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离仙上草》八角莲

97、正魂术

　　什么？众人皆以为自己听错了，个个抬起头一脸疑惑的看向天尊。
　　天尊知晓对于如何处置灵苍帝君，必定会引起巨大的争议。原本灵苍殿的军士就心中有疑。他们和魔界越打越凶却不知道为了什么。那几个破地方到底有什么值得大动干戈？只是出于军人服从的本性才矜矜业业的完成任务。可如今他们本就对自家帝君受到的处罚有异议。若再不说清楚，难保闹出什么事端来。
　　天尊则看向一旁的灵玄，灵玄会意，上前一步接着说道：“天尊华诞之前，心有所感，命本君推演测算。于是便推出天地间将有一场变劫。起先并不明朗，而如今却有七成把握，此变劫，乃是天地灵脉将有一场大变动。”
　　灵玄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各位不知道是否有感，天地灵气不似以往平稳充盈，这正是变劫前兆。”
　　灵玄一说，众人回想了一下，确实有这种感受。修炼之人本就要体悟天地，最是对天地变化敏感。这些日子天地灵力不稳，都以为是和魔界起冲突导致的，并没有多想。
　　“物极必反，否极泰来，世间规则如此，天地灵脉亦如此。所谓变劫，是劫也是变，若我等能把握先机，赶在新灵脉形成之前就将它们归于仙宫，那以后魔界就无法再与仙宫匹敌，自然可不战而胜！”
　　即使修仙到此地步，也免不了为了这番话而心潮起伏。灵脉掌握在谁手里，命脉就掌握在谁手里。他们是仙人，但他们非永生，依然要继续修炼渡劫，进入更高的境界。可若没有了灵气，一切都是空谈。很多人根本无法想象若是新灵脉被魔界掌握了，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于是很多人看向左右将军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你家帝君，这次玩脱了啊！
　　左右将军更是茫然无措，怎么回事？这段时间他们和魔界断断续续摩擦不断，原来是为了抢新灵脉？这事为何没人告诉他们？帝君他知道吗？天尊为何不早说？
　　大殿内从原来的寂静，慢慢的议论声四起，各种猜测，惊诧，焦急在殿内激荡。
　　“静！”天尊运气灵力一声呵斥，灵压四散开来，听起来毫无波澜的一个字，在每个人的灵识内重压了下去，顿时殿内恢复了平静。
　　天尊一扫众人，刚才每个人的神情他都看在了眼里，他再次开口说道：“此事事关重大，你等切记守口如瓶。魔界那边迟早会发现我等异动，但瞒的越久对我仙宫就越有利。至于灵苍帝君如何处置……”
　　天尊停顿了一下，似在思索：“你等意见皆十分有理，本尊会认真考虑。今日便这样吧，你等先行告退。”
　　说完之后，天尊朝灵玄看了一眼，灵玄立刻心领神会。
　　一旁的灵元看到了这一幕，眉头微蹙，但并没有表露更多，只是随着众人一起施礼告退。
　　今日之事在众仙家心中激起何止千层浪，大家神情各异，都在心里琢磨着这个惊天大事。只有灵皇帝君左顾右盼，他想抓着左右将军问一下昊钦现在的情况，却被自家媳妇一把揪住往外拖。其他人见状也不欲多留，大家极有默契的不再多言，纷纷回了自己的宫殿。
　　众人散去后，灵玄果然留了下来，等着天尊询问。
　　天尊也不多言，直接了当的问他觉得该如何处置昊钦。
　　灵玄露出为难的神情，思索了良久，几次想开口，又谨慎的咽了回去，就在天尊即将失去耐心的时候，灵玄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
　　“回天尊，昊钦怕是不能再留在仙宫了。”
　　“哦？”灵苍的话勾起了天尊的兴趣，他看向灵玄，想知道为何一向谨慎的人，今天居然这么果断。
　　“那日天尊命我占卜，参悟几日之后，灵玄肯定，天尊此次的劫难，确实与身边之人有关，成败皆因此人。”
　　“你觉得此人是昊钦？”
　　“灵玄不敢妄言。只是近来总总事件，似乎都与灵苍帝君脱不了干系。”
　　确实如此。天尊心中暗叹，他也是这么想的。
　　“不过……”灵玄帝君忍不住又说道。
　　“不过什么？”
　　“刚才诸位仙家也说的很对，这个时候若处理了灵苍帝君，的确对仙宫不利。玄数一事，向来变幻莫测，若因为处理了灵苍帝君而导致对仙宫不利，仙宫不利，怕是对天尊也不利。‘成败皆因此人’，莫要先应了那个‘败’字才好。”
　　灵玄的话让天尊陷入了深思。
　　灵玄说的没错，命理玄数，最是奥妙；擿埴索途，每一步都需小心翼翼，慎之又慎。
　　天尊很满意灵玄谨慎与细密，几千年都默默无闻的灵玄殿，这一次派上了大用处，果然当初留下这一殿是正确的决定。
　　天尊仔细看向灵玄，却发现他身上有极轻微的丝丝黑气缠绕，于是貌似关切说道：“近日你也劳累了，带回昊钦和羽殊之后也顾不上休息，这边也无其他事情，你快些回去休整，去除些凡间的俗气，以免影响日后修行。”
　　灵玄听后状似一愣，随机便明白了天尊的意思，用灵力感受了一下自身，立刻惶恐的回道：“是灵玄大意了，这就下去休整。”
　　“嗯，记得将灵玄宝印也仔细查看一番。”
　　“是！灵玄明白。”说完，灵玄连忙退下，急急回殿而去。
　　天尊看着灵玄匆忙的背影，心里有几分失望，到底还是差了些，远没有昊钦谨慎。自己允他使用禁术逼出昊钦的时候就已经叮嘱过事情要做干净，可他还是留下了一些痕迹。这几丝魔气虽不明显，但万一被人察觉，免不了还要费劲遮掩。
　　众人散去的大殿越发安静，静到好像空气都不存在。天尊陷入沉思，他要想一个两全的法子，既能保证魔界不会因为昊钦而妄动，又不能让昊钦对自己再有影响。
　　如今最难确定的反而是妄离，几次接触下来天尊知道，这个看上去没心没肺的姑娘，骨子里也是倔强的很，万不能让她因为昊钦而受到影响，他要妄离活着，并且好好的活着，他需要妄离新鲜的血液。

　　……
　　妄离从沉睡中醒来，她揉了揉眼睛，茫然的环顾四周，有些光，但稍远些便是一片黑暗，这总让她产生一种错觉，分不清自己到底是醒着，还是睡着。
　　她知道自己应该是被关在一个圆圆的东西里，被抓回仙宫后，她以为自己会被关回华璃殿，可是并没有。她进了这间只看的见自己的小黑牢笼里，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不知道外面有何人在。
　　忽然，一股很强的波动涌起，似乎外面来人了。妄离连忙站起身，抵着看不见的阻隔，急切的望向远处的黑暗。
　　天尊看到妄离少许有些吃惊，平常人被关在黑笼中没几日便会崩溃，而妄离看上去有些憔悴，可双眸依然清澈，显然并没有被孤寂打败。
　　不过这无关紧要，过了今日，一切纷扰就会离你远去。天尊心中淡然的想着。
　　妄离好似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咔嚓”声，随后黑暗如潮水退去，眼前光明乍现。她闭上眼躲避突见光明的不适，只是未等适应，便觉得一股很强的力量朝她涌来，将她束缚住，半分动弹不得，随后，她看到了天尊。
　　冷漠，冷的她打了个哆嗦，可是冷漠中又带着某种狂热，让她想立刻逃开，可是她不能动弹，连眨眼都做不到。
　　天尊伸出了手，那手遮蔽了妄离眼前的光亮，在她头上降下阴暗难测。随后妄离觉得自己头顶出现了一个可怕的黑洞，它在抽取自己身体里某种鲜活炙热的东西，从双脚开始到胸口，渐渐没有了热度。心还在跳，身体依然有知觉，可是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不见了。
　　最终，所有感知都失去，妄离陷入黑暗。
　　天尊猛然收手握紧，然后立刻阖目调息，过来几瞬之后，方才睁开眼睛，看向自己紧攥的右手。
　　右手中有一簇瑰丽的白光，很奇特，明明是纯白的，但是却反射出各种色彩，好似这世间所有的颜色都完美的融合了进去。他见过昊钦的，昊钦是很丰富浓郁的红色，如天边晚霞；他也记得自己第一次动手的那个，是很纯净的青色，不含任何杂质。其他还有不少人的，可是他却被妄离的这簇吸引了，明明很多色，其实却只有白，这是如何做到的呢？如何做到既丰富又纯粹？真是越看越移不开眼睛，心神都被吸引了过去。
　　天尊猛然惊醒，露出一丝惊恐，他居然被妄离的情感吸引住了差点陷进去，他忙不迭的将这簇白光扔向苍茫云海，看着它顷刻消散在天地之间，不见一丝踪影，方才松了口气。
　　天尊回头看向晕倒在一旁的妄离，心中十分惊骇。他庆幸自己做了这个决定。若是按当初的计划将妄离留在身边，自己会不会也像昊钦那样陷入这个丫头的情感之中？会不会为了妄离放弃天尊之位呢？
　　天尊很相信自己的坚定，可是他不相信自己的这个天劫。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呢？自己的劫难和身边的人有关，可并没有说只有一个人？也许是很多人，甚至是一群人。
　　所以他谁都不信，情感这种东西更不信，他知道情感的威力，所以他更不可能让这种东西成为自己的软肋。
　　就让它消散吧，所有的情感离开躯体便烟消云散，问题也就解决了。
　　正魂术，真是好用。
　　妄离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挂着轻烟罗的软床上，她从床上坐起，记忆回笼。她记起天尊好像对她施了什么法术，可是她并没有觉得自己哪里不对，反而更好了。因为她的内心前所未有的平静，不喜不悲，不焦不燥，就是心里空荡荡，可并不觉得难受，倒觉得很清净。
　　“仙君醒了么？”耳边传来一个轻柔动听的女音，一位身穿粉紫裙衫的仙娥掀开轻烟罗，含笑询问。
　　妄离颔首，一双原本灵动的双眸平静无波。
　　仙娥悄悄的观察了妄离些许，见她平静淡然，心中松了口气，于是开口说道：“见过仙君，我是天尊派来伺候仙君的，我叫茗仁，以后有什么事尽可吩咐我。”
　　妄离转头看她，扫了两眼，只是简单的“嗯”了一下。
　　茗仁似乎毫不介意妄离的冷淡，反而关切的说到：“仙君刚醒，心中想必有些疑问。天尊施法后有些疲惫，先行回去休息，等过些时日恢复了，会亲自来向仙君解释。还请仙君莫急。”
　　解释吗？妄离觉得自己并不需要解释，她对这个解释毫无兴趣。不过既然天尊想说，那听就是了。
　　茗仁见妄离没有任何反应，也不着急，而是接着说道：“仙君如今醒了，可要饮些茶水，冬晨露泡制的香茗，最是甘甜清冽。”
　　这么一说，妄离倒是真有些觉得口干，便点了点头。
　　只听得轻轻银泉落入茶盏，一股清冷悠然的茶香散开。妄离刚想伸手接过，就看到了自己手腕上的红绳，掺着一根极细的金丝，吊着一把小巧的金锁。
　　妄离蹙眉，伸手握住金锁，和昊钦相处的点点滴滴浮上心头。可是她不解，为何当初自己要做哪些事情？为何那般欣喜又那般难过？为何愿意为那个叫昊钦的男人付出生命？
　　平静的心湖泛起涟漪，微微轻颤着。
　　“仙君？仙君？仙君是不是觉得不适？先将茶水饮下看看能否舒服些？”茗仁有些急切的声音响起，她紧紧的盯着妄离，神情有些紧张。
　　妄离不作他想立刻接过杯盏一饮而尽，她想用清甜的茶水抚平内心不知为何涌起的焦急。
　　果然，随着微凉的茶水入喉，焦躁被慢慢抚平，随后疲惫又涌了上来，让妄离不想再思考任何问题。已经发生的事便发生了，何必再去纠结为什么。她觉得好累，只想安静的再睡上一觉，腕子上的红绳金丝没有那么重要。
　　茗仁见妄离露出倦意，连忙放下茶盏，贴心的抚着妄离重新躺下，替她盖上锦被，看着她合上眼，呼吸开始平静缓和。
　　“灵苍帝君将被沉潭……”
　　迷迷糊糊中，妄离听到这一句。她没舍得睁开眼，只是心里想着，她和昊钦这次确实不该这般仍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