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绘] 局》梦寐三千

1、第 1 章

　　“欢迎来到乐园，我的小画家。”

　　……

　　我睁开眼。

　　王座之下双膝跪地的信徒正在祈祷。
　　他们身后的台阶已经被洪水淹没。鱼虾冰冷的尸体被狂风踢起，然后大力拍向他们的后背，好似在向胆小无能的他们挑衅。

　　我冷眼看着他们那一张张布满恐惧的脸，阴冷潮湿的绝望正缓缓侵蚀他们的身躯，只留下那双逐渐失去神采的眼睛。

　　——多么丑陋的眼睛。

　　我嗤笑。

　　正当我准备闭上眼再度陷入梦乡时，一名女孩突然站了起来。

　　她掀开帽檐露出一张白净而熟悉的脸，坚定而无所畏惧的眼神是多么令人羡慕，像极了过去的我。

　　“大家不要放弃！”
　　“与其祈祷神明，不如集合大家得到力量！”
　　“我们仍然有活下去的希望——！”

　　我看着她举起手中代表神明职能的权杖，忍不住笑起来。

　　原来如此。
　　我单手撑脸，饶有兴趣地等待“神女”给出救世之法。

　　当时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他……也是这样吗？

　　垂眸看着那些逐渐围向她的愚昧信徒，我闭上眼轻声叹气。

　　“神女”接下来会遭遇什么我清清楚楚——无非质疑、无非谴责、无非斥骂、无非……

　　“你这个没用的神女……”
　　“享受我们的供奉却毫无用处——”
　　“不仅无法让神明愉悦，还惹怒了神明使祂降下天罚！”

　　不过是只弱小可怜的替罪羊罢了。
　　真可怜啊，“神女”。

　　我倦怠地打个哈欠，对这场闹剧并不敢兴趣。
　　可就当我准备休息时，一个男人站到了她身旁。

　　头发如阳关般灿烂的男人双眼藏着雨后最为澄澈的天空，他身材高大，将那个可怜的“神女”护在怀里防止她被愚蠢的暴民袭击。

　　我怔怔地看着他们。

　　多么般配的恋人。我不禁想。
　　多么令人艳羡的爱情。我抓紧扶手。

　　多么……多么让人想毁灭的美好。

　　我起身走下王座。

　　那些信徒不约而同抬头仰望我，然后又匍匐在地疯了似的磕头祈求我怜悯，将仁慈的爱再度撒向世间，拯救已经破烂不堪的世界。

　　我没有搭理他们，高高在上地看着格格不入的“神女”与她身旁的男人。

　　真令人羡慕。
　　如果我是她该有多好……

　　如果我是她，该有多好啊。

　　为什么？“神女”大声质问我。

　　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无聊。”
　　我回答道。

　　“你不觉得很有趣吗？”
　　我笑着问。

　　“你看，就算我把权杖借给了你，你也没办法让他们得到救赎不是吗？”
　　“你输了，我亲爱的小画家。”
　　“按照约定，我有权处理你的灵魂——当然，被你卷进来的无辜的罗夏也该属于我。”

　　罗夏根本不希望你这么做！她呐喊，空着的手紧紧抓住恋人的手臂。

　　你不觉得自己变了吗？就算你能将其他世界的罗夏都杀死也不可能找回他了——你明明清楚，又怎么能如此残酷？！

　　“残酷？”
　　我大笑。

　　“只要能让他回来，只要他能回到我身边来，再怎么残酷都没有关系。”

　　……为什么？她问。

　　“因为我爱他。”我说，“因为我恨他。”

　　我爱着教导我的执政官，我爱着指引我的执政官，更爱着总是维护我的执政官。

　　我是爱罗夏的。爱那个与我理想中恋人如出一辙的罗夏，爱那个让我学会怀疑与猜忌的罗夏——

　　我亲爱的执政官，我的罗夏。
　　为何要选择放弃抵抗，为何要选择抛下我奔赴死亡。

　　我恨罗夏。

　　“我学会了爱。”我一步一步走向她，“只是与你不同，我的爱用恨浇灌，盛开出充满绝望的花。”

　　“你的罗夏吞噬了不少同位体吧？谢谢你，帮我省了不少功夫。”我勾起嘴角，“还差一点点……只剩下最后一点点，我就能唤醒他了。”

　　……你会后悔的。她说。

　　“后悔？”我嗤之以鼻，“从我作出决定的那刻起，我就没有后悔的资格了。”

　　“我会堂堂正正地赢他——我要亲手为我们之间的纠葛画上句号。”

　　“结束了，亲爱的小画家。”

　　我抬起手。

　　“你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