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他非要收我为徒》江水衣

14、 剑谱

　　随着上山修行的时间越来越长，叶渺发现他读圣贤书的时间居然在日渐缩短，以往他一天背一首诗，三天便能够磕磕绊绊地背下一篇文章。而如今一个月眨眼过去，叶渺发现他新从书楼里借的那本文集根本就没翻几页，连读都没完整地读上一遍，更不用说背诵文章了。

　　叶渺一向是把情绪写在脸上的人。偶然的一日，叶知微很轻易地发现叶渺心情有些肉眼可见的低落，便随口问他怎么了。

　　叶渺老老实实地说了：“师父，我自从跟着你一起修仙之后，读书的时间就越来越少了。”
　　“这有什么的，”叶知微完全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轻描淡写道，“你可以把你的书也带进来，反正时间多着呢，随你怎么读。”

　　听上去似乎可行。叶渺认真思考了一下，又发现了些许不妥，又道：“不太行，师父。书册太重了，我背着它们走那么远的路会很累。”
　　“嗯？是吗？我觉得你可以少背几本。”
　　“那也不行，这样的话我又要把很多时间浪费在挑书上。”

　　叶知微有点不太能明白叶渺的逻辑，心想你一天才能看得进多少东西啊。他思索片刻，对叶渺说：“这样吧，我教你一种‘浮空’的法术。你把这个术法用到你的书上，这些书本就会自己飘起来，就不用你再费力背过来了。”

　　叶渺想了想，觉得倒也可以。而后他想象了一下这个画面，又皱了皱脸：
　　“这样的话，书全都在天上飞，会不会吓到别的路过的人啊？”

　　“没事，我教你。你施了法后再把书放进你的背篓里，装作是你在背着，这样别人就看不出来了。”
　　叶渺郑重地点了点头，心想师父不愧是师父，如此轻易地便将他的难题给解决了。

　　于是接下来的一连几天里，叶渺很快就把叶知微教给他的东西付诸了实践。叶知微对此也乐见其成，毕竟有了别的事情做的叶渺就不再缠着他问练剑的事了，刚好让叶知微有时间把剑谱给整理出来。

　　叶渺则对他师父近日的动作浑然不知。直至一日，叶渺正在一字一图地认着不知道是哪个没落门派遗留下来的功法，然后从侧面伸来一只白皙而修长的手，直接把书册子从叶渺手里抽了出来。叶知微翻过册子看了一眼封皮上的《天地灵气决》这几个字，而后挑起一边眉：
　　“小叶子，这是你从哪里买的？”

　　这册子倒也不是叶渺特意去买的。前几日叶安在回家的路上刚好看到有一个书摊正在清货，书籍什么的全部论斤卖。叶安知道叶渺平时喜欢读书认字，于是就给他打包带回去了一包书，这个小册子则是不知道夹在哪个缝里被一起带走的。

　　叶渺和叶知微详尽地解释后，叶知微也没有特别的表示，又把小册子塞回叶渺手里。叶渺小心翼翼地收好后，便又听到叶知微对他说：
　　“你那个待会儿再看，我给你看点别的。”

　　于是叶渺就看到叶知微拂一拂衣袖，然后也掏出一个书册子来。叶渺伸手接过，拿在手里端详了一下，发现封皮上只龙飞凤舞地写着“秋水”二字。

　　叶渺盯着这两个字看了片刻，而后仰起脸问道：“师父，这是什么？”
　　“之前答应你的剑谱，迟了几天才给你，应当也不算晚。”

　　剑谱？

　　叶渺心里一动，这还是他第一次摸到传说中剑修所谓的“剑谱”。见叶知微没有下一步的指示，叶渺犹豫了一下，缓慢地翻开书页，开始粗略地翻阅了起来。

　　这本剑谱的内容还算详实，图文并茂，每个动作都被拆解得很细。叶渺翻到扉页的位置，发现叶知微还贴心地给他附了目录，以及每个剑修入道前，作为引路人的师父送给弟子的箴言。

　　叶知微给他写的箴言零散又让人摸不着头脑。第一行只有一句诗，叫“一剑霜寒十四州”。

　　这句诗叶渺之前见过，也背过。古来江湖侠客无不对仗剑行至天涯彼端怀有憧憬之心，踏上这条剑之途的修士也皆是为了追求那无上的剑道而来。叶渺对剑不剑的没什么特别大的执念，开始练剑的契机几乎称得上的一种巧合，因而叶渺姑且就把这句诗当做师父给他的勉励，望他也能有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精神。

　　第二行也像是一句诗，只是和上一句完全没什么关系。叶渺垂眼看去，发现是白纸黑字写着的“闻伤短别，虚说长生。桃花春水流，最是人间少。”
　　叶渺把这句四不像的东西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多遍，才勉强生硬地把这句话和他曾经听过的“有花堪折直须折”联系在了一起，就当成是师父劝他莫要荒废光阴，珍惜年少时光吧。

　　而第三句……
　　叶渺沉默地看着纸张上潦草的“剑谱第一页，无爱便是神。心中无爱情，拔剑自然神”，而后很快就翻过了这一页，心想这大概是师父梦游的时候写的。

　　想到这里，叶渺还不忘抬眼看了一样他师父，见叶知微又回到了他那半睡不睡的状态后，叶渺又安心地低头继续读了起来。

　　剑谱的目录被分为了六个部分。起手式之后，便是这套剑法的五个剑招，分别名为“叶底藏花”、“洞庭问水”、“逐星揽月”、“苍云出岫”和“宿鸟投林”。每个剑招都被拆开详细地画了图解和注释，详尽到了每一根手指如何放置，每一丝真气如何调动。

　　甚至不需要师父示范，他也可以完全看得懂，并且独自一人依照剑谱上面的图解学习完整套剑法。

　　这个想法在叶渺的只脑海里闪现了短短一瞬，就如同他其他无数个平常的念头一般消散了。这一日剩余的时间还长，而叶知微还没有要醒来的样子。叶渺又把这本剑谱翻了几翻，而后便下了决定，在师父睡醒前先把起手式的第一式练会。

　　叶渺从前在话本里看到过，别的宗门里初入门的弟子练剑时，为了不伤到自己和他人，都是拿木剑来练的。而眼下叶渺显然没有什么木剑，又不好意思因为这点小事再去把叶知微给晃醒，便默默地拿了白驹剑来。他又思索片刻，找了一个草木荒芜的地方，以防剑锋割到花花草草什么的。一切准备就绪后，叶渺拔出剑锋，认真地按照剑谱上的图示有模有样地学了起来。

　　照葫芦画瓢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叶渺很快就把起手式第一式的动作给练熟了，并且还试着把起手式剩余的动作也给过了一遍。这几招剑式的动作轻盈而美观，比起杀招则更像是某种剑舞，一套动作连下来时，像是一只展翅的蝴蝶翩翩起舞。

　　叶渺连着做了几遍后便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不仅是身体与四肢的劳累酸疲，更多的是丹田的沉闷与气脉的阻塞感，坠得他整个人都颇有些躁郁之气。于是叶渺便暂且停了下来，随便找了一块光滑的干净石头坐下，又翻开剑谱的起手式那一页，皱着眉想自己是哪里出了问题。

　　起手式是简单而纯粹的“锻体”式，尚且还不需要什么“人剑合一”之类的以气御剑、气剑相生，就是单纯地挥挥胳膊而已，他便已经学得如此吃力了。叶渺甩了甩发酸的手腕，站起身来，又稀里糊涂地舞了一遍后，心里那股沉闷的郁结感不减反增。

　　他收拾起剑和剑谱，又原路返了回去，打算找师父指点请教一下。然而等叶渺又回去后，发现叶知微还在靠着树干闭着眼，一脸的安详之态。
　　叶渺于是更郁闷了。他放下手里的剑，也不再继续练了，靠着师父坐下，又开始钻研起这本并没有什么玄机之处的剑谱来。

　　起手式的部分已经被他翻来覆去地看了太多太多遍，叶渺现在合上书闭眼就是如何放脚，如何抬手，重心放于何地。他看着看着，然后打了个哈欠，不知不觉间脑袋也开始一点一点的。直到叶渺的脑门砸到了书面上，他才恍然回神，心想他怎么也被师父传染了犯困的毛病。

　　叶渺这边刚有了点小动作，叶知微就像是被他这轻微的动静吵醒了一般，悠悠地睁开眼。他一醒来就觉得有什么小东西正在蹭着自己，叶知微垂眼看过去，就发现自己的小徒弟正在一脸苦大仇深地翻看着他给他的那本剑谱。
　　叶知微没动，就这么看了他一会儿。半晌后，他才一副刚刚醒来的样子，抬手揉了一把叶渺的头发，问他这是在做什么，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师父可算是终于醒了。叶渺仰起头，眼睛亮亮地看着叶知微：
　　“师父，我正在照着你给我的剑谱练剑。但是我好像练不会，总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堵堵的，很累。”

　　叶知微闻言，沉思片刻，而后问他：“嗯，你是完全依照这上面的动作来的吗？”
　　他指的是这本剑谱。叶渺点点头，然后叶知微又道：
　　“那就没问题，继续练下去就是。”
　　叶渺眨了一下眼，问道：“真的没问题吗？我怎么觉得……”

　　叶知微抬手打断他。他一只手撑着下巴，笑着看着叶渺：
　　“你初次接触剑法，气脉阻塞自然是常事。剑修所修之道是人剑归一之道，剑即是人，人即是剑。这套剑法名为‘秋水’，自然是我——为师，嗯，从前修习过的剑法，而后又稍加了一些改造。”

　　叶知微说到后面时，略微停顿了一下，接着又道：“总之，在正式入门前，你需要把你的气脉再次打通。简单说来，就是要让你的剑‘认识’你的气海。所以在锻体阶段，若是觉得气脉阻塞，那也算是你摸到门路上了。莫要过于心急，慢慢来。等到你气海通灵的那一天，起手式就算是被你融会贯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