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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锂盐 ...

  •   陆暄承认,她有意向朱珠透露这条消息。之后发生的事水到渠成。陆暄想过,向朱珠主动坦诚经济状况也许会遭遇压价,但她还是说了。
      她需要一份工作快速稳定心态。

      S&L的流程走得很快。终面后的第二天下午,offer已发送到陆暄的邮箱,薪资待遇远超陆暄预期。陆暄终于有精力腾出手去处理家中的债务问题。

      陆暄回到位于N城的家。她发现大门的锁换了。她寻思就算是资产冻结被查封,也不至于如此快换锁。想到这里,陆暄找到物业,出示了身份证明,才从物业管家的口中得知陆家两个老人已经躲出去了。
      事到如今,陆暄不得不拨通妈妈的手机号,一连打了七八次都无人接听。物业始终陪笑,陆暄估摸着能从她这儿问出什么。
      “有人上门讨债吗?”
      物业管家点点头,说声势还挺浩大。这一带富人区最讲体面,讨债的人横幅一拉,喇叭一开,太伤体面。
      “他们怎么进来的?”陆暄问。
      “他们自称是搬家公司,还报了您家两位老人的身份,他们也同意接待了呀。”管家微笑着,却态度强硬地向陆暄切割了物业的责任。
      陆暄又问:“现在产权还在我父母名下?”
      物业怪笑了一下:
      “您好像误会了……这套房子的所有人不是您的父母,是您。”

      陆暄依然打不通父母的电话,她拉开通讯录。陆暄很少和家里的亲戚往来,一时间竟不知道找谁打听父母的消息。

      既然房产证上的名字是陆暄,陆暄应该能以自己的名义换锁。于是陆暄拜托物业找了好几个开锁匠。开锁匠却说防盗门级数太高,只能连同门一起卸下来。如此操作要万把块钱。陆暄觉得没必要。
      就在这时,她闻到了一股奇怪的臭味,很像温泉会有的硫磺味儿。这股味道越来越浓,开锁匠的脸色都变了:“是煤气味!”
      陆暄立马冲到一边的落地窗,向落地窗猛踹了好几脚。落地窗纹丝不动。物业也反应过来,联系保安送来了破窗工具,顺带报了警。保安用破窗工具砸开玻璃,一群人一拥而入。

      沙发上,陆暄的父母并排而坐,两人都阖着眼睛,穿着家居服。茶几上摆了好几个开封的药瓶。
      瓶身上贴着“碳酸锂”的标签,竟是前些年陆暄治疗精神疾病时没吃完的处方药。

      医院的凌晨三点冷得吓人,陆暄在抢救室外久久徘徊。她的心一次又一次涌上强烈的愤怒。这种奇怪的愤怒让她流不出眼泪,更无法安静地坐着。
      陆家两位老人都是锂盐中毒加煤气中毒。陆暄妈妈情况稍好,而陆暄爸爸洗胃无效,又不得不做血流灌注。
      到了凌晨五点,值夜班的护士看不下去了。她和陆暄说,夜间输液部没有人,陆暄可以去那儿休息。

      “我睡不着。”
      “睡不着也要休息。”

      陆暄看着她:“他们吃的锂盐是我的药。”护士不吭声了,陆暄想到她该为自己难过,然而她哭不出来,一点都哭不出来。
      渐渐的,从层层高楼后喷薄出橘黄的晨光。天要亮了。一夜未眠的陆暄看着这天,她的心底有狂热的火焰,是同她所遭遇的事件不该匹配的情绪。她睁着眼,她的眼周、脸还有她的肩膀,都像是被不属于她的意志强行绷直的。她就要崩溃了,可是忽然间,她好像从这崩溃里得到了启示。看着太阳一点点露出来,她的心坠入了无边的死寂。

      陆暄妈妈醒了,转入普通病房。护士带陆暄去看。陆暄妈妈在抹眼泪,一见到陆暄,她的眼泪就憋回去了。
      陆暄问她:
      “现在告诉我,还是明天告诉我?”

      “你报警吧。”

      陆暄妈妈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她头垂下来,如同无人操纵的提线木偶。病房里只有陆暄和她。静悄悄的,风卷动窗帘、带动滑轨的“咔擦”声都能听到。沉寂了片刻后,她忽然从喉咙里爆发出嚎哭:“你爸爸是我杀的!煤气是我开的!只要他死了我进去了,什么都结束了!”
      陆暄愣怔过后立刻明白了她的计划。陆暄厉声:“你发什么疯?”

      “我活不下去了,我真的活不下去了!我每天看着你爸我都觉得好辛苦,他那么强势,非要给别人担保,还欠一屁股债务。电话联系人还填的全是我娘家的人,我脸都丢尽了。我活下来有什么意思?”
      这个场面令陆暄感到恍惚,若干年前,陆暄就曾这样哭嚎。
      那时她的父母端坐在沙发上,一个面无表情地看电视,一个则扬起脸,不耐烦地大喊:“你发什么疯?”

      那股无法压制的愤怒又涌上来了。陆暄握住床尾的栏杆。她尽量不去看床上那个歇斯底里的、名为“母亲”的女人。

      “他以个人名义借的债务和你无关,你不想和他过了就离婚。”
      陆暄妈妈低头嗫嚅:“哪有这么容易?”

      又是一阵抽泣,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个没完。

      “我就问你,想不想离婚?”
      “……”
      陆暄冷笑:“我看,你不是真的想坐牢。你连比坐牢轻松容易百倍的事都不愿意做。你刚才的话别和其他人说,我不想有个杀人犯母亲。”过后,她恶从心起,模仿着她最熟悉的口吻:“少发疯。”

      陆暄妈妈说:“那我还能怎么办?”
      “搬出去。”
      陆暄妈妈扬起脸,黑色的眼眸里有了一点希冀:“和你住?”
      “不方便,我可以给你租房子。”

      “这多浪费钱,你爸爸……”
      又来了。陆暄揉着太阳穴:“你这么放不下他,就是要我替他还债了。我确实还得起。”陆暄妈妈眼神一亮。陆暄慢悠悠地说:“那套别墅在我的名下,卖了给他还合法债务。”
      “这不行!房子没了我和你爸爸住哪儿!”陆暄妈妈几乎要挣脱输液针爬过来。陆暄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你们自己想办法,我就做到这一步。我这是通知。”

      之后陆暄去ICU病房门口转了一圈。护士问到陆暄的名字后,叫来了医生。医生告诉陆暄,她的爸爸煤气中毒程度太深,又伴随锂盐中毒,情况很糟糕。他让陆暄做好最坏的打算。
      陆暄听说煤气中毒太长时间会导致脑死亡。于是她问:
      “锂盐会导致脑死亡吗?”
      为了不让医生觉得奇怪,她又额外补充:“我曾经因为精神治疗吃过这类药物,听说过量服用会导致脑死亡。这是真的吗?”
      “不是。”

      卖别墅就是当下最好的选择了。债务、医疗费、还有,给陆暄这对父母租房避免他们找上门来的租房费。
      陆暄下定决心。她委托了房屋中介。过程同样飞快,当天下午中介就来了,拍照上传议价。陆暄急售,价位可以打骨折。
      就在准备拟定价格时,凑巧,陆暄来了电话。是朱珠。

      “你在哪儿?”朱珠开门见山。
      “我回家处理债务问题,”陆暄顿了顿,“我的入职时间在一周后。”

      “陆暄,放轻松,我没有催你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你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且我能给你提供些什么帮助。”
      “不需……”
      “经济问题很难处理,债务问题更复杂。陆暄,我希望你不要拒绝我的帮助,我能给你提供很多专业建议。”
      陆暄有些烦躁,她不喜欢欠人情:“我会的。”
      对面隐约有喇叭声,朱珠像在马路上。她叹了口气:“我也在N城出差,需要帮助随时联系。”

      晚上,陆暄和朱珠见面了。两人约在滨江的露天酒馆。陆暄希望她们二人的会面发生在更正式和更商务的场合。但朱珠说她累了,想要放松放松。

      一艘江轮驶过江面,船上彩灯闪烁,隐隐传来萨克斯的乐声。朱珠着全黑的商务套装,但整个人看起来灰扑扑的,很疲惫。她正靠在江边的护栏上遥望江景。
      陆暄向她走过去,朱珠偏头看了她一眼。周围人声鼎沸,陆暄想要和朱珠客套一下都不行,朱珠听不见。
      “我们去别处吧。”陆暄大声说。
      朱珠眯起眼,江风吹带起她的发丝。
      “吹会儿风吧,我累了。”

      陆暄超过二十四小时没有合眼了,此时江风吹过。她的大脑越发兴奋。她感觉自己在坠向失控。
      兴奋过度就会话多,话多就会出岔子。

      “喝酒吗?”陆暄问。她必须给自己找一点掩饰。
      朱珠点点头。

      两人点好酒后选了外带。朱珠不想待在室内,陆暄说带朱珠去一个僻静的公园,那儿空气好。她们走到公园,发现那些蚊子也是这么想的,亮起的路灯下,那些小飞虫凑在一起活像龙卷风。陆暄尴尬,又提议返回。结果一来一回的功夫,酒廊里座无虚席,江边临时搭起的户外餐桌也挤满了人。
      “去我住的酒店吧。”朱珠平静地说。

      “你要回去?”
      “不是,”朱珠看着陆暄,“你和我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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