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庄之路》尉迟回雪

22、半人半狐很麻烦

　　帐子里蜷着一具雪白的身体，匪夷所思的精致，即便在这样昏黄的光线下，那肤色依然白的像玉一样。银如月华的长发流水般铺散开来，仿佛带着荧光，润润的把那属于少年的身体裹盖了大半。
　　它，不，现在应该是“他”了——他低垂着头，看不到脸上的表情，但从耳朵的状态上判断，他此时应该是委屈而沮丧的。
　　你问我如何能从耳朵判断出人的心情？
　　平常人我当然是判断不出来，但面前这位……他头上赫然一对儿雪白的狐耳，软趴趴地拉耸着，正是墨雪平日里惹祸后的样子嘛！
　　“墨雪？”
　　他垂着头不做声，只有盘在腿间那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微微动了动。
　　不知道他的脸变成了什么样子……
　　我鼓起勇气，伸手穿过银色的发丝，触碰到隐藏在阴影中的脸颊。
　　咦？！
　　触感相当的好嘛！又嫩又滑，绝非我预想的那种粗糙毛粝。
　　手指慢慢滑到他的下巴，向上轻托。
　　稍稍僵了僵，墨雪顺从地抬起头——
　　当少年的面容完全展现在我的视野中时，我只觉得一股热血上冲，心跳蓦然乱了一霎，脑袋里乱哄哄的。

　　大概是因为光线的缘故吧，他的容颜看上去那么动人。
　　巴掌大的小脸上，五官精致而柔和。乍一看很纯净天真，眉梢眼角却又透着点儿诱人的朦胧感；那双乌黑的眸子里流动着一抹晶莹，怯怯的，荡漾着；小巧的鼻尖儿，因为伤心而染上了粉红，随着呼吸，时不时快速地抽动一下；雪白的毛发映衬着瑰色的檀口，显得惊心动魄的艳丽，两颗贝齿此时正咬着下唇，像是噙在口中的珍珠……
　　真是太漂亮了，甚至远远超出我的预想。我还以为会看见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孩子，又或者是尖嘴细眼的半兽人呢！
　　不过……
　　这就是我的小狐狸吗？为什么我觉得他楚楚可怜的模样更像是一只被欺负的小兔子呢？
　　无厘头的想法一出现，便迅速把最初的震惊和心动全部驱散。越看越觉得好笑，我终究是忍不住破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一直在躲避我目光的墨雪突然抬眼看向我，视线一碰上，我就知道要糟糕。
　　果然，下一秒，只见他微微上翘的眼角水光一闪，含嗔带怨委屈十足地瞪着我，原本软糯的声音此时听上去也觉得有点儿阴测测的：
　　“守义，你在笑我吗？”
　　我哪里敢顶风承认，赶紧收敛了笑意，十分坚定地摇头。
　　“那你在笑什么？”
　　“我不是笑你，我是在庆幸啊。”
　　墨雪显然没被我的狡辩糊弄过去，眯着眼睛继续问：“我变成这样，有什么好庆幸的？”
　　“当然是……庆幸你的情况比我想像中的好啊。”大脑飞快运转，立即就有了说辞：“你先前说的那么玄乎，我还以为你变成人首狐身什么的，结果基本上已经是人形了嘛！”
　　“你不害怕吗？”墨雪扑棱扑棱狐耳，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尾巴，问：“不觉得这样很奇怪吗？”
　　“不啊！”
　　我侧身坐在床沿儿，伸手摸了一把软软的狐耳，说：“这不就和以前一样嘛，也没多长出三头六臂来，有什么可怕的？”
　　墨雪一翻身凑过来，双膝跪在被子上，两手撑在我腿上，水汪汪的眼睛望着我问：“你真的不怕啊？”
　　小狐狸以前倒是常常这样搭着我的腿，我也很喜欢把它抱在怀里亲近。可现在他变大了，也重了好多，这么压着我我还真觉得腿上肉疼。而且由于手臂的长度改变，他的脸此时离我好近，几乎就是鼻尖碰鼻尖了。
　　身子本能地向后躲了躲——就算美人养眼，离得太近也别扭啊！
　　眼见得墨雪又挑高了眉梢，我赶紧用拇指和食指捏住他嘟起来的嘴，抢在他开口前解释道：“你现在不是狐身了，我抱不动你，当心撞了鼻子！”
　　大概是觉得我说的在理，墨雪的脸色缓和下来，身体后倾改为蹲坐，脖子也向后使劲，从我的手里挣脱出来，红艳艳的小舌头舔了舔嘴唇。
　　我有些好笑的想：小狐狸果然还是小狐狸啊，我又没抓着他的手，可他却不习惯用它们。
　　摸摸他那丝缎般的长发，我清了清嗓子，准备再接再厉安抚他几句。没想到刚一低头，就看见他敞着腿，某个粉色的小器官完全走光，原本遮在腰间的大尾巴正在他身后如同节拍器一样左摆右晃。
　　我的脸一下子就热了，到了嘴边的话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其实这完全不能怪墨雪，毕竟这个姿势一直以来都是他的习惯动作。可是现下他四肢的长度已然改变，再这么蹲着根本并不拢腿，想不走光都不可能。
　　要说从前，他那里我不光看过，还亲手摸过呢。可现在他换了一副样子，我居然会觉得不好意思？！
　　刚才谁说小狐狸还是小狐狸来着？简直一派胡言！这人形和狐形根本就差大了嘛！

　　“守义，你怎么了？”墨雪碰碰我的手，问：“怎么突然不说话了，还怪怪的表情？”
　　我赶紧集中精力看着他漂亮的脸，收拢心神。本待实话实说，但对上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我又立刻改变主意了。
　　即便再像人，墨雪依然是只狐狸。狐狸的道德标准和羞恶之心怎么可能和人类一样呢？看他一派天然，肯定没有意识到隐私阴私问题，我就这么指出来会不会让他害羞赧然，会不会伤了他的自尊心？
　　所以还是算了，明天赶紧给他里里外外置办两套行头不就结了吗！
　　这么一想，我便不再多说，摇摇头道：“没事，现就这样吧，反正也没别的办法，一切等找到你二哥再作打算。”
　　墨雪眨了眨眼睛：“那我们现在……？”
　　“当然是睡觉啦，这都后半夜了！”
　　我站起来抖开被子，摆好枕头。
　　墨雪缩到床尾，抱着尾巴问：“我能和你一起睡吗？”
　　“要不然你想到哪儿睡？快进被窝躺……好。”
　　那个好字纯属多余，因为墨雪已经飞快地钻进被子里去了。
　　我哭笑不得，回头吹熄了桌上的油灯，脱了外衣在木床上躺下。
　　本以为连惊带吓，晚上一定难以成眠了。岂料我的神经比我预想的更加强悍，一沾着枕头，很快便睡着了。

　　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我是被热醒加压醒的——墨雪这小子手脚并用，跟个树袋熊一样扒在我身上，居然连尾巴都盖在我腰间，害我出了一头热汗。
　　在第N次试图抽身未果的情况下，我用没被压住的右手捏起他的小鼻子。
　　墨雪皱了皱眉，眼睛没张开，倒是张开了嘴巴呼吸。
　　我无语，只得放手。
　　此时天光已经放亮，墨雪的容貌更加清晰地展现在我面前。我这才发现他除了头顶的狐耳，另有两只人耳隐在银色的发丝中。只是这对儿“新耳朵”仿佛未发育完全似的，有薄又小，颜色也非常苍白。凑近细看，竟是只有耳廓，并没有耳道等内部结构。
　　相比之下，还是他毛茸茸的狐耳好一些，起码比较实用。而且耳朵上那些细小的血管使整个耳朵显现出漂亮的粉色，充满了生命力。
　　墨雪的睫毛很长，可也是银白色的。确切的说，他身上所有我能看见的毛发都是银白色的——原先小狐狸额头上还有一块儿黑毛呢，没想到现在居然都变白了。唉，这样一来可不大好遮掩，也不知道古代有没有染发的方法……
　　还有他那条尾巴，虽说是形状漂亮毛皮光滑，但对于人形来说根本就是个累赘。如果塞在裤子里，他自己不舒服不说，而且鼓鼓囊囊很难不被注意；可要是不藏起来，实在又没法出门。要是长在脖子后面还好说，可以装作是围脖。可长在屁股后面，难不成要装作是腰带？
　　如果是在二十一世纪，我可以再把他打扮的夸张一点儿，弄成COSPLAY潮人版。虽然回头率百分百，但反而不会引起怀疑。可现今是唐朝，他这个样子一出门后果不堪设想！

　　我这边儿苦苦寻思对策，那边儿墨雪睡得无忧无虑。这不，他一个翻身，都快把我给拱到地上去了。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几乎要掳袖子准备“降龙十八掐”了，可瞧见那张恬静美丽的睡脸，不知怎么的就是下不了手。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吧，看样子“叛军不忍伤子高”的故事也未必是杜撰。

　　又躺了好一会儿，墨雪大人终于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守义，我饿。”
　　唉，如果那两个字换成“早安”我会比较高兴些。
　　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起身穿衣，在那期盼的目光中，胡乱擦了把脸，然后楼下要了包子和米粥端回来。
　　墨雪一看到吃得，赤条条就蹦跶到地上，雪白的身子晃得我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看才好了。
　　把托盘放到桌上，我转身从包袱里翻出一件衣服——大小颜色什么的都顾不上了，先披着遮遮吧。
　　结果一回头，好嘛，那边儿都已经吃上了。
　　更要命的是，墨雪不是按常理坐在桌前，而是赤脚站在地上，然后整个上身都趴在桌面上！
　　少年的身体骨肉匀亭，腰身细韧，双腿修长。从我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挺翘的臀形和那渐渐隐没的缝隙，还有一条欢快摇动着的尾巴……
　　鼻腔热热的，有什么东西流了下来。
　　随手擦了一把，我欲哭无泪地重新埋首脸盆中。
　　这是老天在提醒我，赶紧找个媳妇吗？

　　勉强拾掇好自己，我捡起不知何时滑落在地的衣服，不管三七二十一，给吃得正香的墨雪披上。
　　墨雪根本不管是否多了一件衣服，他一面掰开包子咬出肉馅，一面满脸幸福地对我说：“嗯……有手真好……”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