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敌登基了》加九

14、014

　　宋不云问道：“四弟如何在此？”
　　宋落安道：“许久不见，找皇兄喝茶。”
　　宋不云笑道：“这么晚喝茶，晚上怕难入眠，改日吧。”
　　宋落安道：“为弟请皇兄喝的是花草茶，绝无此问题。”

　　宋不云让马车先行进府，自己走到宋落安跟前，道：“今日炎热，为兄喝了不少茶，辜负四弟盛情了。”
　　宋落安瞧了眼身披外袍的皇兄，又感受了一下嗷嗷叫的秋风，意味深长道：“如此的话，不勉强皇兄。”
　　“四弟善解人意。”宋不云笑眯眯，“谢谢。”

　　宋不云径直走进大门。
　　他今日出门不利，攒了一肚子火，宋落安主动找上门，可算让他找到发泄路子。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落地沉重，伴随凌乱的呼吸——应该是管家。
　　这位孙管家是他母亲敏贵妃带进宫的，从小照顾他，他开府时自然也跟着出来了，为人精明办事可靠，相当值得信赖，但在涉及宋不云的事上容易慌张，常常闹出笑话来。
　　宋不云很体谅这份“关心则乱”，但偶尔关心太过，他也哭笑不得。

　　果然，紧跟着传来管家慌里慌张的呼喊：“王爷，王爷！”
　　宋不云转过身，笑道：“孙伯，您慢点，没什么要紧事的。”
　　孙伯边跑边道：“四王爷他……在外面……呼呼……”
　　宋不云一挑眉，宋落安竟然还没走，嘴上则道：“不必管……”
　　“四王爷晕倒了！”孙伯冲过来，捧着独自直喘气，“就，就在外头……王爷，怎么，怎么……”
　　宋不云一晃，不见了。

　　天已经完全黑了，王府外头寥无人声，但管家担心四王爷晕倒在王府外会给自家主人引来麻烦，已命人将宋落安弄进王府安顿好。

　　宋不云赶过去，示意守在旁边的侍卫不用行礼，道：“你们先出去吧。”
　　他关好门，走到桌边倒了两杯水，慢悠悠地开口，“演戏辛苦，起来喝杯水。”
　　安静躺在榻上的人动了一下，翻身坐起，在宋不云对面坐下，问：“你怎知我醒着？”
　　宋不云道：“你素来会装，有什么奇怪？”
　　宋落安道：“比不上你。”
　　“大晚上来此，是为了跟我吵架么？”宋不云喝了口水，“想说什么便说罢，不过，你的事无需告诉我，同样，你也别掺和我的事，跟此相关的，都无需提及，以免浪费彼此时间。”

　　通常而言，一个人找另一个人，要谈的无外乎两方面：与我有关，或与你有关——第三人的事，犯不着特地过来一趟，尤其在二人目前如此微妙的关系之下。
　　宋不云这个要求实在巧妙又狠毒，一般人闻之，很难继续说什么。

　　但宋落安不是一般人。
　　他仿佛没听见宋不云这话，问道：“你今日去见谁了？”

　　宋不云道：“这跟你有关么？”
　　宋落安道：“有关。”
　　宋不云道：“那你要操心的事未免太多，听为兄一句劝，操心过度易衰老，还是节制些。”
　　宋落安面不改色，道：“要论操心，我自认比不上皇兄。”
　　宋不云道：“四弟这样谦虚，这些日子，四弟揪陈霖、找罪证，还要做得掩人耳目悄无声息，哪样不是殚精竭虑？”

　　屋中刹那安静。
　　烛火“啪”的，爆了个灯花。

　　宋落安沉声道：“你都知道了？”
　　宋不云笑道：“我不仅知道，还知道你蓄谋已久，就等这一时机。”选在此时抛出来，不过是不想他同陈家结上姻亲，助长势力。
　　宋落安微皱眉头：“你真的考虑过娶陈霖的女儿？
　　宋不云：“父皇旨意。”
　　宋落安：“你自己是何心思？”
　　宋不云：“皇兄我还是那句话，与你有关么？”
　　宋落安：“自然。”

　　他答得理所当然，仿佛真是“兄弟情深”。

　　宋不云也懒得再装了，直言道：“当下情势，你找我，打的什么主意我很清楚，我也不妨告诉你，我确有其他打算，没了陈家，还有邵家还有王家，还有其他许多家。”
　　宋落安盯着他，道：“你真是这样想？”
　　“自然。”宋不云坦然同他对视，“我不会，也不可能放弃想要的东西——这样说，你明白了么？”

　　这并不是宋不云的真实想法，至少不全部是。
　　但眼下面对宋落安莫名其妙的逼问，他必须摆出姿态。
　　在宋落安面前，他无论如何不能输。

　　本以为这显而易见带有挑衅的回答会招致宋落安更进一步的反击——过去都是如此，他们从来互不相让。
　　结果宋落安只是注视他片刻，就站了起来，道：“时辰不早，我不便久留，告辞。”
　　宋不云一时没反应过来。
　　宋落安打开门，又转身，深深回看一眼，道：“皇兄，有时候我觉得，你着实不太聪明。”
　　宋不云微笑目送：“……滚。”

　　当天夜里，宋不云辗转难眠。
　　次日进宫请安，还把皇上吓一跳，问他出了什么事。

　　宋不云苦笑道：“近日事多烦心，寝食难安，让父皇笑话了。”
　　皇上了然，道：“有些不实之语，你也不必太过上心了，不过你到底是王爷，是朕的儿子，朕须得替你打算。”
　　宋不云微愣，心中忽然升起不祥的预感。

　　果然，皇上告诉他，迎娶陈家女儿不成，他已另择他人赐婚，照旧同宋落安同日成亲。
　　除了新娘不同，宋不云成亲一事，并未有任何改变。

　　宋不云彻底呆住，怎会如此？
　　他想过皇上或许会很快再次提及他的婚事，可没料到会如此之快，快到他还未逃过与陈家结亲的事情中回过神来，便又措手不及地被推向另一个殊途同归的结果。
　　为何会如此迅速？

　　但他素来冷静，片刻之间就已恢复正常，语似平常地问：“敢问父皇，此次……”
　　皇上笑着道：“是邵卿的女儿——邵卿为人，朕很清楚，必不会如同上回，你大可放心。”

　　宋不云又是一震。
　　朝野之中，姓邵者唯有一人——大将军邵越峰。
　　邵家乃武将世家，自□□起，每一代皆深受皇上信任，邵越峰也不例外。
　　宋不云多年观察，除去战功，邵越峰对皇上忠心耿耿，行事低调正派，从不挟宠闹事，亦不站队任何一方。
　　虽说帝王心难测，光这极点，足以在朝中站稳脚跟。

　　宋不云多年来暗中拉拢牵制各方，却从未把主意打到邵越峰身上。
　　他敬佩其为人，但一个不能为他所用的人，如水之交才是最好。
　　也是因此，他同邵越峰相处甚少，更从未想过有一日会同邵家有联姻之情。
　　这其中，是不是有别的问题……

　　脑中千般转念。

　　这时，宫人来禀，邵将军求见。
　　皇上道：“如此巧合，传。”

　　邵越峰很快到来，先给皇上行礼，而后又转向宋不云，道：“参见王爷。”
　　宋不云示意免礼，见皇上瞧他，意识到二人有话说，便主动告退。

　　步出书房，却见宋落安站在门旁，他微笑点头当作招呼。
　　擦身而过时，宋落安低声说：“父皇对你说什么？”
　　宋不云道：“小事，不过邵将军在内，你晚些进去。”
　　宋落安：“皇兄，你……”

　　宋不云不愿搭理宋落安，心里还压着事，只想立即回府，好好思考应对之策。
　　没走出几步，宋落安却又追了过来，大声道：“皇兄，你等等。”
　　宋不云瞧着偷偷打量过来的宫人，无语道：“有事吗？”
　　“该把我的猫还给我了。”宋落安迅速将声音压到最低，“宋明照派了人进京。”
　　宋不云漫不经心道：“那又如何？”显然早就有数。
　　宋落安道：“我收到消息，有两个已经进宫，见过陛下。”
　　“同我无关。”宋不云不耐地别开视线，“宋明照有今日纯粹自作自受，与人无尤，你若是想来警告我，我先谢过了。”

　　几个侍卫路过，向二人行礼。

　　待他们远去，宋落安再次道：“方才父皇到底同你说什么？”
　　宋不云听出他话中的急迫，觉得十分莫名其妙，不想理会，转身就要走。
　　“宋未鸿！”宋落安忽然激动起来，“你立即告诉我！否则我……”
　　宋不云被他扯住胳膊，仅有的耐心瞬间告罄：“滚开。”

　　宋落安直接把他拉进了一旁的花房，里头空无一人，宋落安一脚将门踹上。
　　宋不云愕然，他们虽说从来不合，但知道自己身份，平时装得很和睦，宋落安更是从小的冷淡性子，怎么突然就疯了？

　　宋落安依然抓着他的胳膊，道：“你带上周跃周阳离开京城吧。”
　　宋不云蓦然睁大眼睛，反问道：“你发什么疯？”
　　宋落安道：“我现在无法说清楚。”
　　宋不云道：“那我凭什么……”
　　“皇兄！”宋落安低吼道，“你相信我这一次，现在，马上就走，日后有机会自然会知道一切。”

　　若是往常，宋不云一定立即嘲讽回去，以他们的关系，凭什么作此要求？
　　可宋落安抓他的力道太大，望向他的眼神也太深，宋不云心中竟然生出浓重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