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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我的步伐比较慢 ...

  •   两岁半的夏美开始迎来了人生新的篇章,她就要上幼稚园了,和她的小哥夏天一起。

      本来以夏天的年纪,去年入园是最佳时期,不过回想起来,他在去年确实也尝试过幼稚园的日常生活,不过人家的小朋友是年卡会员,而夏天拿的则是一日游的体验券。

      那天,雄哥带着自己都察觉不到的笑意,满怀期待地牵着夏天的手离开夏家公馆的大门。

      她脑子里已经全然勾画出一副温馨美好的场景,在她的想象中,可爱乖巧的夏天会和众多同龄的小朋友玩在一块,一起叠积木,一起扮演家家酒,当然夏天应该会扮演听话的小孩角色,毕竟这形象与他完美契合。

      总之她是带着期望与夏天在幼稚园老师的笑容下分别的。

      结果出乎意料地,在还未到幼稚园放学的时间段里,雄哥接到了一通来自幼稚园园长的电话。

      听完这通特别来电,雄哥心情略显复杂地将夏天从幼稚园接了回来,待在家里无所事事的叶思仁留意到她怀中的夏天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未干透的泪痕沾满了整个脸颊,甚至鼻头上还挂着没擦干净的流涕。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叶思仁一脸的诧异。

      “孩子刚刚才哭完,别再提了。”

      雄哥不想让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夏天重新感到不安,手依然在他的后背安抚拍打着,用着思索过的语气淡然说道:“我们夏天,等到明年夏季再送去幼稚园吧!”

      在雄哥把夏天交到老师手里离开幼稚园的那一刻,整件事情就朝着无法挽回的道路一往无前,崩坏的彻彻底底。

      一开始见到这么多跟他同样大小的伙伴,夏天的确有些开心,被差不多高的小萝卜丁们围着,即使害羞也还是鼓起勇气加入了第一届豆丁儿交流会。

      其实大多数三岁孩子的语言系统还未发展成熟,说话比较匮乏,毕竟不是所有的孩子都是夏宇,而且在这一方面,似乎历代夏家人把所有的智商都遗传给了身为长子的他,留给弟弟夏天的量,有但不多。

      不止是害羞腼腆加上胆子小,夏天在发育方面比同龄人也要缓慢,无论是开始长牙还是学习翻身、爬行、站立、走路,甚至开口说话都迟缓好些日子。

      雄哥和叶思仁担心孩子是得了什么疾病,心急火燎地带着夏天去普通医院检查,以前的年代不像现在这般繁华,人才不多导致医生的数量也有限,在人手不够用的情况下,一个医生任职多个科室都很正常,此次负责给夏天诊察的中年医师同样如此。

      主职是负责精神内科的吴医师因为看诊病人不多,顺便兼职儿科和妇产科,毕竟在成为医生之前,内科、外科、妇产科、儿科这四门专业课是重中之重,在数不尽的夜晚里疯狂折磨着各个备考医学生。

      在夏雄夫妇的口述下得知夏天的问题后,脸上一片平和的吴医师嘱咐着进来的护士去带病患做最常规的检查,不同于家长们的担忧与着急,他只会不屑一笑,在内心深处偷摸着吐槽这些父母。

      能有什么病,不就是脑子不够发达,比其他正常孩子笨点而已,明明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却又不愿意接受现实,总以为自己生的孩子必定是天之骄子。

      等到护士递过检查报告单,吴医生拿起桌面上的平光眼镜戴上,虽然这东西不实用但确实戴上后更加人模狗样,显得他更颇有一些资历,令人信服。

      随手翻了几下,目光快速地扫过关键的几个检测结果,如他料想的一样,一切都很健康,甚至营养都有些过剩。

      嘴巴不自觉发啧,抬起头,瞥了一眼还在吊着嗓子抽泣的奶娃子,心里思考着该怎么委婉地说出事实而又不伤害到家长那颗脆弱的心。果然这些家长比精神病难对付多了,毕竟前者需要绞尽心思告诉他们孩子没病,后者直接一句话开诊断拿药。

      之前的检查中有验血这一项,所以被针戳痛的夏天还坐在雄哥的腿上哭着,就从这透彻人心的哭喊声就能知道这孩子特别的健康,就算真的怀疑有病,挂的科室也应该是咽喉科而不是他这。

      这哭法,废嗓子。

      话到了嘴边又被吞回,一旁的雄哥见状更加担忧。

      “医生,没事。你直接告诉我夏天他得了什么病,我可以撑住。”

      “呃,就…你的孩子……嗯……”

      “医生你就直说吧!无论怎样,我都不会放弃我的小孩。”

      “呵呵,”吴医师看着雄哥一人就演出堪比琼瑶的大戏,无语地抽了抽嘴角,随后才补充道:“给孩子多吃点青菜吧,体重有些超标。”

      “哈?”

      “我说,多吃点素!”

      “不是,医生!我现在很担心我家夏天的身体,他有什么病痛我的心也会跟着痛,你能懂这种心情吗?”雄哥说着便激动起来,站起身子直直逼近一脸无辜的吴医师。

      被人喷了一脸唾沫液子的倒霉蛋取下架在鼻子上的眼镜,抽了几张抽纸抹了抹脸,他就知道他说得还不够委婉,早知道再斟酌酝酿一番。

      “我知道……你别激动,好不好?”

      “你叫我怎么不激动,这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耶!”

      “所以我说,他特别特别的健康,要是他不喜欢吃青菜,那就不吃,这没有很重要,所以你不要激动,不要再扯我的头发了呀!假发都要被你给扯下来了。”

      最后雄哥还是不承认吴医师的诊断,离开时还不断辱骂他是一名庸医,不配成为真正救死扶伤的伟大医师。

      对此受到雄哥迫害的吴医师表示无所谓,只要这个女魔头愿意松开她的魔爪,不再继续扯着他头发,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没人拦着。

      头发,中年男人最后的尊严,不容侵犯。

      豆丁们交流会随着稀稀疏疏的几句自我介绍作为尾声仓促结束,夏天和豆丁们相互沉默着盯着对方的脸来回乱瞟,抠着小手手局促不安,怎么办,后面的妈妈没有教。

      对了,找妈妈。妈妈一定知道该怎么处理。

      于是在夏天察觉到雄哥不见的瞬间,恐慌和不安把孩子给压倒在地,瘫坐在冰凉的地面上哭得撕心裂肺,他以为自己被最爱的人抛弃在这个陌生的房子里,和这群豆丁们过着相依为命的苦日子。

      内心戏太足,喜欢脑补的能力全随夏雄。

      环境会带动其他孩子的情绪,夏天一哭,其他小朋友也莫名其妙跟着嚎啕大哭,扯着嗓子一起要妈妈抱。

      小班特意安排了三名幼师,夏天所在班级的负责老师由一位资深的男性幼师带着两名新手女性组成。

      入园新生的哭闹不停不禁让人联想起儿科门诊处那些被大人诱骗排队打针的悲催孩童。

      男幼师再也不是那个入职第一天就因男孩子的眼泪而轻易慌神的新人,经过一年半的磨炼与打压,他成熟了,也沧桑了,才随之意识到,原来像夏宇那般省心的孩子,着实可遇不可求。

      那年,怀中的孩子哭得梨花带水,惹人怜惜。

      此刻,目光所及之处的每一个都鼻涕横流,头脑乍疼。

      揉了揉太阳穴,用眼神示意两位不知所措的新生老师跟着他一起安抚这群孩子们的情绪,熟练利索的动作中透露出鲜为人知的心酸和苦涩。

      除了夏天,其他所有的豆丁都在老师们夸张的语气和幼稚的歌声下渐渐融入其中,挥着小短手跟着老师的动作一起舞动。

      午餐时刻,豆丁们都吃得一脸满足的模样,而夏天还是一个人缩在最边角的位置,揉着泛红的眼睛小声抽泣,餐盘上的食物是一丁点儿都没碰。其中一位新手老师留意到他的情况,带着担忧靠近,耐心陪同。

      “球球老师喂你吃好不好?”

      夏天摇着头拒绝,泪珠被甩到老师那干涩的唇边,一滴水坠入荒川戈壁。

      “为什么不愿意吃饭,这样肚子会饿的。”

      “吃不下。”

      “有什么事说出来,球球老师帮你一起想法子。”

      “我……想要妈妈。”

      碎石投进水潭引起的波澜都不及他话里的颤音来得猛。

      “这个,老师也没办法呢!”

      交谈终归落得一个悲伤的收尾。

      出于对夏天的怜惜,在其他豆丁躺在午休的床铺上乖巧入睡时,球球老师一人抱着忧愁善感的他在外面的走廊来回踱步。

      教室里的灯早就熄了,厚重的窗帘也被老师们拉起以阻挡窗外的光,一开始还有些稀碎的声音流动,片刻过后,孩子们渐渐休憩在暗沉笼罩的房间里。

      球球老师嘴里柔声哼着小曲,抚摸着夏天的后背。

      她的声音像初春的第一滴雨划过天空,掉落在树叶上,啪的一声来得清脆。她的手也很细腻柔嫩,可惜选择了幼教行业,往后脏累的苦活差事将在她的手上留下不可逆的见证,但此刻她的抚摸依旧是涂了胰子般柔顺。

      明明是和雄哥截然不同的形象,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有着强烈反差的性格,但就这样出乎意料地把要寻找妈妈的夏天给哄好了。

      夏天的眼睛缓缓闭上,抓着老师衣服后面的手也随之松开垂下,听到他的呜咽声断了,呼吸变得平缓有序,球球老师才抱着入睡的他轻手轻脚走进教室。

      他也该加入集体和其他豆丁们一起享受安谧的午休时光。

      “你也太有耐心了吧!看来,你是真的特别热爱这个职业啊!”

      负责值班午睡的是另一位新手老师,全程都看在眼里的她用着微弱气音对着球球老师如此说道。

      “不是的,因为他想妈妈呀!”

      “小孩子第一天,这很正常。”对方起身往墙边稍微挪动了一下,给她留出一个位置。

      “我就觉得他哭起来的样子真的好可怜,跟小时候的我很像啦!”球球老师笑着坐在对方的边上,将手中的毯子盖在两人的膝盖上,柔声解释。

      对方用手撑着脸颊,盯着她打量了一番,“想象不出来。我见到你的第一面就觉得你这个人温柔且强大,没想到像你那么优秀的人小时候也会有这样的一面。”

      “欸,你怎么会对我有这么高的评价啊?”球球老师有些错愕。

      “我面试那天有在园长办公室看到你的履历啦!而且,台大是我做梦都不敢想的地方。”她被球球老师看得有些不自在,眼睛不敢对视,食指不停地在桌面上画着圈圈。

      确实,很多人评价一个人是否优秀都是看他的外在条件,很少有人去愿意了解他的内在,似乎成就可以远远盖过内心的肮脏龌龊。真正内在丰富美好的人,反而会因朴实无华的外在因素而被选择性地忽略。

      “其实,跟你讲。”球球老师凑近对方的耳朵,细声细语地透露出她的秘密。

      “我小时候一点也不聪明,反而笨笨的,两岁的时候都不会说话,第一天去幼稚园的时候我特别害怕,紧紧搂着我妈妈的腿不肯撒手,但她也得去工作呀,所以后来还是老师过来帮忙一根一根掰开我的手指。”

      “你小时候居然这么难搞吼!”这次轮到对方感到诧异了。

      “是呀,我记得那天的时间过得特别特别慢,那时我还趁着老师没留意,一个人跑到幼稚园门外守着妈妈来接,结果那天回家,嗓子都哭发炎了。”

      “那你现在是怎么变得这么独立的啊?”

      “其实不是变不变的问题。”球球老师的头转向午休的豆丁们,最后视线停留在了夏天的身上,嫣然一笑。

      “每个人的花期都不一样,有的诞于初春,有的归属盛夏,而我则落在了凛冬的夜晚。”

      冬夜里的花点缀在月光下是美的,前期的蛰伏与漫长的等待是孤独的,温柔且强大的人正是经历过这些他人所不能承受的苦楚锻炼而成。

      她也是夏天,夏天也会成为她。

      夜空下一片白茫茫的雪国,沉睡着一朵还在蛰伏等待的雪莲,她看到了,嗅到了,作为前路的指引者给予他长者的关爱。

      夏天,花期未到,但于冬日终归待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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