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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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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惊鸣只一个劲儿地往前走,没搭理他的问题。
怀梁丝毫没受影响,还跟在后边絮絮叨叨地问:“我们这是往哪儿走?”
陈惊鸣翻墙出来的地方,是陈家的后院。
后院通向的是一小片林子,再出了林子,又是家户人住的屋宅。
她从右侧边穿过去,没挨着墙走,走的路多了,到的地方却是一样的,绕了这么一圈儿,最后到了城主府隔壁院子的后门去了。
怀梁远远地定睛一看,有两道黑影,一高一低,低的像是在地上蹲着,正缩在墙角里,而后,应当是瞧见了陈惊鸣,便抖落了两下衣服,跑着迎了上来。
“惊鸣。”
“惊鸣。”
陈花陈朵小跑着到陈惊鸣跟前,正准备说些什么,只是目光都不必往旁边移动,毕竟身后跟着个这么大活人,还是很难让人忽视的。
“惊鸣,这是谁啊?”陈朵有点好奇。
陈惊鸣不打算多解释,但也没掩藏自己的心情,只是道:“陈长生的远方侄子,我出来时不巧撞见了他,没别的办法了,先带上。”
“哦——”陈朵恍然大悟,拖长了语调,飞快地看他一眼,有意想压低声音但没压住,略带嫌弃道,“他就是那个穿着盔甲,被盔甲弄伤的。我们带着他,能行吗?”
军营里好的坏的消息总是传得飞快,更别提这么一个大小伙子,又是陈长生的侄子,偏偏穿个盔甲就把自己弄伤了的丢脸的事情。怀梁有心反驳,但这却也是事实,没得叫他辩驳的。
他欲言又止道:“我……”
“好了,没事,拖不了后腿,就陈富那个样子,呵!”陈惊鸣无意在这里继续耽搁,直入主题,“东西都拿出来了吗?”
“在这儿。”陈花跑回墙角,又跑回来,走得近了,怀梁才看清,她手里抓着个麻布袋子和粗麻绳子,“都拿好了,等用完了,我再藏回老地方去。”
“嗯走。”陈惊鸣歪了下脑袋,朝前示意,陈花陈朵姐妹俩个立刻领会跟上。怀梁只是在原地停顿了一下,就发现已被远远地甩在了后头,他倒吸口气,赶紧往前追。
看陈花陈朵这熟练的架势,这两人习以为常的表情,看来这种事情没少干,三个人已经相当有经验了。
……
陈钱他爹叫陈富,给儿子取名一个钱字,心心念念就是发财。
陈富从年轻的时候开始,就迷上了赌博这档子营生。最开始,是在路边跟邻家玩叶子牌;到现在,就是一天到晚,都泡在城东的一个地下赌场耍钱,有钱了耍,没钱了借钱也要耍。
夜里的赌场正是火热的时候,不时地爆发出能掀翻房顶的喧嚣和嘈杂的声音。热闹而混乱的场面随处可见,赌桌外围满了一圈又一圈的赌客,人们大声叫喊着、咒骂着、欢呼着,只看得到最里边的那几枚骰子。
陈富窝在赌场最里边,他的一只眼睛盯着庄家手中的筹码,另一只眼睛像火苗一样四处乱转。整个人的面孔被藏在赌场烟草燃烧的烟雾底下,发狂的痴迷的神情让人心惊。
“艹!”陈富猛地把手里的黄纸片往桌上一砸,两只眼睛已经充血,眼底全是红丝,像是要吃人,他一脚踩在凳子上,整个人往前一探,干枯的看得见骨头的双手抓住了庄家的领口,“你出老千!你肯定出老千!把老子的钱给老子吐出来!”
但下一刻,他已经被牢牢地摁在了地上,人高马大的打手捏住他的脑袋,把他的脸紧紧地贴向地面,摁着他的脸,大力蹭着粗糙的带着沙石的地面。
那庄家整了整没弄乱的衣领,从赌桌后边走过来,抬起脚,踩住陈富的脸,碾了碾,擦鞋底似的,道:“陈富,胆子大了啊?敢在赌场耍狠了?是忘了你欠我们多少钱了吧?啊?”
陈富挣扎着仰了仰脑袋,但就像断了腿的王八,被人按住了龟壳,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舔着脸讨饶道:“不敢了、不敢了,小人错了,放过小人吧,不敢了,真的不敢了。我堂兄弟你们都知道的,城主,我那钱肯定还得上,真的!”
庄家啐了一口唾沫,移开自己的脚,让打手拖死狗一样把陈富抓起来,“要不是看在城主的面子上,你还进得来赌场?再有下次的,你就等着把两条胳膊都留下来,就是城主来了,那也不好使!”
“不敢了、不敢了。”陈富堆着笑,一张老脸皱纹都挤在了一处。
赌场的喧哗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分明。
陈惊鸣站在巷子口,双臂抱胸,目光冷冷地盯着对面的屋舍。赌场,说是地下赌场,但是到底有一多半是在地面上露着的,明亮的光从两扇窄小的窗户里露出来。
“那就是地下赌场啊。”怀梁不错眼地盯着看,这一切对于他而言都极其的新奇有趣,“我们下一步做什么?”
陈惊鸣言简意赅,“等。”
“等?”怀梁看了眼陈惊鸣,见她全神贯注地盯着对面,并没有给自己解释的打算,身后的陈花陈朵两姐妹也一动不动地站着,老老实实地闭上嘴。
陈花忽然道:“他出来了。”
“走。”
陈富在那边晃着身子走,嘴里骂骂咧咧地不知道在说什么,隔着宽阔的空旷街巷,四道身影在这边的暗影里缓慢地移动,始终紧紧地跟在他后边。
“动手!”陈惊鸣一声令下,从拐弯处直冲出来,对准陈富的脑袋往下一按,把不知道哪儿来的破布一把塞进他嘴里。
陈花陈朵两姐妹紧随其后,两人拿手撑开麻袋口子,结结实实把陈富一整个套进麻袋里边。陈惊鸣一脚踹下去,把陈富踢到,两姐妹再胳膊底下一绕,拿绳子把麻袋口牢牢扎住。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般结束了,末了,陈惊鸣抓着扎拢的麻袋口,手臂用力一鼓,拖着麻袋就进了巷子里,安安静静的,一切结束了。但陈富在麻袋里并不安分,手脚并用地左右挣扎,让陈花陈朵两个人隔着麻袋踹了好几脚,这才老实了下来。
怀梁从始至终一直看得目瞪口呆,跟在三个人后边,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的脑袋,见着姐妹俩个毫不留情地上脚,又忍不住摸了下自己的胳膊和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干什么。
等到进了一处死巷子,陈惊鸣松开手,把麻袋“通——”一声沉沉地扔在地上。她顺手解开麻绳,脚却隔着麻袋踩到陈富身上,从前往后慢慢地移动,直等到脚底下往下一踩,软趴趴的,约莫是腰部,狠狠地踹了一脚。再又往下挪动了些,猛踢了几脚。
这才觉得心里解气了些,她直起身子拍了下手,道:“把人拖出来。”
“得嘞!”两姐妹一左一右揪住麻袋的两个角,高高地抬起来,跟倒玉米穗一样,把陈富囫囵个地从袋子里倾倒出来,一滩烂泥似的趴在地上。
陈惊鸣眼疾手快,趁着人还痴傻地在地上趴着,单脚踩住陈富的脖子,不知道又从哪儿摸出来一片长条黑布,绕到后脑勺打了个结,把这人的眼睛蒙住了,才又抓住陈富的肩头,把人掀翻过来。
“小梁公子。”陈惊鸣很轻地叫了一下他的名字。
怀梁左右看了看,那陈花陈朵俩姐妹一左一右地守在巷子口,他不确定地用手指指向自己,见陈惊鸣点头,便慢慢地走过来,“我?”
陈惊鸣朝他招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轻声道:“你问他,他们家的羊是到哪儿去了?”
“欸好的、好的。”怀梁连连点头,边看着陈惊鸣的表情,边试探着走近陈富,清了清嗓子,“陈富,我问你,你们家的羊到底是到哪儿去了?”
“唔、唔……”
“啧。”陈惊鸣不耐烦地撇了撇嘴,随意踹了一脚。
“说话!”怀梁看她的样子,声音立刻跟上。
“唔!唔、唔唔……”
抢在陈惊鸣动手前,怀梁赶紧上前一步,把塞在陈富嘴里的抹布扯出来了,略带嫌弃地扔在地上,顺手在陈富衣服上擦了一下,“你快说!”
“救!……”
陈惊鸣一巴掌抡圆了扇上去,打碎了他的语调。
怀梁的话总是落后半拍,“快说!”
“救!……”
陈惊鸣索性又塞了一块布到他嘴里,转身走了,就在怀梁以为,她是打算就这么扔下陈富,带着陈花陈朵姐妹俩走的时候,令他瞠目结舌的事情出现了。
他瞪圆了眼睛,看着陈朵不知道从衣服的哪里,掏出一根约有两尺长一胳膊粗的木棍来,陈惊鸣就拿着这木棍,走回到陈富跟前,重重地砸了下来,约莫砸了七八次,她才停下,朝怀梁歪了下脑袋,示意他继续。
怀梁再次上前一步,扯出陈富嘴里的布,问道:“不想死,就老实交代,你家的羊到底去哪儿了?!”
“小、小人说……”陈富这下是终于老实了,只不过说话有点断断续续的,“小人那婆、婆娘,把羊卖给那、那串儿了,小人是、是……”
还不等他说完,陈惊鸣又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拿出块布,往他嘴里一塞。她要的就是这句话,至于他后边要怎么狡辩一下他自己的做法,那和陈惊鸣没有半点关系。
见着这边儿完事了,姐妹俩个走进来,小声道:“抬出去?”
“嗯,扔出去。”
怀梁看着姐妹俩一前一后抓着这人的胳膊和腿,倒像是抓着头肥猪,在巷子口探个脑袋飞快地左右看了片刻,把人不知道扔哪儿了。他犹豫片刻,问道:“冬日里这么冷,扔到街上,这人不会冻死吧?”
陈惊鸣正踢着脚下那几块破布,全踢进墙根儿底下,道:“祸害活千年,哪儿那么容易死。更何况扔到赌场门口,赌场会有人出来看遇见的。”
四人从来的路往回返。
临了,见陈惊鸣正预备翻墙,怀梁还是叫住她,“陈姑娘。”
“什么?”
怀梁犹豫片刻,道:“这事情,你打算自己同陈将军说吗?若是如此,陈将军倘若不信……我可为陈姑娘做人证。”
“我为什么要告诉他?”陈惊鸣回答得漫不经心,轻轻一跃坐上墙头,“我只是想出口心中的恶气罢了,至于这件事情,我从来都知道我是对的。”而后,她轻轻地跳了下去,没发出半点声响。
院里的石桌上多了一盒子,陈惊鸣一停,警惕地左右环视一圈儿,手指下意识地按住腰间的软剑,缓缓上前,掀开盒盖,入眼的先是张字条,字条底下是满满一盒叶子酥。
她打开字条,上边画的是她那只小黑豹和一个小人,那小黑豹正舔着小人的眼泪,这画工她再清楚不过了,是季言的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