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0、杯满杯空,宁醉不醒 ...

  •   帧宁一听见烈焱的声音,转过头来便是一脸疑问。
      “那幅画,你若送给锦之,他也是不会要的。”
      锦之屏住了呼吸,四肢都快要僵硬。帧宁却一脸娇媚,“那我可要瞧瞧了,二哥哥这里会有什么样的画是别人收不得的。”说话间已将画放在了桌上。
      锦之安静地站在一旁,一丝气都不敢出。
      若是让烈焱知道他看过冀北的军事图,后果不堪设想。要不要阻止她?不为自己,也要为行馆中的人着想,现在不能暴露。
      还是说,这是一个局。

      锦之犹疑,烈焱却伸手按住了帧宁解开的细绳,笑了起来,“这画风不羁,女孩子家看不得的。”
      “哦~~原来这纸页折损的,是二哥哥的最爱呢。”帧宁扬扬眉的笑着,将画卷的细绳系好放回原处,重新挑了一卷出来。
      像是经历一场生死轮回,锦之只觉浑身乏力。
      “这幅如何?”
      帧宁纯真的目光徘徊在锦之和烈焱之间,最终是落在了锦之身上。
      “公主的眼光自然是好的。”
      冀北画师缪真的《千里》。以零寓整,以实表虚。画技是好的。不过此刻锦之的心思也不再此。
      帧宁却是不罢休,“哪里好?”
      锦之下意识的去看烈焱,偏巧烈焱的目光也对过来,几丝探究直扑而来。忽而深觉这人的眼神,很陌生。
      “骏马神情俊肃,足不践土,腾空飞驰,快马绝尘。锦之以为,这画既现千里马之神姿,又寓心胸开阔之意境,自然是好的。”
      “苏大人真是巧舌如簧。”
      “公主谬赞了。”

      “爷,烈风麟又骗我!”伶语气鼓鼓的闯进书房来,一进门却瞧见三人围站书桌旁边,全转过头来瞧他,一时间愣住了。
      风麟跟着进来,先瞧见呆愣站着的伶语,才见着那边的三人,“帧宁姐姐,原来你在这呢,我还到处去找你。”
      “你是又把二哥哥的园子给踏了个遍吧?每次都拿我做借口,是不是又将花枝弄折了?”宠溺温柔的语气。
      锦之打量着她,会处事知情理,颇懂得对不同的人展现不同的态度。这样的人,若是成为烈焱的妻子,真的是再好不过。

      入夜灯火通明,残枝挂雪,晚间的席宴在落华庭中,各人一方小桌,暖炉在旁。
      烈焱帧宁并坐席首,两边分座的,除了锦之,还有几个大臣,而笙娘伶语也各自席坐锦之身后。
      几曲歌舞过后悠,众人高谈不拘,场面看起来很是自在。可一整晚,锦之安静得过分。除去最初与众人举杯同贺,再没抬起过眼。
      微醺的唇角一抹嘲笑。面前的酒杯,满了又空,空了又满。
      画面扎眼,言语扎心,有些感受骗得过别人,却难骗过自己。他不可能像那些三贞九烈的节妇一样违心禁欲,也不敢像那些自恃风流的才子一样袒露心思。
      更何况……才被人抓住了辫子。
      烈焱终究会与他对立,会成为冀北王,会成家立室。
      但这些,与他又有什么干系?
      “苏大人,饮酒过度易伤身体。”
      呵,连称呼都改了。
      锦之抬起了头来,座上两人英俊挺拔,貌美贤淑,再相配不过了。
      “多谢殿下关心。”
      烈焱瞧着那人面上的冷淡,心里却沉默了。
      方才的那一局,或许锦之已然顿悟过来。他是冀北的王子,不得走错一步,不得让冀北陷入险境。而我,是陵国的人。

      这一夜,锦之醉了,醉得清醒。
      嘴里甜涩,心里空泛,看不清,没有知觉,只知道酒杯沉甸,便是有酒的。可是胸口,有些酸涩发酵在里面,闷的透不过气。
      “伶语,你将车帘掀开一些,锦之像是不舒服。”
      “爷今天怎么喝了这么多的酒,一不留神,一壶酒就没了。”
      他心里不痛快,烈焱也不痛快。
      淡酒烈酒,这人毫无顾忌的喝掉一壶又一壶。
      轻轻的解了锦之的衣衫的盘扣,瞧了瞧胸口处的伤,还好,只是出了些汗,伤口愈合了应该没有大碍。

      打横抱着这清瘦的人下了马车,烈焱脚步平稳的朝行馆里去,直将锦之抱进寝房。
      笙娘端了热水进来,正要帮锦之宽衣,烈焱却拦了下来。
      “我来吧,笙娘你拿一套干净的衣服,煮一些醒酒汤。还有,上次我拿来的药也给找来。”
      “是。”
      熟悉的解开锦之的衣带,里衣都有些被汗湿了,身体很是燥热。嘴里还在不发声的念叨些什么。
      将巾帕浸了热水再拧干,悉心擦拭。碰到伤口处是轻的不能再轻。仍听得那微微撅起的嘴中散出低哼。
      收拾完给锦之上了药,烈焱已是满额细汗,将笙娘端来的醒酒汤一匙一匙喂下去了,心里才松快些。
      “笙娘,你先去歇息吧,我会照看着的,让他们厨房做些粥放着。”
      “我让他们给您收拾一个房间,若是您累了,便过去歇息。”
      “嗯。”
      笙娘轻轻的退出去了,掀起门帘时回望了一眼,殿下坐在了床边,手抚上那张苍白的脸,看不见表情。
      锦之蜷着身体缩在床里边,像个婴孩似的,烈焱轻轻的解开他抱紧的四肢,左手伸过锦之颈后,将人揽在了怀里。
      “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怀中人似有一颤,他忽略了。

      淡淡的酒香萦绕在鼻尖,他温柔的嗅着,一手理顺披散的发丝,这个总是坚强淡漠模样的人,此刻温顺的倚在他怀里。
      “有时候我真希望,你是愿意与我站在一起的。虽然我很自私,但锦之,你要相信我。”世事间总是无法两全其美,但一切都交给我就好。
      背对着烈焱,锦之缓缓睁开了眼。
      有些事彼此再明白不过,身份迥异又怎么继续呢?

      醉酒的后果,就是头疼欲裂。
      锦之勉强的撑着身子坐起来,喉咙难受得要死。
      “笙娘。”一开口,沙哑的嗓音足够媲美老翁。
      “大人,您醒了,哪儿觉着难受吗?本来想早些叫你的,殿下走的时候说您睡得熟,就不让我们打扰了。”
      “哦。”
      “大人您昨夜醉的厉害,都不记得了。二殿下亲自送您回来的,还帮您换了衣裳,陪了大半宿,今早才回去的。”
      下意识的伸手去摸身边的床褥,凉的。下床穿戴,洗漱了也觉得口中满是酒味。
      “爷,爷。”
      响亮的声音穿透了整个房间。
      锦之皱皱眉道,“伶语,我是醉了,又不是耳聋,你小声些我也能听得见。”
      “爷,那个,公主来了。”
      “公主?”
      “嗯嗯,就是昨晚那个。”

      跨进正厅,帧宁公主正坐着与笙娘说话,笙娘似乎对她颇有好感。锦之过去,礼貌的见礼,“招待不周,让公主久等了。”
      “哪里,苏大人身体不适,多等等又何妨。”
      “公主今日前来,不知有何事?”
      公主身后一个女官上前来,将手中端着的长锦盒放在锦之身旁的方桌上。
      “苏大人昨日走得匆忙,倒将我送的礼物都忘了呢。”
      “失礼了,昨晚锦之醉的厉害,还劳烦公主亲自送来,多谢公主了。”
      “无妨,反正我整日呆在宫里,倒是借个由头来苏大人这里瞧瞧。”说完帧宁公主站起身来,“不知二哥哥总到苏大人这里来,都玩些什么?”
      锦之恭敬地跟在她身后,“倒没有什么可玩的,殿下多是为锦之解说冀北风俗文化,偶尔出去实地体解。”
      帧宁突然转过身来巧笑的望着锦之,眼里的尖锐一晃而过,“哦?我倒不信呢,对着苏大人这样的妙人,二哥哥会不动心?”
      锦之上前一步解释,“公主误会了。”
      “误会什么?”
      公主眼中清亮,若非昨天的事,锦之怕也要相信她天真无邪。
      “殿下诗书精湛,领军理政更是叫锦之钦佩,承蒙殿下照顾,锦之自然……”
      “苏大人。”
      帧宁突然打断了锦之的话,迈了几步又回过脸来笑道,“先前来的时候瞧见院中种了许多梅树,我最喜欢了,苏大人带我去瞧瞧可好?”

      院中安静,只有两人踏过细雪的声音。
      芊芊玉手折下一枝花苞来嗅,“苏大人,梅树是原就种在这院中的吗?”
      “不是,是后来自殿下宫中移来的。”
      “苏大人,你说,是二哥哥宫里的漂亮,还是这行馆中的好?”
      锦之看了看树尖即将绽放的花蕊。
      “树爱扎根,不愿移走,自然是殿下宫里开的好。”
      帧宁公主转过身来正正的看着他,眼神却不信,“可二哥哥好像更喜欢这行馆中的呢。”
      “梅花孤傲,这馆中的梅花不应天时开放,不讨喜的,公主不必介怀。”
      “你瞧这梅花的枝桠,这么锋利,若是二哥哥不小心被伤着了,那可怎么好?”
      锦之看着那张清秀的脸,淡淡道:“公主大可放心,梅树自有清性,不会刻意悦人,又怎会伤人。”
      帧宁公主道:“那最好不过了。礼送到了,我也该回去了,下次有闲再来拜访。”
      锦之微颔首,“多谢公主的礼物。”
      将公主送到行馆门口,公主的车驾已经在正门等候。帧宁公主才抬起了脚正要上车,顿了一下又回转脸来,“我昨夜偷瞧了那副字画,确是女孩子家看不得的,不过我想,苏大人这样的身份,也是看不得的。”
      说罢帧宁公主轻笑一声,上了马车,放下了车帘。
      直至马蹄车轮声渐远,锦之还站在原地看着,本来就混沌的脑袋沉重了。
      生于皇家的公主,本也没奢想有多单纯愚笨,可如今,更艰难了。

      书房中,锦之誊抄着《冀北文录》,伶语欢欢喜喜拿了一页字过来。
      “爷,爷,您瞧我写的字,是不是比以前的好了?”
      锦之搁下笔,看着伶语无邪的表情,却没有答话。
      伶语急着讨赏似的,将纸页摊在锦之面前,“爷,您看,是不是好很多?”
      “字迹乖张,潇洒不羁,是进步了许多。”
      “我可练了好几日呢。”
      心情不爽快,锦之实在是忍不住折腾这孩子,“这是谁教你的?”
      “呃。”
      水灵的眼睛躲躲闪闪,更伸手去要往砚台里倒水研墨,“爷,都没墨了,我帮您研研墨,您一下午都没出房门,在写些什么呢?”
      锦之故作叹气,“我的字板正,确是不如别人好。”
      伶语一听,急忙解释,“不是的爷,您的字好看着呢,就是烈风麟说太纤细,不让我学。”
      “哦,原来是嫌弃我的字太女气。”
      “不是的,烈风麟也不是那个意思,哎呀,我们没那么说。”
      看着那小脸都急红了,锦之真想在唾弃自己,“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伶语古怪地瞧着锦之蔫蔫的样子,“爷,您今儿个心情不好?谁惹了您,我去帮您教训他去。”
      锦之拧了拧眉,轻敲了一下伶语的脑瓜。
      “就你整日疯耍不知愁,总是不若别的同龄人有担当,时时叫我和笙娘担心。”
      “哪有!!”
      小嘴又撅起来,见锦之实在无精打采,干脆一溜烟跑了。
      又剩锦之一个人,披着厚袍坐在书房里。
      是不能再混混沌沌地过日子了。笙娘,还有伶语,还有这行馆中的人,不能因他而送了性命。
      那日事发突然,如若东窗事发。
      烈焱生于王家,必有身为国主的觉悟。
      可他习惯了被动,想要主动去做些什么,才觉得事情艰难。说到底,除了朝中的虚与委蛇,他什么都不懂。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