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像是我站哥》续谨

16、前赴后继

　　“真的吗？”
　　明山很不好意思，下意识地捏了捏自己的耳朵。
　　“真的。”
　　少年心里高兴极了，他看了看何月，又有些沮丧。
　　“可是相比于阿月姐你的理想、你为之付出的努力……我这个真的不算什么……”
　　“怎么能说不算？你要知道，义务教育是最基础的教育，只要基础教育做得好了，才能为国家输送更多的人才。”
　　明山头动了一下。
　　“不仅如此，你知道吗？我们村里五十岁以上的人，识字率不足百分之十。很多人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也不会念，连外出打工的机会都没有。”
　　何月伸出手摸了摸明山头上的呆毛。
　　“九十年代的时候，南下打工潮兴起……这些人因为不识字，连车都不会坐，他们只能在附近寻找活下去的路……这最终使得当时的治安混乱。”
　　“很多人他们不出外打工，不走偏路，就养不了家养不了孩子，没法把孩子送出大山去念书。下一代又会重复走他们的路。这是一个死循环。”
　　于是他们为了改变生活，跟着所谓的工头和同乡出门，这也造成了很多悲剧和留守儿童的出现。”
　　“阿云哥和我以及阿罗，就是这样的留守儿童，姑婆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当时的阿罗，刚刚断奶……”
　　“这就是大山里的孩子的真实生活状况。而随着年纪的增长，绝大部分人会早早的定亲结婚……”
　　“你知道吗，和我年纪相仿的女孩子，绝大部分已经成家生孩子了。而阿云哥，是附近几个村年纪最大的未婚男青年。”
　　“很多人不是麻木不仁思想有问题，而是没有办法挣脱……两个人一起生活，能很大程度低分担生活的风险和绿毛。这是最低成本的改善自我状况的方法。”
　　明山听到这，瞪大了眼睛，他根本无法想象居然还会有这样的生活。
　　这些只能在电影或者纪录片里看到的。
　　何月低声笑了笑，双手捧住明山的脸，用额头轻轻地抵住了对方的额头，双方的气息交缠在一起。
　　“你不知道，当我知晓你为我们村建立学校时我有多感激你。小孩子们接受到更多的教育，获得知识，就有可能走出一条和祖辈截然不同的路……无论如何，至少要知道他们生活的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广阔。”
　　明山听着，心慢慢地静了下来。他伸出手，环住何月的肩膀。
　　“我……我做的还是太少了。我以后一定努力赚钱，嗯，暂时定一个小目标，为贫困山村的筹钱建一百所小学。”
　　“明山，谢谢你能来我们这。”
　　更谢谢你，为我们所做的一切。
　　明山又不好意思了。他轻轻地将下巴搁在何月的肩膀上。
　　“不要这么说，我做这些事情还是借助了自己的出身……算起来，还是阿月姐你更厉害，拼尽全力为自己挣出了一条路。而我做的事情，都是靠着长辈的荣光。”
　　“你才十六岁，能想到为社会做这些事情已经是非常的了不起了。有些人，出生于富裕家庭，享受了社会发展的红利，却转头看不起和伤害这个国家和这个国家的基石——劳苦大众。相比起他们，你知道你身上有多少闪光点吗？”
　　明山依旧把下巴搁在何月的肩膀上，望着对面的土墙，眼神愣愣的，脸上满是不自信。
　　“我真的有这么好吗？”
　　“真的。”
　　“可我总觉得自己做的太少了。每次看到乡亲们的生活状况，又想起自己现在所享受的一切……我总是很愧疚。”
　　“不要这么想。”
　　何月转过身，捧住明山山的脸，轻轻地说了句：“跟我来。”
　　“？”
　　何月二话不说，从灶里扒拉出一个烤红薯，捏了捏，发现红薯熟了，可是很烫。她把红薯放到一个竹碗里，递给明山。
　　“路上吃。先跟我来。”
　　明山乖乖地接住了，又乖乖地跟在了何月身后。
　　何月走出了院子门，沿着村里的泥土路一直向东走。
　　越走，离人声越远，甚至杂草都开始多了起来。
　　同时，明山隐约看见，这附近有很多大坑，也有很多枯死的大树留下的树坑。
　　何月动作利落地跳下了小路。
　　“下来。”
　　明山乖乖地伸出手。
　　何月牵着少年的手，踩着杂草灌木，摸索着向前走。
　　很快她停了下来，在草丛里扒拉了一会。
　　“你看。”
　　“这是什么？”
　　明山眼睛瞪得老大，仔细地看着。
　　“指挥所，抗战时期部队用的指挥所。”
　　明山眼睛瞪得更大了。
　　这个所谓的指挥所是在一个矮山上挖出的山洞，没有窗户，只有一扇进出的门。门是一扇腐朽的木门，更没有锁头。
　　轻轻一推，还掉下了不少木屑和灰尘。
　　何月率先走了进去，明山紧跟其后。
　　里头的空间并不大，可能就能放下两个大圆桌和一些椅子。
　　“一九三九年十二月，正值桂南会战时期。这里正是抗日将领工作并指挥抗日的地方，这里距离昆仑关并不是太远……”
　　何月伸出手，摸了摸已经生出绿苔的墙壁。
　　“根据史料记载，我们的抗战先烈和鬼子在这里陷入了激烈的混战。最后，对方被迫和我们开展了白刃战。当时为了阻止敌人继续北进，两位团长官全部牺牲在了这场战斗里（1），这些凹凸不平处，就是当时日军的迫击炮以及机枪留下的痕迹。战斗过后，昆仑关失守了……”
　　“后来，抗日军集结了火力准备反攻昆仑关，并调来了飞机支援。当时日军也出动了大量的飞机，空中力量对方优势明显。双方在我们这一带展开了激烈的战斗。刚刚我们路过的那些坑洞，很多都是被炮弹炸出来的，石头缝里都还有当年留下来的弹片和子弹壳。”
　　明山听得彻底惊愣住了。
　　他走到何月身旁，伸出手去抚摸墙壁上留下的弹痕，鼻尖似乎还能闻到当年的硝烟味。
　　“抗日军组织了敢死队，对界首高地发起了总攻。双方又进行了肉搏战。敢死队身上都绑满了炸药，可想而知当时战斗的惨烈。后来，曾爷爷还有附近村的长辈去给抗战先烈收敛遗骸……很多都没能找到完整的遗体。这场战斗中，九名步兵连长就牺牲了七名（2）。”
　　“他们的牺牲换来了胜利，昆仑关成了孤岛，小鬼子彻底失去了增援。可是，这群人还贼心不死，要做最后的反抗。弹药不足，就制作竹木竹枪，向抗日先烈们发起肉搏战或者自杀式袭击……我们去祭扫的曾小爷爷们，有三位就牺牲在这次战斗里。”
　　“一直到来年的一月份，战火才平息下来。当时也是差不多这样的季节，也是临近年关了。可是很多先辈再也回不到自己的故乡见不到自己的亲人。而我们这附近的村庄，也基本被炮弹犁过了一遍。”
　　明山听到这，把竹碗放到了一个大石头上，转过身轻轻地抱住了何月。
　　“我现在终于知道了阿月姐为什么要定下那样的目标，也知道了那两句诗的含义。当挽藤萝月作弓——阿月姐，你才是我的偶像。”
　　何月把脸埋在明山的怀里，声音有些闷闷的。
　　“离开大山去往A市前，阿云哥和我说‘让我努力学习，千万不要再养鬼子的飞机炮弹从我们的头上飞过’，我答应了他。”
　　“嗯……你的理想实在是太伟大了，和你相比，我感觉自己真渺小。”
　　“广大人民一起努力才是民族复兴的基础。所以，你知道普及基础教育对民族复兴来说有多重要吗？我们每个人都是国家这艘战船上的小小螺丝，每个人都努力了都奋进了，战船才能乘风斩浪，一路向前，不畏风雨。”
　　明山沉默了良久，抬起头，用力地点了点头。
　　他明白了何月带他来这的良苦用心。
　　她是在告诉他，自己筹建学校这件事到底有多值得他自豪。
　　明山抬起头，拉着何月的手来到山洞中央。
　　他轻轻地说道：“各位抗战英烈，我和阿月姐一定会尽各自的努力，为祖国的发展尽一份力。努力以你们为榜样，守护我们的祖国。”
　　随后，明山来到大石头前，蹲了下来，透过外头的丝丝光线，他看到了那个烤的焦黄的红薯。
　　“各位曾爷爷们，你们也来尝一尝这烤红薯。阿月姐烤的好吃极了。现在鬼子已经不敢了再来随意侵略我们的国家，因为你们抗战打下的基础，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是随便能欺负的。你们抗战的胜利以及无数英烈的英勇献身，我们祖国也有了和平发展的环境……我们会好好努力，绝对不给你们丢脸。”
　　何月看着明山这认真的样子，又忍不住伸出手，捋了捋他的呆毛。随后她拿起红薯，坐在了大石板上。
　　“？”
　　何月掰了一半的红薯递给了明山。
　　“？”
　　“吃吧。”
　　“这……这怎么好？”
　　“这些前辈们会理解的。他们更在乎的是我们后辈能不能好好珍惜现在生活。珍惜粮食，也是对他们的一种告慰。”
　　“嗯。”
　　明山听话地在何月身边坐了下来，接过红薯，认真地吃了起来。
　　“阿月姐，你说这些前辈们能不能看到今天的秀丽山河呢？”
　　“能。”
　　“他们……真的很可惜，未能享受到祖国繁荣富强所带来的一切。”
　　“不可惜。每一代人有每一代人的使命，每一个人都会走先辈未走完的路，嗯，应该是前赴后继。先辈们生命换来了一个和平的祖国，我们也要用自己的余生为后辈搏一个更繁荣更富强更伟大的祖国。”
　　“我们还要手持火把，向前走，去踏上前辈未曾走过的路。”
　　“嗯。所以把月姐你当做我的偶像，真的是太值当了。”
　　“同理，我的小偶像。粉你，真的是一点也不亏呀。”
　　何月将剥好的烤红薯递给了明山，笑了笑。
　　万里江山，此时唯剩一山霜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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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1）（2）均来自桂南会战相关史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