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离仙上草》八角莲

4、华韵城

　　一路向西便来到了华韵城。走在繁华的华韵城内，昊钦和妄离看上去只是一对刚刚从乡下入城探亲的兄妹。
　　昊钦也是很久没有来过凡间了，千年的沧海桑田，不变的依然是浓浓的人间烟火。小贩沿街叫卖；扎着小辫的孩子们围住做面人的老人不肯离去；书生穿着洗的有些发白的衫子，却把书像宝贝一样抱在怀里；姑娘们挑着丝线，羞答答的笑着。
　　这里虽然不及仙宫华丽纯净，但是却有着浓郁的人间气息，丰富而真实。
　　相对于昊钦的心中感慨，妄离则直白的多。她从进城开始眼睛就越睁越大，什么都想摸一摸，什么都想碰一碰。看到面人摊更加走不动路，无论昊钦怎么拉都不为所动。
　　看着老人用灵活的双手捏出一个又一个可爱有趣的面人，妄离直喊老爷爷是神仙，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厉害？把老人哄地春光满面，愣是捏了个面人送给她。妄离兴奋的连蹦带跳，突然又神秘兮兮的凑到老人耳边悄悄的问道，要不要一起去天上？让前一刻还乐呵呵的老人笑容瞬间凝结。
　　连昊钦都愣了一下，连连道歉，扔下铜板，拖着妄离就走。就怕再晚一会儿，老人就将手中吃饭的家伙什扔向他们。
　　“你是不是从来没有下过山？”将妄离拉回身边，昊钦问道。
　　妄离小脸有些尴尬，但是嘴硬道：“我当然下过山啊！我经常溜到山下的小村里去。二丫家的大水牛老是想咬我！还有大花家的兔子，牙齿那么长！吓死人了！”
　　说完还拍拍自己干瘪的小胸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昊钦嘴角一勾，顺着妄离的话又继续说道：“哦，原来还是下过山的，还去了山下的小村，勉强也能算是出过门了。”
　　妄离也听出了昊钦话中带着的一点点嘲讽意味，顿时不乐意了：“我之前是刚修成人形，本体还在山坳里呆着，走不了太远！你应该是凡人修仙吧，难道你刚出生就能走路？”
　　“你怎么知道我是凡人修仙？”昊钦追问到：“你师傅教过你辨认的法术？”
　　他下凡之前已经将自己大部分的修为和灵力都隐藏了起来，她一个刚成仙的小丫头，从哪里能看出来？除非修为超过自己这个帝君。
　　妄离听到昊钦这么一问，脸上居然露出了几分得意，下巴都不自觉的抬高了几分：“没有人教，天生的！你不要看我是个刚成仙的小神仙，但是我们羽殊草啊，先天对灵气就很敏锐。”
　　哦，昊钦有点好奇起来。
　　“天地万物都有灵气对不对？”
　　妄离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看着昊钦等他捧哏。因为她看到小村里路过的说书先生，都是喜欢说话说一半就先停一下，撇一眼那些毛孩子，欣赏一下众人的期盼目光，才开始说下半句。
　　昊钦见她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只得用力点点头表示你说的真不错。
　　妄离见昊钦点头点的还算诚恳，这才满意的继续说道：“万物皆有灵气，但是灵气的味道是不一样的。我们草木的灵气最好闻，有股清香；动物的味道就浓厚；仙和魔的也不一样。人的味道最奇特，说不清楚是什么味道，感觉什么味道都有。”
　　说完妄离凑到昊钦面前用鼻子使劲在昊钦身上闻了闻，小俏鼻皱了两皱，闭上眼睛认真回味了一下才说道：“你身上一股子仙味，人的味道已经很淡了。但是使劲闻闻，还是闻的到的。所以我才说你是凡人修仙。”
　　原来如此。虽没有高深的修为，却有天赋神通。这丫头在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神仙，这才是她最终愿意帮自己的原因。
　　不过，当听到妄离那句“你身上人的味道已经很淡了”，昊钦心里没由来的，突然涌出一股淡淡的哀伤。几千年前的一些久远记忆，竟然一闪而过，像是波澜不惊的深潭上飞过一只蜻蜓，尚未点水，已起涟漪。
　　但只是一闪而过，和成仙的漫长岁月相比，人间的短短几十年，实在无足轻重。
　　于是和煦的微笑又出现在昊钦脸上，他把妄离轻轻拉到一旁说道：“想是你们羽殊草对灵气格外敏锐吧。难怪发现羽殊草的地方，灵气格外纯净。”
　　妄离点点头，却有些失落的说道：“我们羽殊草对灵气特别挑剔，长的又慢，还经常被采去炼药，所以就越来越少。我倒是很羡慕那些桃花梨花，满山遍野都开着，好多姐妹在一起。”
　　看着妄离的失落，不知道为什么昊钦也觉得有些失落。刚想开口安慰几句，却见妄离眼中闪过一道神采，很开心的说道：“后来我听说，天上有很多神仙。牡丹仙子，荷花仙子，百花仙子，大家都在天上，所以我就更努力的修炼。再后来我终于可以离开山坳了，可是我却不知道仙宫在哪里。然后就碰到你了，嘿嘿，你说是不是很巧！好像老天爷特地派你下来帮我！”
　　“是呀，真的很巧。”昊钦微笑的眼角却若有所思。
　　仙丹没找到，却找到了化形的羽殊草。
　　说到仙丹的下落，昊钦看着前方遥远处巍峨的高楼。
　　这里是凡间尚国的首都，天子所在之处。刚一到这，妄离就指向了这里最豪华的殿宇。
　　天子天子，自然是有天命所在。皇城里不少守护的阵法，还有巡值的功曹星君，贸贸然进去肯定会有所惊动。寻觅仙丹之事又是秘密进行。溜进皇城取回仙丹并不难，只是还需要稍稍准备一下。
　　眼下还是赶紧找个客栈住下，把妄离安顿好，他才能尽快进宫取回仙丹。
　　可是一回头，却发现妄离早就不在身边。四处一张望，就见那小小的身影，正趴在一家糕点铺子的窗户上，一脸痴迷的盯着里面，半个身子都要探进去了。
　　果然女孩子都逃不过糕点的吸引，天上仙娥如此，更何况妄离。
　　“进去吧，想吃什么？”昊钦走到妄离身边，认命的说道。
　　妄离一听这话，立刻转过头闪闪发亮的双眼眨巴眨巴的看着昊钦，满满都是看的见的璀璨小烟花。
　　一进店，一名小伙计就热情的迎了上来，年纪倒是不大，但是那滴溜溜转的眼珠子透着精明和老道，心里已经大致盘算出妄离和昊钦是哪个等级的客人了。
　　于是小伙计满脸堆笑的说道：“看姑娘和这位公子，应该是外乡来的吧！”
　　见到妄离猛点头，伙计又立马说道：“哎哟，那姑娘您可真会找店。我们这家桂香铺，可是华韵城数一数二的糕点铺子，就是整个尚国，都是排的上号的。您这刚来就能找上我们，这缘分好的哪儿说去呀！姑娘您来看看，喜欢哪种糕点？百合绿酥糕？桂花雪米糕？樱桃金桔酿？还是这个——”
　　伙计从一边的柜台上拿过一个浅青色的盘子，里面的东西像是一朵朵盛开的花朵，层层叠叠的。从外围的粉色，到花心淡淡的浅黄色，整个一盘就像是仙子的花篮，看的妄离目瞪口呆。
　　小伙计将盘子伸到妄离面前说道：“这是我们铺子新出的玫瑰花酥，枣泥加玫瑰花瓣揉成的馅料。揉的时候白面一团，玫瑰花汁的粉面一团，揉成千层酥皮，师傅巧手精制，概不外传，独此一家。姑娘你拿个尝尝！”
　　尽管妄离的馋得失魂落魄，但还是朝昊钦看了看，直到看到昊钦微微点了点头，这才欣喜的伸手拿了一个，放在自己的手心看了很久，凑到鼻子下面闻了闻，又托在手心看，就是舍不得咬上一口。
　　小伙计立马怂恿到：“姑娘别舍不得，赶紧尝尝。好吃就买几个回去，不好吃，这块点心本铺子免费送姑娘了！就当做姑娘进店结识的缘分。”
　　妄离这才将玫瑰花酥小心翼翼的拿到嘴边，轻轻咬下一口，仔细品尝。霎时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惊讶、欣喜、好奇，意犹未尽，欲罢不能，两颊泛着激动的红晕，双眸中神采飞扬。这哪里是在吃点心，倒像是吃到了天尊的仙丹。
　　小伙计见妄离吃的开心，便问道：“姑娘觉得如何？好吃吗？”
　　陷入枣泥和玫瑰花瓣双重香甜冲击下的妄离忙不迭的点头，嘴里冒出含糊的“好吃”两字，眼里都快留下泪了。
　　小伙计于是又说道：“我没吹牛吧，玫瑰花酥是本铺特色，哪怕是皇宫里的娘娘，隔三差五的都会差人买点带回宫里去。这花酥也不贵，五十文一个。”
　　妄离一听，瞬间咋舌，连忙问昊钦：“昊钦哥哥，我们有钱买吗？”
　　对于妄离来说，一个面人才一文钱，这一个玫瑰花酥等于五十个面人。五十个面人啊！老爷爷的小摊都没地方插这么多面人！
　　妄离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了，她好像从来没听说过神仙有钱。她听到的关于神仙的传说，好像大多是治病救人，或是帮助某个善良的人飞黄腾达，但是却很少听到神仙直接送钱的。
　　她是真的在问昊钦有没有钱，因为她自己这个小神仙，就是一文钱都没有的。
　　那小伙计一听这话，倒是没有很惊讶，反而流露出一种我就知道的表情。只是将手上的玫瑰花酥重新放回了身后的柜台，转而引着妄离他们看向另一旁的柜台说道：“哈哈哈，没事没事，小铺欢迎各路客人。这边还有很多物廉价美的糕点小食，看看这些，都只有几文钱一个，最贵不过十文钱！”
　　妄离听到小伙计这么说，果然兴奋起来，连声说道：“哇！好便宜！昊钦哥哥，我们多买一点吧！”
　　小伙计眼中闪过一丝奸计得逞的得意。
　　昊钦和妄离的衣着，不华丽也不简陋，应该算是乡绅一类；举止也不粗鲁，昊钦更是一派儒雅气质，一看就是读过书的人。读书人么，脸皮都极薄。正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白吃不买的事是做不出来的。贵的买不起，便宜的还买不起吗？台阶找好了，你能不往上踏？
　　“五十文”的点心吃下去，你不再卖个五十文你好意思？反过来说，若是经不得激，觉得要争这口气，非要买下“五十文”一个的点心，那自然再好不过！
　　小伙计洋洋得意的表情自然逃不过昊钦的眼睛，尽管他几千年没有下过凡了，但若是这点小心思都看不透，哪里能和魔界纠缠这么多年。只是看着妄离吃点心的样子，实在是比百花仙子和凤凰仙子的鸟语花香更精彩。
　　于是他对妄离说道：“你若是喜欢就多买些，虽然这次哥哥出来的匆忙，但是买些小点心还是够的。我看那个玫瑰花酥确实不错，多买些带回去我也尝尝。”
　　此话一出，妄离和小伙计同时眼冒金光，那小伙计更是眼明手快地把整盘玫瑰花酥端到了妄离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