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执》鱼澄

2、生病

　　“嗡嗡嗡…”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因为来电话而持续震动着。

　　宋忱从被子伸出只手盖住耳朵，试图隔离这个声音，但是并没有什么用。

　　木制床头柜与手机震动发生碰撞与摩擦，放大了手机震动带来的噪音，通过耳朵直达灵魂——

　　而处在半梦半醒之间的人会下意识的拉长时间，以至于宋忱觉得手机响了一个世纪！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长时间，但现在他不得不醒过来接电话，并查看究竟是谁给他打的电话，然后制裁这个人…

　　宋忱从床上坐起来。

　　拿过手机

　　看到了手机上备注后，他清醒了。

　　宋忱：“喂，妈”

　　听筒传来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怎么才接电话？”

　　“在睡觉”

　　“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了”宋忱妈妈带着几分歉意的说

　　宋忱皱了皱眉，这世上大概没有任何一对母子会产生这样的对话吧？

　　不过也是毕竟是他宋忱妈妈，就是与其他妈妈不一样的……

　　宋忱：“没事”

　　“我给你打了笔钱，一会儿挂电话看看有没有收到”

　　宋忱：@我有钱”

　　“我知道，我给你的是你的生活费”宋忱妈妈顿了顿又补充道：“明天就开学了，妈妈还是希望你能好好学习，如果缺人照顾生活可以顾一个保姆给你做做饭、收拾收拾屋子”

　　宋忱语气依旧平淡：“我一个人可以”

　　他已经一个人生活了这么长时间了…

　　“好，那你照顾好自己，有什么需要的给妈妈打电话。”

　　……

　　挂断电话，宋忱重新躺回被子里，却再也睡不着了。

　　他都快忘记他的妈妈长什么样子了，上一次见到妈妈还是在他爸爸的葬礼上。

　　宋忱现在只记得自己的妈妈很漂亮，上一次见面的时候她也很漂亮。

　　与母亲生疏的对话让宋忱有些难受，却不知道该怎么去缓解自己这种情绪，他没办法怪她，无论是当初与宋忱爸爸离婚抛下他们两个离开，还是在得知宋忱不愿意跟她去S市时并没有任何反驳与劝阻，他的妈妈做的每一个决定对于她自己来讲都是正确的，她也只是想要更好的生活而已，她没有错……

　　可这是他的错吗？也不是……

　　可为什么明明谁都没有错他却这么难受？

　　宋忱将被子盖过头顶，被子里的温度能缓解身体的不适却缓解不了心里的难受。

　　宋忱怎么也不会承认自己因为一个人在家感到孤单所以出去找朋友喝酒喝到半夜。

　　他一向不肯承认自己一个人生活觉得孤单……

　　陆鸣完全不理解现在十几岁的孩子为什么那么多心事，但是他理解宋忱，无论什么时候宋忱找他他都在，他知道一个人在家会觉得孤单，也知道每次和妈妈通完电话宋忱的情绪都不好，他年长宋忱几岁，算是宋忱为数不多的朋友中最靠谱的一个，所以宋忱心情不好就爱找他，他也很乐意做宋忱情绪的陪伴者。

　　李阳到的时候，宋忱抱着酒瓶低着头，这幅上课犯困的模样明显是喝大了。

　　“他妈又打电话来了？”

　　“阳哥”陆鸣点点头随手拉出身旁的凳子拍了拍：“坐”

　　李阳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了上去：“这小子喝多了跟蘑菇头似的。”

　　陆鸣笑了笑完全认可李阳这个称呼，但也不忘损他几句“您老再晚到一会我就给人小朋友送回去了。”

　　“别提了”李阳到了杯酒喝了口“南街有帮孙子闹事进局子了，我才把人保出来。”

　　“现在年轻人太不知道收敛。”李阳叹口气：“还得是你们高知人群，有素质。”

　　“那你可是抬举我了。”陆鸣摆摆手：“我这天天论文实验的脑袋都大了。每一行都有每一行不同的烦恼。”

　　“要不是宋忱，我这辈子也不能和博士做朋友啊。”李阳又喝了一杯，常年在道上混的人喝酒都跟喝水似的，李阳觉得口渴就又到了一杯喝，有陆鸣在他也不担心没人开车。

　　陆鸣扯了扯嘴角，他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能和H道大哥成为无话不说的朋友。

　　要不是宋忱的爸爸，他的人生早就结束了……

　　两年前出租车司机宋章毅在驾驶过程中发现一辆载满乘客的公交车发生故障，在公交车即将失控撞向护栏时，驾驶自己的出租车加速撞向公交车，阻挡了即将从桥上掉下去的公交车。

　　但因为公交车体积大惯性大，最终出租车掉下了桥，司机宋章毅英勇牺牲拯救了公交车上的31个人。

　　在那辆公交车上有还在读研究生的陆鸣、李阳的爷爷、市长的妻子和女儿、卖菜的阿姨、刚刚出院回家的大爷……

　　宋章毅救了很多人，却独独留下了自己的儿子。

　　父亲去世，母亲早就组建了新的家庭，那时候宋忱第一次觉得自己孤身一人。

　　宋章毅曾购买过许多保险，在此次意外后赔了许多钱，再加上国家给的嘉奖，这么多钱由宋忱的妈妈林沐婷出面存在了宋忱名下。

　　在宋忱拒绝跟林沐婷去S市的第二天，林沐婷就离开了，走之前甚至没有告诉他。

　　那之后便出现了一些远房亲戚缠上了宋忱，惦记他这个小屁孩手底下的钱。

　　那些人是李阳赶走的，而那段时间一直陪着宋忱的是陆鸣。

　　或许是那段对于宋忱来讲格外艰难的时光是在他们两人的陪伴下走出来的原因，宋忱也格外依赖他们两人，他跟着李阳抽烟喝酒打架，也跟着陆鸣学习。

　　李阳和陆鸣也是真心把他当作亲弟弟在养，挤出自己的时间陪伴这个喝了酒就抑郁的小蘑菇。

　　李阳喝了几杯酒后，宋忱已经失去意识趴在桌子上了。

　　陆鸣走过去扶起宋忱：“走吧送他回去。”

　　“呦，这小崽子穿这么点出来喝明天一准感冒。”李阳才看见宋忱身上的牛仔服，一张脸都皱一块了：“现在A市的天气冷的见鬼了，这小崽子。”

　　要说两个大男人不会养孩子呢，陆鸣完全秉承了死不了就行的观念道：“冻一回就长记性了”

　　“对哈”没心没肺的李阳表示认同，扶住宋忱另一只胳膊：“走，老哥带你回家喽”

　　两个哥还算够意思的是给宋忱换了睡衣，然后定了三个闹钟防止宋忱睡过头而迟到，之后把屋里的空调调高温度才离开。

　　宋忱睡到一半就觉得不舒服了，脑袋发沉身上一阵一阵的冷，但拜三个巨响无敌的闹钟所赐，到了时间宋忱还是穿好校服披上了一件比昨天牛仔外套要厚一点的冲锋衣出门了。

　　是的没错，在一中就算是校霸也要穿校服！

　　宋忱头脑发昏，一进教室就直接趴在了课桌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忱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背贴上了一个热热的东西，因为身子一直在发冷的缘故他下意识的握住了那个热热的东西，随即才反应过来，抬起头就看见手里握着个透明的玻璃水杯。

　　而水杯的主人正皱着眉头看着他。

　　“我多带了一件外套，你先穿上”没等他同意沈初就把一件黑色外套披在了他身上。

　　衣服落在肩上带起了一阵风，宋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柠檬香味，像沈初一样干净的味道……

　　宋忱此时头脑发昏根本就没反应过来。

　　“你发烧了吗？感觉怎么样？用不用请假？”沈初克制住想要摸向他额头的手，只能问他什么感觉有没有发烧。

　　“不用”宋忱眨了眨眼随后又补充了一句：“没发烧”

　　“去医务室测个体温吧”

　　宋忱刚要拒绝，不用的不字都到嘴边了，就看见沈初举起了手。

　　“老师，我同桌不舒服可能有些发烧，想去一趟医务室”

　　“好，去吧”老师应道。

　　宋忱轻呼了口气，现在他不去也得去了，他撑着桌子站起来。

　　沈初伸手扶了他一把。

　　不知道为什么沈初这个动作总是给宋忱一种他们已经相伴多年的感觉，怎么想搀扶这个动作都是七老八十以后老夫老妻才会这么做。

　　碍于全班同学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二人身上，宋忱并没有推开沈初的手，他向来不喜欢下人面子，虽然他真的不太适应沈初对他这种莫名其妙的照顾行为。

　　到了走廊上宋忱马上推开了沈初放在他手臂处的手
　　：“不用扶”

　　大概是身体不舒服的原因，宋忱语气也算不上好。

　　沈初收回的手有些不太自然放在身侧，他感觉到了宋忱对他的排斥。

　　毕竟他们真正意义上才认识两天，或许他做这些事情都超出了宋忱理解的正常同学关系的范畴，他排斥也是应该的。

　　两人就这么沉默的在走廊走着，沈初一直没说话，宋忱几次把目光放在他身上，都没看到沈初一个笑脸，反而是眉头一直皱着。

　　宋忱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刚刚的行为有些不妥，毕竟沈初也是一片好心，可能是每个人相处的方式不同，他刚刚推开沈初的手不会让他难过了吧？

　　想了好一会儿宋忱还是觉得需要解释一下，但还没打好草稿就先开口了：“刚刚不太习惯……我不太习惯别人碰我…也不是，就是我性格不太好…啧，反正谢谢你。”

　　他想和一句话说的磕磕绊绊，舌头差点在自己嘴里打个结，也不知道沈初能不能明白他？学霸的理解能力应该很强吧？他应该理解的吧？

　　此时一直皱着眉的学霸终于舒展了眉头勾着嘴角笑了一下：“我知道了”

　　宋忱微微松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跟这位学霸相处他总是莫名的紧张。

　　医务室
　　校医给宋忱测了体温，39度1

　　“有点严重你是在这边输液还是请假回家？”校医开口询问。

　　一般学生生病都是直接跟班主任请假，校医只管开个证明，一中的学生有的为了不耽误课程进度不会请假，所以要问一下。

　　宋忱确实觉得难受，但自己这个状态回家也没人照顾，不如在学校输液方便，最起码校医在身边还有林东能照顾一下。

　　“在这输液”

　　校医点点头：“有什么药物过敏吗？”

　　“没……”宋忱刚要否认就想起自己昨天喝了酒：“头孢”

　　校医点点头之后就去配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