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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理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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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时由于对Alpha天然的不屑,以及对社会上“Omega注定嫁人回归家庭相夫教子”的论调不屑一顾,司融热血上头的时候也做过荒唐事。
那时候,司谦和他关系不好。
他们平时连话都懒得说,见面也不高兴打招呼,冷淡如陌生人。但当司谦带着稽查队差点把他堵在黑市交易口的时候,隔着约有百米的距离,司谦的视线竟一秒锁定在他身上。
那双豺狼一样透着险恶和不怀好意的眼睛,霎时间瞪得和哈士奇一样圆。
目光相交的那一瞬间,司融差点拔腿就跑。
可惜身后死路。退无可退,他反而冷静下来,僵着脸看司谦挥了挥手,把队友分散开。
大步朝着他走来的司谦,脸上的完美面具裂开一道缝,一路走一路片片剥落,最终定格在一个咬牙切齿的扭曲表情上。
“或许你该和我解释一下。”
司融,他本该乖乖待在家里准备厨具和针线包,一到月初就会被家里打包塞进新娘学校的Omega哥哥,乔装打扮出现在了黑市。
“我看你是真的疯了!这里是你该来的地方吗?”司谦痛斥,“别以为你是司家大少爷就没人敢抓你,你被逮到了照样得乖乖蹲监狱!”
司融翻了个白眼。
颊边跑出几绺有自己想法的卷毛,简直是耀武扬威无法抵赖的个人特征。他没把口罩面具揭下来,认定是头发暴露了一切,不满地把发丝往耳后掖。
隔着一堵墙,后头就是数十个稽查队员。
此刻,司融破罐子破摔地当着稽查队队长的面往包里塞拟态信息素合成剂。
“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司谦。你要是Omega只会比我更疯。难道你会乖乖去新娘学校缝裙子?别搞笑了,谁都知道你也没少折磨手底下的Alpha队员,对他们的讨厌不比我少。”
如果一个Omega或Beta不讨厌Alpha,那他一定是脑子有问题。而司谦恰巧是个常年和Alpha共事,一路向上打拼却时常躲不开隐性歧视的Beta。
“你倒是消息灵通,这玩意儿都能搞到。”司谦从他的包里拾起一枚针剂,放到眼前观察。
正宗的非法产物,价格不菲。
他厌恶地盯着兄长的脸,把针剂怼到他面前,反唇相讥:“那你打算怎么办啊司融?靠着这玩意儿变性?把你新娘学校的同学全给撅了?”
司融脸上青白交加,一把将其夺过,险些控制不住力道捏碎针剂,“你神经病啊!我又不是□□!”
稽查队制服形制威严,布料挺括。
司谦肩上的肩章银光闪闪,像他刻薄的嘴脸一样冷硬:“噢,你是打算混进Alpha学校把你的同学给撅了。”
其用词之粗俗,让司融想往他脸上甩一巴掌。
司融最终也没被拷走。
要是司融进了局子,到时候说不定还是他来捞。司谦铁青着脸,却不得不睁只眼闭只眼,眼睁睁看他装着一包违禁品扬长而去。
司谦带着队友深入黑市,司融则大摇大摆地顶着伪装从后门离开。
不靠那些拟态针剂,他也不比Alpha弱。真要打起来,司融不一定会输。
曾有人试图规劝他“回到正轨”,在他面前大放厥词:Omega要娇娇弱弱的才会惹人怜爱。
但当他的拳头砸在在他面前口出狂言的人的脸上,对方的亲卫围上来却都被他打趴下的时候,就再也没人这么说了。
只有父亲回家后捂着脸哭道:“司融,你以后嫁不出去了。”
他成了远近闻名的、不讨喜的暴力Omega。
无论是同司家门当户对的贵族家庭,还是已经落魄的寒门,为家中择偶的时候都会下意识避开他。不会有谁会希望未来多出的新家庭成员能一手打趴数个健壮Alpha,即使他精通插花。
回想起往事,不过瞬息。
“我要是想揍谁,才不要你帮忙。”司融握紧拳头,恨恨道。
他放狠话的时候表情很凶,但顶着一头拉直后的柔顺短发,整个人看着柔和了不少,威慑力便大打折扣。
陈之椒早就看出来他不生气了,也不在乎他嘴巴硬。这种适合就应该抓住机会,顺势想提出合情合理的小请求。
她先做了个铺垫:“司融,我想带蔡卓然出去玩。”
“那是你的孩子,关我什么事?”他看起来漠不关心。
什么“你的”孩子。
重音落点听起来很奇怪,不过陈之椒没深究。她只是略带讨好地摆出笑脸,道:“还有陈琰。”
嘴上信誓旦旦说自己肯定有办法搞定她爸,其实陈之椒心里也不是很有底。大话都说出去了,总不能让小姑娘白开心一场。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陈之椒道,“带孩子出去玩要什么理由?况且两个孩子今天受委屈了,你还要拘着他们在学校上课,未免也太残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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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融没想过拒绝。
其实他知道,陈琰也很想妈妈。
从云城搬来京市,他同样没准备带什么行李。返程回乡那天,他一只手替陈琰拿娃娃,拎哈特的笼子,另一只手牵着女儿。再加上背上一只半空的包,就是他们的全部家当。
到了机场,宠物只能托运。
这是回去路途中唯一一点小小的差错。
陈琰拽着航空箱的栏杆不肯松手。
“哈特,哈特。他们要带你去哪?”她把脸固执地贴在箱子边上,祈求那只不会开口讲话的兔子回应她。
但显然,哈特静默无声,只能隔着栏杆用脑袋轻贴陈琰的手指,仿若一种安慰。
出门仓促,机票也订得很急。再纠缠下去,大概就只能误了飞机。
司融只能一遍又一遍劝说还没有尝过分别滋味的陈琰,哈特会再和她相见的。就像她去上幼儿园,回家就能看到哈特在等她一样,她在飞机上睡一觉,然后就能等到哈特了。
陈琰的睫毛上挂着泪,表情呆呆的。也不知道她这个年纪的孩子听懂了没有,但抠着航空箱的手慢慢松开了。
全身的行李便简化成了一只玩偶,和一只有些干瘪的双肩包。
陈琰第一次坐飞机,脸几乎贴在窗户上,凝视着缓缓远去的陆地,视线一点点拔高。她或许是在担心哈特,又或许是在观察这座即将远去的小城,有些心神不宁。司融教她张开嘴来应对骤变的气压,她照做,却不关心原理。
飞机平稳飞行,陈琰依旧没有看司融。
陆地已经变成了远去的小黑点,陈琰像是被仿佛触手可及的柔软云朵迷住了似的,只顾盯着窗外。
玻璃窗却忠实倒映出她微微拧起的眉。
犹豫几番,才听陈琰开口:“司融,我们……是要去见妈妈吗?”
她是在想这个吗?
司融呼吸一滞。
是他给了陈琰残忍的错觉。他不知道陈之椒在哪里,甚至为了即将无以为继的生活带着陈琰离开了最有可能和她母亲重逢的城市。
他快要被愧疚压垮。
都是他做的不够好。
他的沉默里显然带着无需言明的,与她的幻想背道而驰的含义。背着身的陈琰,甚至不忍心看爸爸脸上的愧疚。
她逼着自己笑出来,用毫不在乎的笑脸告诉司融她其实也没有很期待见到妈妈。可是脸僵住了,她笑不出来,迟迟无法调整到可以让司融不为她难过的状态。
所以她一直没有转身。
默了半晌,身后传来低低的道歉:“对不起。”
司融把双肩包拿在手里。硬质相册的边缘,隔着一层布料硌着他。
失落的陈琰一语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