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庄之路》尉迟回雪

24、狐狸斗贼神马事

　　飞机坐久了都难免浑身僵直，更何况没有轮胎和减震系统的古代马车呢。奔驰了一天以后，我就和墨雪一样，根本坐不住了，只能毫无形象地或趴或躺，不停变换姿势试图让自己好受一些。我们两个就好比装在口口里的兔斯基，摇啊晃啊，热闹闹地翻滚着……
　　靠着非人的意志力咬牙熬过了几日的颠簸，那辆要人命的车子终于赶在我这身骨头散架前到达了邓州城下。
　　热泪盈眶地付清车钱，我腰里捆着细软，身后背着包袱，扶起已经被颠得迷迷糊糊的墨雪，摇摇晃晃踩着太空步进了城。原本还想趁着天亮去市集转上一圈的，可现在，我直奔离城门最近的一家客栈，进了屋，倒在床上就不想起来了。
　　真是要了我这条不太老的命啊！
　　行李扔在地上，没人去管。墨雪蜷在我身边直哼哼：“好累……”
　　强打精神，我伸手替他捋索着肩背后腰，低声哄道：“睡一觉吧，睡醒了就好了。”
　　后来墨雪是何时睡着的我不知道，因为我自己很快就睡熟了。

　　这一觉格外黑沉，中间别说是起夜了，连梦都没有一个！等我再次睁开眼，一时都不大清楚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陌生的环境里的，颇有点儿“今夕何夕”的迷茫感。
　　又躺了片刻，这才算真正醒了。我略动了动，后腰还有点儿酸，不过不似昨天那么乏了——到底还是年轻，恢复的很快。
　　低头一瞧，得，衣服没脱，一夜翻转都扭在身上了。被子也没盖好，只有小小的一角搭在肚子上。好在天气热，又是和衣而眠，否则非着凉不可。
　　枕惯了家里小燕儿给我特别缝制的枕头，外面的这种方枕就格外让人无语。我揉了揉脖子，掀开被角慢慢坐起来。

　　墨雪就睡在我旁边，安安静静的一点儿呼吸声都听不到。他霸占了绝大部分被子，而且利用的很充分——整个身体都埋在被子底下，只有披散的银发露在外头。以人类的眼光来看，他的睡姿显然很不好。从被面的起伏轮廓可以明显地看出来，他是趴在被窝里的。
　　唤了他两声，毫无反应，于是我邪恶了，忍着笑瞄准他凸出来的小屁屁，拍下五指山~~~
　　“哎呀……呀……”
　　别误会，并没有回音，而是墨雪确实是先大叫一声，然后似乎是倒吸了一口气，接着才把没喊完的“呀”字继续完成。
　　无论什么时候，那软糯的小声音都会让人心情变好。我心满意足地收回手，看着被子下的身体蚕茧一般蠕动了两下。
　　半个脑袋从被缝里挣出来，一双水蒙蒙的眸子不悦地向着我略睁了睁，但基本还是半开半合的，所以没什么威慑力。大概是见我笑的好不开心，墨雪懒洋洋的声音隔着被子对我抗议道：
　　“讨厌！”
　　我伸手想去揉他的脑袋，他倒精得很，一被碰到就立刻缩进被子里，像一只超大号的蜗牛。
　　“起床啦！”
　　我用一根手指戳戳他。
　　“不要！”
　　包裹着被子的某“蜗牛”动了动。
　　“快起来！”
　　再戳！
　　“不要——我腰酸，我背疼，我困！”
　　这次他连动都懒得动了……
　　“你再不起床，我可就要暴力干涉了哈！”我作势撸起袖子。
　　某“蜗牛”对于我的答复是：再次蠕动两下，把被子紧紧卷在身上。
　　呦呵！脾气见长啊！
　　我隔着被子痒痒他，墨雪一边哼哼一边捂紧被子，蚕蛹似的扭动着躲避。
　　不过被子显然比蜗牛脆弱的壳子更加不可靠，我很快便把手伸进了被子里抓他：“太阳晒屁股啦，快起——哎？”
　　指尖意外地触到了温软滑腻的肌肤！
　　我摸一把……
　　再摸一把……
　　掀开被子一瞧，这小子居然脱得光溜溜的。

　　“哎呀！”墨雪终于被我揉搓醒了，蜷着腿问：“你干吗呀？”
　　“呃……你的衣服呢？”
　　“在这儿。”
　　他撑起半身指了指——几件衣服整齐地叠放在床榻里靠墙的角落。
　　“你什么时候脱的衣服啊？明明……”
　　“哦，这样睡着不舒服嘛！所以我半夜起来吃东西的时候就顺便脱掉了。”
　　“你还起来吃东西了？”苍天啊，为毛我一点儿动静都没听见呢！
　　“是啊！半夜有人进屋来，一定是想偷我们的东西，我把他吓走了，然后觉得饿了，然后就……”
　　“等一下等一下！”我觉得自己都要崩溃了：“半夜还有人进屋来了？！”
　　“嗯。”墨雪镇定地点点头，指指窗口：“从那里。”
　　我倒！
　　“有人进来你怎么不叫醒我啊？遇到危险怎么办？！”
　　一想到小狐狸可能在我熟睡的时候遇险，我的心里就止不住阵阵后怕。
　　“对方有凶器没有？你们打起来了？你没有法术，受伤了怎么办？！”
　　“守义！别担心，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墨雪挪过来靠着我，拉着我的手笑着说：“你这么关心我，我很喜欢。”
　　身边依傍着的温暖体温使我平静下来。墨雪还是完完整整的，这比什么都好。在我心里，小狐狸早就是我重要的家人，如果他出了什么意外，我甚至无法想象自己该怎样面对。这样想着，还是觉得后怕，忍不住教训他道：“你这样冒失，遇到危险可如何是好？”
　　低头一瞧，人家墨雪眯着眼睛满脸得意，大概丝毫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吧。
　　“唉……”
　　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次是我大意了，以后一定要小心才行！

　　“你跟我说说，你是怎么发现有人进来的，又是怎么把对方赶走的？”
　　“哦。昨天我们睡得早，你没关窗子，半夜我就听见外头有响动——我的耳朵很好用的！”
　　他说着扑棱扑棱头顶的狐耳，眼睛亮亮得望着我。
　　我不由失笑，伸手抚了抚它们。柔软的耳朵立刻沿着银色长发向后侧贴倒，白中带粉的颜色很是可爱。
　　“嗯，然后呢？”
　　“然后我就仔细听：外头那个人攀着栏杆从楼下爬上来，先是进了隔壁屋，后来又想翻进我们这边。我就赶紧跑到窗口，待到他探头进来，我就这样瞪着他！”
　　晨光中，瞪着眼睛鼓着腮帮子的墨雪很是可爱，不过若是在半夜突然看见他这副银发狐耳的造型，估计那效果也挺惊悚的。
　　我囧囧地看着他：“那人……”
　　“我还没看清他的样子，他就大叫一声自己掉下去了。你以前不是说过“穷寇莫追”吗，所以我就关好窗，从包袱里找了两个包子吃了，然后就回来接着睡了。”
　　……
　　沉默片刻，我揉揉他的发心，感概地说：“墨雪啊，你真是看家护院的好手啊！”
　　小狐狸略带点儿茫然，似乎是没听明白，不过也可能是压根儿就不认为我在打趣他——毕竟同属犬科，狐狸和狗绝对称得上是近亲……吧？

　　因为墨雪的样子被那个飞贼看到了，为了安全稳妥，我们必须及早换个住处。再者说，我本来也没打算在客栈长住，这样的花销不是现在的我所能负担的起的。
　　我学了两年多才勉强成为一名合格的农夫，现在再次转行，多少也算是积累了那么点儿不成经验的经验。我知道做生意不是件容易事，不可能一蹴而就。虽然面对墨雪时我雄心壮志头头是道，但事实上资金人脉地角，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都不行。困难是肯定的，不过我有信心，有耐心，也有恒心。只要肯低头学习，这世上就没有成不了的事。
　　目标和创意是早就定下了的，现在差的唯有落实。邓州水深几许，我这个外乡人暂时还没摸清。我需要时间，也需要融入这个城市的生活。因此，我打算先租一套房子，最好比较僻静独立，省的墨雪的秘密被别人发现。住下来之后，我要赶紧打听墨雪兄长的下落——能找着最好，即便找不着也得慢慢想办法找！再来就是要找一家店学习一下——当然，人家多半不会白白教，但我可以偷师嘛。我打算混进去做卧底……啊不对，是做伙计。等我在商界混明白了，知道水深水浅了，再从容下海，岂不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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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带着重新装扮好的墨雪下楼结账时，正赶上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在门口对着掌柜的千恩万谢。凑过去一听，才知道原来那就是住在我隔壁的兄弟。他半夜睡实了，行李被入室盗窃的飞贼偷走。本以为无钱埋单，准备卖力抵债呢，没承想下楼一瞧，丢了的包袱好端端挂在柜台上，一文钱都没少。
　　掌柜的倒是个好人，并不居功，只是实打实地说：“不必谢我，原也不是我抓住的。只因那贼人倒霉，自个儿从二楼摔了下来，扭了脚，被巡夜的衙役逮住带了去。他已认了罪，说是只偷了一位客人，东西全在这儿了。”
　　那书生点清财物，犹自连连称谢。一旁的学徒对我笑道：“客官，您结宿钱呐？”
　　我点点头。
　　他一边儿算账一边和我唠嗑：“您一准儿猜不着，昨儿夜里那贼人说，他是撞见了鬼才失脚掉下来的呢！”
　　“哦，是吗？”
　　“是啊！这可真是夜里走多必撞鬼，有意思得很呀！”
　　“嗯，确实有意思。”
　　我平静地接过找回的铜板，平静地带着墨雪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