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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西里厄斯跟着荀桉七扭八转摸黑进了木屋,这间从外部看起来更像堡垒的积木。
      荀桉弯腰捣鼓,啪嗒一声燃起油灯,硫华黄的暖光瞬间铺满了整个房间。

      西里厄斯直到这时才明白,为什么对总他避之不及的青年会突改态度,极其大方地与他分享床铺。
      因为这位这间屋子里只有床。

      人家的床,没有三百平,也有三十平,方方正正的抵满了四堵墙,没留任何空隙。
      荀桉每天醒来的第一件事大概不是睁眼,而是先滚到床沿再勾指捞鞋,脖子一抻脑袋一顶门就开了。

      西里厄斯感觉自己的眼皮在跳,而荀桉却已经迫不及待地蹦了上去,撅着屁股,刨坑似的开始哼哧哼哧掰床板。
      不知按到了哪处,墙壁咚的突然弹出一块斜板,拉平了勉强能当作桌案。
      荀桉把提着的油灯摆了上去。

      而凹陷的墙体内部也因此被照亮,里面居然还嵌着一只老式挂钟,无需通电,直需利用齿轮动力就能运转的那种。
      整间木屋都不是帝国高科技制造的产物,绝大多数倒像是用最原始的木材榫接而成的纯手工机关,每处设计都独具匠心,精巧而又实用。

      西里厄斯仿佛都能看见荀桉伏在灯下,不分昼夜的,一点一点勾画图纸,撅着嘴巴暗戳戳地自己和自己较劲。
      像只滚圆笨拙却执拗筑巢的长尾山雀。
      在远离尘嚣山林间,不声不响地搭建着自己的小窝,自己的世界。

      荀桉可不知道一会儿的功夫能让某皇太子脑补这么多弯弯绕绕。他脱了外套,杂七杂八的冷兵器隔着里兜,叮叮当当撞在一起,在寂静深夜发出了风铃的脆音。

      西里厄斯支着长腿,这辈子也没想到会被一张广到离谱、矮到离谱的地台床憋屈住,越坐越觉得别扭,抻直也不是,蜷缩也不对。
      而床头盘着腿自得其乐的荀桉明显没有这种烦恼,翻来覆去地擦拭着十/字/弩/弓,小脸上挂满了欢喜。

      如果此刻对准镜头,那这份溢于言表的感染力一定能撩的粉丝哐哐撞墙,但它偏生对准了西里厄斯,尖锐寒芒直指他的眉心。
      如此距离,只要扣动扳机,立马见血封喉。
      西里厄斯的眼神徒然加深。

      荀桉一手搂被,一手高抬,颇有种林小姐倒拔垂杨柳的即视感。
      可他神情冷硬,放出的话比弩箭上的寒芒还要犀利:“饿死鬼,丑话说在前头,虽然你很上镜,业绩也差强人意,但夜里最好老实点,尤其是离我远些!”

      怎的,你还能睡梦杀人?
      如果尾音没抖会更有威慑力一点,西里厄斯看着他虚张声势,目光沉沉,却配合地没有反驳。

      荀桉自认警告的差不多了,收起弩箭,翻身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蛄蛹着缩去了一边,嘴里小声嘟囔:“真不是我故意吓你,男孩子在外面一定要注意保护好自己,能让你进屋上床已经是我最大让步了,很不容易的,你别乱来……”

      某巡护员的声音越说越低,尾音飘似的听不见了。
      西里厄斯俯身一瞧,顿时好笑,这小家伙竟三秒入睡,大半张脸已然埋进软被,额前卷发也团成了球,棉花糖似的,跟着呼吸起起伏伏地乱颤。

      可爱是可爱,心大也是真心大。

      西里厄斯无视警告再凑近,瞄上了荀桉那半掩在被窝里的白净耳朵。
      软软弹弹,弧度柔和,感觉像童话中的精灵,每看一眼,心都不自觉地软一度。
      某一瞬间,西里厄斯竟感觉浑身上下混乱的精神力都安定下来,血脉遗留的狂躁因子也仿佛被清泉兜头浇灭。

      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这算不算歪打正着捡到宝了?
      本不抱有任何期待的疗养之旅,竟能碰上这样异乎寻常的意外之喜?
      荀桉这小家伙简直就是个宝藏。

      星际到目前为止都无法根治精神类疾病,尤其是帝国皇室的精神暴动,连原始星无污染的生态环境对他们来说也只是杯水车薪。
      这也是为什么奈瑟尔千挑万挑选了个这么孤僻的星球,换句话来说,就是任凭西里厄斯怎么发疯,怎么闹腾,都波及不到帝国。

      但荀桉此刻祥和平静的状态却能在无形间感染到他,抑制住他暴虐的毁灭冲动。青年身上那种显而易见的干净透彻,是任何特殊试剂都无法比拟的。
      三十平的大床上,西里厄斯那也不去,就这么靠近荀桉,倚在边上缓缓入睡。

      “呜,不要。”
      半夜脖子上蓦然传来湿润热意,西里厄斯猛的睁眼,垂眸便看见胸口忽然撞进一个柔软身体,暖烘烘的,存在感极强。

      凶巴巴警告要别人离他远点的青年,此刻正紧紧抱着他不松手,肉脸就拱在他的颈窝里,软乎乎地趴着,卷发时不时蹭过锁骨,下颌,好像陷入梦魇迷茫乱撞的小兽,嘴里还在不停地重复着呓语。

      “呜呜,我没有故意隐瞒。”
      荀桉胳膊一伸,直接圈住了西里厄斯的脖子,羽睫颤抖间滚落下亮晶晶的泪珠,刚碰到另一具火炉似的躯壳便啪唧一声碎了,冰冰凉凉。

      西里厄斯身体一僵,犹豫再三才试探性地伸手,极其生疏地一下下轻拍着他的后背,直到荀桉停下呜咽。

      银色月光从天窗洒落下来,西里厄斯却彻底没了睡意,搂着小巡护员一边端详,一边抬手擦掉那些灿若星辰的泪珠。
      喉结滚动,略哑的嗓音沉沉落下:“哭、包。”

      原始星上清晨的阳光是淡白色的,像是纯天然的牛奶,映照在任何物体上都极尽温和。
      尤其是翘着卷毛,抻直小腿的荀小桉,此刻望向与他同睡在一个被窝里的某人,肉眼可见的一脸懵圈。
      甚至忘了抄起手边的弩弓。

      “醒了?”西里厄斯睁开眼睛,满脸的神清气爽,恍若饱饭饜食后的野兽,一扫疲态。
      睡着就断片的荀桉:“……”救命,我好像不干净了。

      他瞪着圆眼,狠狠刮了西里厄斯一眼,再不理他,自顾自穿戴好,推门出去到院里洗漱。
      可没脸没皮的西里厄斯也跟了出来,还自觉霸占了溪流上游,那大摇大摆,理所当然的模样妥妥一星际无赖。

      荀桉只能用一种幽怨埋汰的眼神斜盯着他。
      “……”西里厄斯比荀桉高了一个头,心想昂着脖子瞪人其实挺累的,弯腰鞠了捧水泼在脸上,随意开口,“你今天也直播么?昨天看你注册的那个平台似乎全勤标准很高。”

      这话不知是不是近在耳畔的缘故,飘进荀桉耳中莫名有种嘲讽的意味。
      荀桉气得哗啦把水一砸,从醒来就憋屈的小脸又重新挂满了水珠,眼尾还隐隐发红。
      西里厄斯本就瞧了一晚上:“?”又被气哭了?

      荀桉的眼睛不像西里厄斯黑得那样深沉,而是明显偏橘,近乎一种琥珀色,在微醺暖光下细腻剔透,再怎么凶也只是奶凶。
      可他偏生不自知,冲着西里厄斯挥了挥拳头:“等会我去巡山,你跟我后面开播,镜头别乱照,互动什么的你来弄。”

      西里厄斯想起昨夜迷宫一般的密林,轻咳了一声:“或许你可以用荧光剂多标记一些坐标和路引。”
      “为什么要标记?”荀桉奇怪地歪头望他,掀开衣服装了满满一兜苞米豆,“还有荧光剂是什么?”

      西里厄斯滞了一瞬:“帝国任何资格考试的考场外,都会用荧光剂设计路引牌,以免考生迷路。”
      荀桉恍然大悟:“你指的是那些能把人眼刺瞎的史莱姆绿?”
      西里厄斯:“……有没有一种可能学名叫做镭射剂。”

      荀桉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首都星涂那玩意,省了大家伙去北极看极光,还是很科幻的。”
      降落原始星后才发现自己是路痴的西里厄斯:……就当我没提过。

      八点钟准时开播。
      西里厄斯那张冰雕似的俊脸刚一露面,直播间就开始蹭蹭蹭地涨人数。
      星际古董本董终于发现斜上方有种叫做弹幕的东西。
      犹豫片刻,读了出来:“主播能不能走慢点?镜头晃的我想吐。”

      荀桉本来在前面健步如飞,闻声忽的一顿,然后就开始同手同脚,差点被眼皮子底下虬枝盘曲的树根绊了个狗啃泥。
      弹幕飘过一排哈哈哈。

      【巡护员好可爱,以为没对上焦的地方我们就注意不到了吗?咱这一届网友可是鹰眼,自带放大镜的那种。】
      【地儿是真绿啊,水灵灵的透光,里间像冰种的翡翠,外裹着毛线球似的软膜。】
      【大大笔给你,坐等出书[doge] 】

      两人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前,西里厄斯明显感受到荀桉的步速特意放慢许多,面上再怎么漫不经心地装作不在意,心里还是记挂着屏幕后面的百万观众。
      当然百万观众也很给力,见西里厄斯没有杀神附体,大着胆子,一句蹦的比一句放肆。

      【爷辈子也没有想过,每天都生活在壁纸里的终极梦想,现实却是迎面走来两个壮汉。】
      【真不是我乱磕,你们觉不觉得咱们皇太子殿下跟在巡护员身后亦步亦趋,特别像大山里的小媳妇[狗头保命]】
      【巡护员os:呵,你们这群浅薄的网民,如果不是怕太子丢了,你连我背影都看不到!】

      荀桉不知看到了什么,脚步忽的一顿,西里厄斯和直播球同步僵住,然后齐刷刷茫然,眼里如出一辙地透出一股清澈的愚蠢。

      荀桉摸出匕首,单臂抓住藤蔓,没有任何犹豫,蹬地猛甩,整个人几乎擦着悬浮的直播球顶部飞跃过去,像一只拔地而起的矫健雄鹰,稳稳落在了沟对面的粗树上。
      然后轻描淡写地割掉枝丫末梢被系死的褪色绸带。
      那是偷猎贼特意留下的记号。

      弹幕炸了——
      【窝草窝草,我还以为巡护员被惹毛了,要割了咱们太子殿下的腰子!】
      【俺有一万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巡护员飞过去的时候,俺都听见了衣袖破空的声音,吓得连呼吸都屏住了,还以为自己要交代在直播间里了!】
      【憋说了,直播危险,我先边儿去拟份遗嘱。】

      西里厄斯只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也明白了之前青年为何打岔不让涂荧光剂,就是怕偷猎户顺藤摸瓜。
      可被遗忘在帝国边缘地带,毫无存在感的原始星,哪儿来的这么多贼人惦记?

      荀桉又荡了回来,那干脆利落的身手简直让人怀疑他私装了机械臂。
      西里厄斯忽的就想起荀桉交代给他的互动任务,转身面朝直播球:“危险动作,情节虚构,请勿模仿。”

      这话能从皇太子嘴里出来就很不可思议,何况他声音冰冰冷冷,一丝起伏都没有,温馨提示彻底冷却变味。
      星网有记忆,昨天笑过荀桉同一句话紧张到结巴的弹幕此刻哆哆嗦嗦——

      【那啥,我觉得太子殿下在读我的碑文。】
      【不只是你觉得,我觉得我也觉得[胆战心惊]】
      【……虽然我很害怕,但还要最后弱弱的问一句,这就是传说中的夫唱妇随吗?】

      直播间里罕见地消停了许多,直到两人走到一片开阔地带,荀桉手拢在嘴边,呼唤精灵似的招来了许多鹿群,还顶着一脸没眼看的嫌弃表情,纡尊降贵地指点着他们冷若煞神的皇太子殿下嘬嘴,弹幕才再次炸开——

      【陛下陛下您快看哪,您家好大儿脸会动了!】
      【窝草,想不到皇太子这辈子学会的第一个面目动作居然是嘟嘴嘬嘬……】

      森林巡护员桉式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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