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章七 ...
-
容缨坐在锦城城外一个大石头上面，捧着块酥饼啃，眼睁睁看着锦城入夜之后，从万籁俱寂，变成现在菜市场一样的热闹。
城主府那块儿光耀如昼，仿佛燃了一万个灯笼，灵力对撞时形成的乱流一会儿冷一会儿热，还有尾羽极长的大鸟投入城中，引来无数人的惊叫。
他在书里看过，这是玄鸟，太一宗的镇山灵兽，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为什么太一宗的人会跑到他们天恒州啊？？跨境执法也没有这么远的吧？横跨三州？？
拍拍手上的残渣，容缨起身。
他身侧是棵几百年的大柳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垂到水里，脚下是块巨大的青石，中间凹了一个小窝，刚好够一个体型不大的少年躺进去，一树一石将他遮的严严实实。
本来他是要在这里接应的，只等成蹊出来，他们就可以逃出锦城，然后趁着骚乱走水路，坐黑船，先过玉州，再上灵州，摆脱追兵，带着那些横财过上很不错的日子。
但是现在已经快子时了，他哥还没出来。
城门口，已经有许多普通人被放行，仙官们并未封城，也没有特别严格的搜查，大量的人被直接送了出来，倒是可以看见城防守卫一窝蜂涌进去，不知道里面战况到底如何，但这么激烈的样子……
好像出了大事？
应该不是抓他哥和那个狐狸精吧？虽然他很讨厌李景，但怎么看都还是挺良民，最多也就是手搓假药——
天际轰然一声巨响，容缨瞳孔紧缩，他目力极好，一瞬间便看见半空中纠缠的人影，那衣服，那颜色，赫然就是李景抱着他哥飞了出来！
他连滚带爬从石头上跳下来，正要往里冲，就看见锦城那位二把手飞至半空，无尽的剑影和孔雀开屏似的在空中旋转，暴雨一般直冲而下，不过好消息，打的是一个穿红衣服和一个蓝衣服的。
然后蓝衣服衣袍舒展，手搓灵阵防护，数重阵纹展开，挡住攻击，红衣服的趁机放了一支箭，箭似流星，矢带烈火，撞开剑雨，狠狠地擦过二把手肩头，一脑袋扎进他身后的高楼里。
容缨张大了嘴——封！魔！楼！
楼！楼啊！！！
一声巨响，锦城最高的那栋黑楼拦腰折断，火光冲天，木屑乱飞，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那栋镇守魔神头颅一千年的楼宇，发出了令人牙酸的恐怖吱呀声，无数飘荡的灵符，咒文纷纷崩裂，末梢像垂死之人挥舞的双手，在风中一点点散了，如同飞逝的星屑，从高向底，在席卷的狂风里成灰，最后轰然倒塌。
天地一静。
容缨腿一软跪在地上，只剩下一个想法，完了，他们都要死。
封印破，魔神一旦恢复自由，就算只是一部分肢体，也绝不是如今锦城里的人能阻拦的，更何况，一旦空间隙张开，魔潮涌出来，整个天恒州都会变成死地。
逃不了了，他们现在要做的，只剩下以身殉城，尽可能的拖延时间，防止扩散。
容缨也顾不得什么逃命，什么惩罚，他撑着发软的腿朝着城内冲去。那里是他活了许多年地方，里面是他的学堂，他的先生，同窗，他的小宅院，他的哥哥……他的家。
封魔楼塌完的那一瞬，无尽的恐慌弥漫，人群好似受惊的羊群，本来还有一部分看戏的，现在也受到惊吓，拔腿就跑。
容缨逆流而上，挤进城门，背上捆着家当的小包袱也丢了。他在一片狼藉中朝着中心去，中途救了几个摔倒的人，实在是太挤了，到后面他只得翻上屋顶，在房顶上奔跑。
时间过得很快，又好像很慢，他听见了自己慌忙的喘息，只盼望着能够在这无数人流中看见熟悉的人脸。
然而一直到他穿过无数条街巷，始终没有寻到成蹊的影子。直到城中心，封魔楼底，尽是锦城的仙官仙侍，好像城里所有的仙家都来了，乌压压一群人形成一个小圈，围在废墟前，无人应声。
他费力挤到前沿，本以为会看到什么天崩地裂，魔神降世，空间隙大开，魔头攒动之类的末日景象，却不想废墟之中，白雾四起，他看见飘飞的幻影，里面一闪一闪，是他哥和李景放大的脸……他们在亲嘴。
十指相扣，眼睫轻颤，生涩又暧昧。
容缨立刻刹住脚步，转身，蒙脸，捂住眼睛，闪身躲到阴影里，透过缝隙偷偷看。
在这公开放映的影像下，被镇魔箓死死压制住的魔神正在仰天大笑，“瞧瞧本尊发现了什么？堂堂三重天首席，心里居然怀着这样龌龊的心思！”
“景阳天修无情道，你的师父可知你下山动情？”
“小仙君，你这样可没办法继承你师父衣钵啊。”
废墟一侧，成蹊捂着脸，整个人已像一只熟虾，弓着腰，低着头，从脑袋到脖子烧红一片，如果有缝，他现在大概已经直接钻进去了。
魔神用小法术做出来的立体投影还在锲而不舍运转，循环播放他俩的亲密日常。什么巡防时触碰的手指啊，背着所有人时的偷吻啊，还有他非常贪恋的拥抱啊……公开处刑！惨无人道！
魔族！恐怖如斯！
李景立在一侧，一手搂住成蹊的腰，衣袖飘荡，一剑扎在阵眼中心，给镇魔箓添砖加瓦，他扶着长剑，仰着头，立于人群之中，却如同一直骄傲的孔雀，大放厥词，“动情又如何？”
“无情道我又不是非修不可，阁下这么替我师尊担心传承，怎么？你暗恋他吗？”
魔神：“…………”
成蹊：“…………”
容缨：“…………”
所有人：“…………”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魔神用小术法做出来的影像闪了闪，又顽强的挺住了。他方才在成蹊的记忆里偷窥，可惜没看到太多有用的，最劲爆也就是个亲嘴。
然而对于李景这种厚脸皮来说，杀伤力为零，他正愁怎么出柜，感谢魔神送来的恋爱心动时刻3D投影，请循环播放，他要反复观看！
哈哈哈！现在全城都知道他在和成蹊谈恋爱啦！
李景容光焕发，几乎压不住自己勾起的唇角，他抬手一指，落在已经完全呆住的锦城城主身上，“你，给我师尊发消息。”
锦城城主手忙脚乱从怀里摸出一面镜子，按上拜帖叫人，磕磕绊绊道：“小仙君有何吩咐？”
李景并不着急，他握住了成蹊的手指，感觉到对方潮湿的掌心，用力捏了捏，在心底用传音术问，“成蹊，愿意做我的道侣吗？”
成蹊捂住脸的手指松了松，他扭头看向李景，目光怔忪，打了几架，他衣服乱了，头发也不如之前整齐，额发凌乱，搭在眉眼上，挡不住少年人发亮的眸子，金光灿灿，眼里似升起了小太阳，是极为认真的神色，那样的诚恳，坚定，不可动摇。
非常混乱的一夜，但他们要做的事都顺利完成了，魔神封印加固，叛徒都被揪出，二把手被合力围剿，已然逮捕。
第一阶段，乱世剧情根本不会再展开。
除了毁掉一栋楼，再没有别的损失了。
大战之后，如此利落的胜利，确实很适合告白。
夜风冰凉，成蹊握住了李景的手，而后抱住了他的脖子，心口贴在了一处，仿佛能听见彼此剧烈的心跳声。
“我愿意。”从心底发出的声音，回答时连灵魂都在颤栗。
李景骤然吻住他的唇。
四周听取哇偶一片。
锦城城主举着镜子给三重天现场直播，磕磕绊绊求援，另外解释事件经过。
魔神默默撤下了小法术，在封印中自闭了。
容缨抱着自己的脑袋，伸手算日子，算来算起，都觉得这进度也太快了，太可怕了两个恋爱脑！
大老远跑过来打了一晚上的架，成曦肩上滴滴答答流着血，他踩在二把手背上，看着不远处抱着亲的两人，嫌弃地啧了一声。
沈星砚抱着自己的灯，背过身去，袖拢里缩小的玄鸟正在啄啄啄，顶出一个缝隙看热闹。
“被耍了。”沈星砚笃定。
“你我联手。”成曦磨牙，“明日决斗二打一！”
“恐胜之不武。”沈星砚深思。
成曦啧声，“世上哪能好事全让他占了。”
“有道理。”沈星砚伸手，两人碰拳，“全力以赴，绝不放水！”
在很早很早以前，他刚来到这个世界，孤立无援，对着一堆烂雪发呆时，是李景在一片寂静中发出声音，“喂喂喂，你好，有人在吗？”
“你好，我在。”
那是成蹊寒夜里抓到的一丝暖，如此遥远，却又如此贴近，他们来自同一个世界，相仿的年纪，类似的爱好。李景是他在这陌生世界里第一个朋友，最好的伙伴，彼此的精神支柱，以及——爱人。
好像就是这样顺理成章，都不用彻底说出口，当李景从灵州而来，风尘仆仆站在他面前的那一刻。
成蹊就知道，他会喜欢李景。
是细水长流，也是一见钟情。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章七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