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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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景不长，盛宴难再，这天于宣与顾舟踩着二十四孔桥的彩霞归家，蓝调的天空下未落的余晖给于宣苍白的面庞打上了一层暖色的柔光，两人兴致勃勃地规划明日的行程，却看见顾府的老仆慌慌张张地跪地哭泣，颤抖的手哆嗦几下才最终递出了信纸。
“父亲……去世了？”顾舟后退半步，几乎不敢相信，他的父亲甚至未到天命之年，他离京前还和他彻夜秉烛详谈，身体并不见衰颓之感，为何短短几年功夫就……“老爷，老爷他……”仆从老泪纵横，泣不成声，他是顾家世代的家奴，懂事起便跟随在顾舟父亲的身边，待顾舟入仕后便服侍左右，初时得知丧信更是有如天塌，细细问了自京城千里疾驰而来的信使更是悔恨交加。
只是有些顾府家事并不适合外人知晓，于宣听出老仆的踟蹰，只以为有些事情并不适合让外人，特别是顾舟的主官兼皇室的自己知道，环住顾舟的双腿抱了抱以示安慰便知趣地主动避让，可直到于宣都睡过一觉醒来，才感到有人在自己的塌前跪了不知多久。
“阿舟？”
“是我。”
两个人沉默了许久，久到于宣甚至怀疑顾舟是不是已经走了，才听到顾舟轻轻地开口，声音当中甚至有些哽咽：“我父亲……他是一个很传统的文人，或者说，是一个很传统的不入仕的世家子弟。”
顾家虽然累世公卿，但也绝非人人皆汲汲于仕途。他的祖父如今老当益壮，是顾家如今的顶梁之柱，为顾家的后代遮风挡雨。他的长子，顾舟的大伯，如今也是一州刺史，颇有政绩，日后也同样会接替顾家在朝堂的权力。
或许是父兄太过出色，顾舟的父亲又确实资质普通，作为次子的他无需继承家业，他也乐得如此，是京城中出名的纨绔子弟，通音律，晓古今，每日与诸多好友吟诗作画，填词谱曲，诗书相和，哪怕志不在朝堂，却同样素有名望，是哪怕文人相轻也会捏着鼻子承认“顾二有大才”的风流才子。
“你之前未见过我父亲，你若见了他，就会知道我平时和你讲的那些不过是拾人牙慧，都是我父亲和他的友人博览群书、金石考古而来。当时我还很小，就被他抱在膝上，听他们在那里为了一处校对而争得面红耳赤。”
“后来我离京的时候，父亲还嘱托我时常寄信。他自己没有入仕，但他并不觉得当官就是庸俗，也不觉得在野就是风雅。父亲唯一不希望的，就是我凭着家族的人脉在京官一路当下去，他总觉得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若我都没见过世间百态，又谈何固守本心，只是坐井观天罢了。”
“父亲很支持我随你就藩，还说要我把淮地的风土人情写信给他，我们最近时常通信，父亲说我字里行间都是春风，是不是喜事将近，我想他一向通达开明，我才……”顾舟说到此处，泣不成声。
他在于宣的塌前跪了半晌，他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老仆，不知道怎么面对于宣，更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他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的父亲去世了，是被他气死的：“家仆说，父亲收到信后，将自己在房门锁了一天一夜，好不容易出来却是要酒，仆从知晓他心情不好，没敢上前打扰，等终于鼓起勇气进去的时候，才发现他已晕倒，大夫诊断是脑溢血，隔了没几日便撑不住去了……”
“我……我对不起父亲……是我害死了他……是我害死了他……”顾舟语无伦次地重复，都是他的错，都是他太自以为是，都是他太想当然，都是他太自私太任性又太蠢，为什么……为什么……他好想摇醒当时写信的自己，给自己两个大巴掌，你动脑子想一想啊！
“阿舟，这不怪你。伯父在天有灵，也必不愿看到你伤心至此。”不知道什么时候，于宣居然把自己翻了个身，或者说是上半身摔向了顾舟，这才抱住了跪在床边的爱人。此时于宣脑子也乱乱的，他不知道要怎么安慰顾舟，但他想，起码爱人的拥抱和陪伴，总归是一点慰藉。
然而，顾舟却仿佛被于宣烫到，他下意识地躲开了于宣，急促呼吸了几下，这才稍微冷静下来。他重新站起身，将于宣对折的身体重新放了回去：“阿宣……我明天一早就走，你……你自己多保重。”说完头也不回地冲向了室外。
于宣紧攥着被顾舟甩开的手，无神的眼睛盯着头顶无边的黑暗，久久没有合眼。
是我们错了吗？
或者说，是我错了吗？
那颗涂了□□的毒苹果在于宣的脑海里蹦了整夜，果不其然第二天他便没有起来。连他自己都很惊异于自己的承受力，他顶着高烧，撑着仿佛合上就睁不开的眼睛和帝后撒娇，说自己只是前两天玩的太累，甚至对着欲言又止的元朔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嘲笑他没见过异地恋的小情侣。
“其实……顾舟临走的那一晚，我听到了。”元朔欲言又止了半天，最终还是咬牙说出了真相：“我……我当时也不是故意偷听，只是给你送药，看你们俩在那卿卿我我没好意思打扰，但……”元朔但了半日，还是跺脚道：“你也不用心思太重，喝酒、熬夜，这些都是脑溢血的正常诱因，其实……”
“其实如果我们没在一起，顾伯父就不会熬夜酗酒。”于宣直接打断了元朔的话：“你知道也罢，你帮我配副猛药，把烧退下去，免得父皇和母后起疑。身边的人如果有藏不住情绪的也一并敲打敲打，反正再过几天就要启程回淮安，现在不能再有别的乱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