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月光一心BE》绮罗春

1、第 1 章

　　年迈的父亲写信给异国他乡的独女，叮嘱她回到身边。

　　只是这样稀松平常的事，那位老人偏偏是port mafia的首领。

　　于是横滨这本就狂风肆虐的海面又下起倾盆大雨，越发险恶着扑朔迷离。

　　森鸥外呼出口气来，把视线从玻璃幕墙外一碧如洗的天空收回。

　　叮的一声，廊道尽头的观光电梯开启了。
　　一身精致和服的少女步出其中，粗跟皮鞋在大理石地板上敲出清脆的响声。

　　森鸥外听着足音走近，待到快要擦身而过时才转过头去，满脸惊喜。
　　“是尾崎呀，真巧。”

　　尾崎红叶脚步微顿，妙目流转着定格于他面上。

　　“是啊，真巧，”
　　她了拖长语调，意味深长般地问候：“医生，近来可好？”

　　身为port mafia的医生，森鸥外称不上受人尊敬，不过人缘很不错，几乎和谁都能聊得上几句。

　　简短的几句寒暄过后，他便说起那位神秘的大小姐。
　　“听说是你前天把她接回来的，那位是首领的独生女，可之前几乎没人见过，大家都很好奇呢。”

　　“医生也好奇吗？”
　　尾崎红叶唇畔的笑意加深，却像画上去似的不带一丝温度。
　　森鸥外认为她那双橘红色，妩媚清亮的眼睛里，此时投射出的冷芒，就像快要出鞘的刀刃一样。

　　她果然是认识大小姐的，多半还交好。
　　结合之前听说的情报，森鸥外做出这样的判断，然后笑盈盈地说：“那当然，我可太好奇了。”

　　他暗红色的眼瞳深望进去暗沉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真是个危险的男人。
　　尾崎红叶掩嘴笑道：“你们这些家伙，就喜欢在背后议论女人，实在无聊。”

　　不等森鸥外辩白，她又说：“妾身知道，你们经常在背后说我不像个女人，不，是不像个人。”
　　森鸥外微挑了下眉，“你介意？”

　　port mafia是个凶残的组织，并不适宜柔弱温婉的女性生存。
　　尾崎红叶却自幼生长于此，如今不过十七岁，已经是组织里的准干部了。

　　她生得极美，面容带着少女的稚嫩圆润，又开始显露锐利危险的棱角，让人见之难忘。
　　人们却鲜少提及她的貌美，只说她像个夜叉。
　　凶残、暴力，强大。

　　尾崎红叶抬袖掩唇，轻笑不语。

　　森鸥外以为她会生硬地把话题岔到自己身上，是不想提大小姐的事。
　　她却叹息一声，幽幽道：“妾身终究也只是个普通的女人罢了，大小姐才是真的不像人，你见了她就明白了。”

　　第二天晚上，森鸥外终于见到了大小姐，在专门为她的归来举办的宴会上。

　　有头有脸的组织成员，合作企业的高管，机关政要，友方势力的头目骨干。
　　高级酒店的厅堂被这些人充斥。

　　觥筹交错，高谈阔论，人们神情各异的面容上却能窥见相似的隐虑。

　　宴会是mafia的暴君举办的，收到请柬的人就没有敢不来的。
　　可这位的性情近年来越发酷烈无常，就算是这样的场合也总免不了有人横尸当场。

　　死亡的恐怖阴影下，大家都不由担忧最近的所作所为是否逆了mafia首领的意，有被他杀鸡儆猴的风险。
　　如此一来，倒没几个人真正关心这次宴会的主角了。

　　过了会儿，宴会正式开始。
　　有些佝偻的老者身影出现在宴会场中，平平无奇的西装，面容亦是稀松平常的苍老，除了些许麻木外看不出什么情绪。
　　场中却随着他的到来静默下来。

　　老者用混沌的双眼扫了眼场中，与他视线交接的人们都纷纷低头垂眼，发自内心地表达出敬畏来。
　　他对此无动于衷，只漠然地收回视线，说：“放松些，玩得开心点。”

　　这苍劲的声音说不上响亮，但没人不把这话当作必须执行的命令。
　　随着他的心意，宴会变得热烈起来，首领脸上却透出无趣，转头问跟在身边的下属。
　　“弥伽呢，怎么没来？”

　　下属说：“大小姐不太舒服。”
　　首领默然片刻，道：“她是我唯一的女儿，这场宴会就是为她举办的，不管怎样，她也得出来见见人。”

　　不远处，正与合作势力骨干交谈的森鸥外隐晦地向他投来一瞥。

　　首领统御port mafia几十载。
　　是一手将它从横滨混乱不堪的地下势力中推至龙头位置的存在。

　　这样的男人，壮年时自然有几段风流韵事，据传也有几个私生子，可他是个没什么人情味的男人，没有把私生子搬上台面染指势力的打算。

　　大小姐是他唯一承认的女儿，是他早逝的，有名分的妻子生下的女儿。
　　看来除开名分，他也是在意这个女儿的。

　　下属应是离场，几分钟后引着位少女进来。

　　那女孩生得极瘦，长发简单地挽在耳后，穿着身紫色长裙，脚踩着双坡跟系带凉鞋，发上颈上手上都没有一点装饰，那张素净的脸甚至没有妆容。
　　这副打扮在这华丽热闹的宴会上未免显得失礼，可见到她的人都不会介意这点。

　　所有的，有意无意着扫过她的视线最终都停驻在她身上。
　　看着她微低着头，缓缓走到首领身旁。

　　森鸥外微眯着眼观察她，觉得尾崎红叶说得一点也不错。
　　——这位年轻的准干部身体里潜伏着一头名为仇恨的恶兽，使美人化做嗜血的夜叉。
　　可仇恨是种被异化扭曲的生命力，它让她变得鲜活亮丽。

　　面前这女孩却完全相反。
　　她那么美，面容精致妍丽仿佛是技艺精湛的画师，费尽心思一笔笔精心描述。
　　可惜那种美丽却不沾一点活气和人味，就连她走近的脚步也虚浮好像踩着云而不是地面。

　　她生得极白，也许是灯光太亮的缘故，倒让她整个人显出介于玉和瓷之间的质地，透着光似的，也越发不像人了。
　　而那张瘦削小巧的脸，又生着双瞳仁大的黑眼睛，配上那找不到一丝破绽和瑕疵的五官，真是越发像尊人偶。

　　森鸥外收回视线扫了眼身旁人惊艳的神情，又看了看其他人的反应。
　　他唇畔的笑意加深，端起酒杯啜饮一口，心想，不管怎么说，这可真位令人心动的美人啊。

　　那女孩停在首领面前，“日安，父亲大人。”
　　首领：“我的女儿，让大家认识下port mafia的大小姐吧。”

　　女孩微顿了下，点点头转身面向众人。

　　“谢谢你们为我参加这场宴会。”
　　纤细但清晰的声线，听不出感激的意味，那双大而黑的眼睛半掩在纤长的羽睫下，暗沉沉的一丝光亮也透不出来。

　　“见到大家，我很高兴。”
　　也听不出高兴的意味，或者说，一点情绪也听不出来。
　　就算这样敷衍，看在她如此美貌高贵的份上，也没人生得出怨愤的心思。

　　大小姐却在这简短的两句话之后沉默下去，无话可说了。
　　她僵立在人们的视线中，越发显得羞怯伶仃，惹人爱怜。

　　森鸥外听见周围的议论声。

　　“大小姐看来有些胆小呢。”
　　“也对，毕竟从小生长在国外，从前几乎没有接触过组织。”

　　足过了几秒，她才像是终于想起该做什么，抬起眸来。

　　大概是想看清所有人，她转动着眼珠，眸光平等地掠过所有人的面容，眼波流转间，暗沉沉的眼睛里终于映出些许光亮。

　　细微却明晰，让人生出种难言的悸动。
　　就像下着暴雨的夜，直视漆黑天幕被闪电撕开一线的惊悸一样。

　　而这过分透亮惊心的眸光稍纵即逝，并不为任何人多停留一刹那。

　　就这样短暂的一个抬眸而已，包括森鸥外在内，许多人的心态就发生了改变。
　　他们都不肯再原谅她的敷衍与忽视了。

　　大小姐并不羞怯，她也不害怕。
　　因此也不适宜被加予高高在上的悯怜与原谅。

　　那分明是种两眼空空，目中无人，简直傲慢到无以复加。

　　这时，她已经收回视线，像来时一样无精打采地微垂着头。
　　浓密纤长的眼睫在眼下打出阴影，无论再如何窥伺也再难见到一丝端倪。

　　“我是若叶弥伽，以后请多多指教。”
　　大小姐回头望了父亲一眼，确定自己完成了他的嘱托。

　　“那，父亲，我回去了。”

　　首领颔首，若叶弥伽微松了口气，匆匆离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