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球少年]请让我看看你的腹肌》梧霜

2、01

　　被主编喊进办公室的时候小鸟游智枝正在和指甲油做斗争。她不小心买错了色号，原来的色又脱了，如今卸了再上又是麻烦事。
　　“出差？东京？”
　　女人听完顶头上司的任务安排，露出了“你在逗我吗”的复杂表情。她本就生得美，一双桃花眼尾上挑，随着眼影的颜色飞向两鬓，美人痣在涂了豆沙色口红的唇下点着，反倒把那副扭曲的神色衬得攻击性十足。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主编挥了挥手，“这次实在没人了，你麻烦一点，今天放你一天假去把手续弄好。”
　　她要出宫城县得弄一堆申请，等批下来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好在这次采访具体时间还没有确定，等申请批下来了再和对方约也不迟。
　　小出版社本就只有两三个记者，又是不太热门的体育杂志，主要是采访宫城县本地的运动员，兼带着报道一下学生们的比赛情况，去东京采访还是头一遭。
　　主编最开始也想着让其他人去，可整个出版社里除了小鸟游智枝全是只在本地待过的乡下人，在东京上过大学的还就真这一个。为了不耽误事儿，主编犹豫再三还是选择了让小鸟游智枝顶上。
　　麻烦就麻烦点，总比临时出乱子强。
　　听闻采访对象是宫城县出身，这才七拐八绕地接了这地方小杂志的三流报道。
　　有假不休王八蛋。
　　本着白送的必须收进口袋的原则，小鸟游智枝毫不犹豫地走出主编办公室，她也不管自己卸到一半的指甲了，提着包就出了门。
　　一周后，东京。
　　刚入职一个月就被赶鸭子上架的记者同志背着包踏着她那双恨天高往目的地走。其实小鸟游智枝的个子不算矮，但她是体育杂志的记者，要接触的运动员一个比一个高，为了减轻被高个子俯视的压迫感，她不得不穿上看起来一脚就能踹死十八个人的超高跟鞋。
　　都是日本人，怎么有些人能长成那样？
　　她百思不得其解。
　　接受采访的是日本有名的俱乐部，小鸟游智枝做足了功课，连被采访人的祖宗十八辈都给翻出来背了两遍，可她忘了找对方要具体地点，以至于如今站在大厅里，对着那一排只有罗马数字的门牌发呆。
　　听说今天这俱乐部的球队还有比赛来的......？
　　来都来了，转头就走也不合适。况且对方应该已经在会客室等着了。
　　小鸟游智枝深吸一口气，她挑了个看起来最正式、最像会客室的房间叩了叩门，门内传来响动，却没有人回应。女记者心想这是没听见还是不想回应，可她又实在不想浪费时间，于是顺手压下了门把。
　　没锁。
　　没锁就证明不是私人房间。
　　这么想着，她一把推开门，“您好，我是宫城县——”
　　门内的人维持着脱掉上衣的姿势向她看过来，那是个长得很高的男人，标准运动员体格，光是站在那就令人觉得压迫感十足。更重要的是，小鸟游智枝认识他。
　　认识，但不熟，毕竟家里有点生意往来。
　　大概是为了换衣服，房间的窗帘是被严严实实地拉上的，走廊的灯光顺着两侧的柜子往男人上半身投射过去，将对方的半张脸都淹没在暗色的阴影中。
　　表情好凶。小鸟游智枝想。看起来会冲过来打人。
　　她和对方并不熟，因此也没法判断男人是否真的会和他的面相一般凶恶，不过按照她曾经和这个男人同队过的、中学时期有过密切往来的异性友人的说法，对方应当不是那种类型。
　　但是都这么多年了，万一呢？
　　不，不会的，现役运动员伤人是违规行为，哪怕是为了自己的前途，这个男人应该也不会做出冲过来打人的事情。
　　“呃......”小鸟游智枝下意识抬起没有握住门把的左手在头顶上挠了挠，混了亮片的红色指甲油在走廊灯光的照耀下反射出引人注目的光，男人注意到她手上戴了一枚做工精致的钻戒，那钻戒看起来不便宜，如今端端正正地套在女人的中指上，跟她那美得充满了攻击性的脸一样令人吃惊，“牛岛先生的腹肌......还挺好看的？”
　　大概是没有想到她会说这话，男人愣在原地。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女人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蠢话，这简直都能成为载入史册的挑衅发言了，好脾气如牛岛若利恐怕也忍不了女流氓这般调戏。
　　为了替自己已经碎成一地的形象找回场子，小鸟游智枝不得不硬着头皮再次开口。
　　“我没有别的意思，”她说，“我对牛岛先生的腹肌......就是纯欣赏。”
　　牛岛若利：“......”
　　还不如不解释。
　　小鸟游智枝心如死灰。
　　在此之前，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公正廉洁正直且富有社会责任感的记者，致力于与黑恶势力殊死搏斗，甚至为此可以付出自己的一腔热血。可如今她高贵的人民记者形象碎在这一方狭小的空间里，只留下了头顶上硕大的名词。
　　——女流氓。
　　纯种的，一上来就看人家腹肌还夸人家腹肌好看的那种。
　　“呃，我是说，牛岛先生的腹肌真的很好看......啊不对我对牛岛先生没有恶意......啊不对牛岛先生的腹肌很高所以显得个子很好看......”
　　牛岛若利的表情终于变了，小鸟游智枝看见男人脸上露出了复杂的、仿佛看神奇生物的目光。
　　“对不起。”她左右开弓给自己不断拖后腿的嘴两巴掌，这才用诚恳的目光再次看向依旧没有把上衣套上的男人，“我不知道您在这里。”
　　然而她确实是腹肌爱好者，房间里贴满了各种健美先生的照片的那种，于是在牛岛若利愈发复杂的注视下，女人不怕死地又补充了一句。
　　“......您的腹肌真的很好看，我就纯欣赏，真的，纯欣赏。”
　　男人终于开了口。
　　他的语气平静，小鸟游智枝却觉得对方的嘴角不动声色地扯了一下，可周遭太暗了，牛岛若利又是逆着光，她实在没看清。
　　“谢谢，”他说，“但是请问您能不能出去，这里是更衣室。”
　　小鸟游智枝闻言条件反射般向后退了两步，她几乎是蹬着那双恨天高跳出房间的。在站定的一瞬间，她又听见牛岛若利用古井不波的语气下达了第二个命令。
　　“请帮我把门带上，谢谢您，小鸟游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