儿看看老婆,满眼都冒桃心,一会儿又悄悄看着陈之椒身边的小小的女孩。圆头圆脑,眼睛也圆溜溜……可爱。
陈之杏一脸迷惑地看着祖孙三代间的互动,回过神发现自己的碗里被蔡卓然堆出了一个小小的尖。
他也到了开始自己吃饭的年纪,熟练挥舞起大勺,吭哧吭哧地往她碗里送来了一堆肉。
学习本能刻在血液里的孩子们啊。
陈之杏:……
“吃自己的饭。”陈千秋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不要作怪。”
她要是再不开口,每个人都没办法好好吃饭了。
陈之椒看了女儿一眼。
原来这不是母女间必然的互动。只是陈琰在作怪。
如果神奇的读心能力能够作用在陈琰和陈之椒之间,陈琰一定会对她妈妈的话表示委屈。她和周奶奶一起吃午饭的时候,周奶奶总是会把鸡腿夹到她碗里,而当她给陆昧夹菜的时候,对方也感动得不行。
然而现在,误会只能这么继续下去。
·
陈之椒想着,饭也吃完了,孙女也看了,她该带着盐盐回到她们温暖的小家里去了。现在这个时间点,家里还有一个空巢小孔雀在可怜巴巴地等她们。
可是一时间,她突然不太知道怎么开口。
在闻天和陈之杏面前,陈之椒不会有这种顾虑。轮到陈千秋,她莫名有些抓瞎了。
陈之椒抓了抓头发。
她居然发现她对她妈很陌生。
简直,离奇。
“你蹲在这里干什么?”背后响起的声音飘忽,几乎像是天外来音。“之椒?”
习惯使然,陈千秋说话的音量很轻。当她张口时,周围会自然而然地安静下来,等她把话说完,而她也适应这种恰当好处的音量,不至于太费劲,又能让人把话听清。
“呃。”
陈之椒贴墙站了起来。
陈千秋的视角从俯视平视改为轻微的仰视。等待她开口的几个瞬息,陈千秋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陈之椒脸上。
“妈……我等会儿要带盐盐回家了。”
“哦。”陈千秋反应平平,透着股冷淡劲儿,好像是在说这种事情为什么要和她说。可紧接着,她却又抛出一个犀利的问题,“这里不是你家?”
陈之椒头皮发麻。
“也是。”
“这么紧张干什么?”陈千秋偏了偏头,清冷的眸光落在她身上,依旧是一副对万事万物都不太在意的语气,“你看起来好像和我不太熟。不会是太久没见,连妈妈都认不得了吧?”
陈之椒又要开始开动她不算灵活的脑袋了。经验证明,人的潜台词并不能通过书面知识理解,通常要依托于生活经验解读,而陈之椒显然在后者上无比稀缺。
她用拳头代替嘴和耳朵的时刻太多。
此刻,她在思考上的努力,就像小狗屁。
“妈你是在开玩笑吗……”陈之椒放弃思考了。
“说不定。”陈千秋推开她身侧的门。
那是一间藏书室,位于整个别墅的最底层,书架整齐排布。陈千秋打开开关,信不走进去,陈之椒跟了上去。
“也许也不是玩笑。”陈千秋似乎在笑,“或许……你不是我女儿呢。”
太久没有人踏足,藏书室的灯光亮起时有轻微的延迟。
陈之椒脚步微顿,沉默下来。她放弃猜测陈千秋话语中的含义,无论是从字面意思还是陈千秋永远平静无波的语气上,她都没办法推测出什么,索性不再空空白费精力。
她只是看着陈千秋的背影。
从背后看,陈千秋的身材是瘦削的,符合陈之椒对从事脑力劳动的人的一切刻板印象。
现在,她聪明的、天才的、举世罕见的妈妈,用一种对她来说很难懂的语气告诉她:或许她并不是她的女儿。
陈之椒也在心里说:或许。
陈千秋在书架边放缓脚步,轻车熟路地在一侧站定,伸手去够一本放在高处的书。
黑色封皮,书脊上有烫金的暗纹。陈之椒匆匆扫了一眼,收回目光,数着木质地板上的条纹。
“我知道你听不懂。”陈千秋站在了她面前,“这回真的是个玩笑了,椒椒。妈妈在和你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