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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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明月、清风、他
凌晨四点，林初秋和钟衍站在大门口，机车沐浴在路灯下，机身闪闪发光。
钟衍将外套裹紧，看向穿着单薄的林初秋，“真的没问题吗？”
“能有什么问题？”林初秋反问，拿帕子擦擦后座不存在的灰尘。
“那你等我一下。”钟衍说着跑上楼，再下来时手里拿了一件外套。他拿过林初秋手里的钥匙，将外套塞进人怀里。“我来骑。”
林初秋抱着外套愣了愣，对已经骑上车的人道：“你会骑吗？”
“秋哥可别小看我，我初中就会了。”钟衍朝后面眨眨眼，示意林初秋坐上去，又道，“把衣服穿上吧，待会有风。”
林初秋依言披上钟衍的外套，外套又大又长，能将他裹严实。天还是没亮，钟衍载着林初秋沿着大海前进。车灯照出一条暖黄色的路来，晨风呼呼地穿过两个人的身体。
清晨的海风有淡淡的咸腥味，钟衍的心情很微妙，有些紧张，还有些激动，他僵硬地握紧把手，匀速前进着。林初秋双手交抱，安安静静待在他身后，头盔将两个人的呼吸保护起来，也将彼此的存在感削弱，钟衍只能通过身后微弱的体温确认有林初秋在的踏实感。
沿着大海前进了十多分钟，林初秋告诉钟衍左转上山。他做钟衍的导航，告诉钟衍该怎么走，钟衍小心翼翼行驶在不熟悉的道路上，开口缓解紧张：“关店真的没关系吗？”
林初秋突然决定关店休息几天，本来要带孟国铭和钟衍上山转转，但孟国铭死活不去，因为他好几天下棋都输给了老八，不赢回来不会甘心。最后便成了钟衍和林初秋的二人游，为了让钟衍看一些好景色，林初秋特意选了日子出发。
人和人的关系都是相处出来的，林初秋现在就当钟衍是一个弟弟，没了当初的不适和别扭，也不再老想着赶人走。
弟弟事事顺着自己，不偷懒不顶嘴，还挺乖巧可爱的。虽然有时候太照顾自己这一点确实让人觉得很烦。
“真的没关系，我开店也不完全是为了赚钱。”林初秋回答。
“秋哥，冷吗？”
“不冷，你的衣服挺暖和。”林初秋拉了拉外套，突然伸手抱住钟衍的腰。太过突然，钟衍身子一僵，掌握方向的手忍不住抖了抖，车身跟着左右摇晃起来。
前面是一段陡峭的下坡路，钟衍一边摆正车身一边结结巴巴问：“怎……怎么了？”
声音太小，林初秋没有听见，也没在意到钟衍的反常，反而将人抓得更紧。
钟衍深呼吸几下，踩着刹车下坡。他还是紧张，紧张的同时却彷佛有些开心。没有来由的，钟衍扬起了嘴角。
到达日月亭时六点，没有其他人，天也没亮。林初秋拿出提前准备好的饭团，还有些温热，两个人安静地吃过早饭，启明星渐渐消失，东边开始泛起鱼肚白。
“感觉世界都是从海上亮起来的。”林初秋突然道。
“嗯。”钟衍有些不清醒，他觉得自己腰上好像还残留着林初秋的余热，很神奇的感受，让他如坠云端。
一丝光线挤出鱼肚白，天色慢慢亮起来，朝阳从一望无际的海平面升起，浑圆的一个，放射五彩光芒。霎那间云彩都被染了色，紫红一片，漫天光彩让人移不开眼。
清晨的火烧云，烧红了天，也烧红了天空下人们的脸。钟衍侧头去看林初秋，林初秋锋利的侧脸在火烧云下显得柔而美。他有些开心，拿出手机拍下海天的景色，想去拍林初秋，被人逮个正着。
“拍哪呢？”林初秋伸手挡着脸。
“拍我哥啊。”钟衍收起手机，“你怎么这么小气，长这么好看还不能让人拍，有点过分了啊。”
林初秋笑，“那你多拍拍你自己吧。”
太阳渐渐升高，火烧云一点点散去，游客们也跟着散了，钟衍和林初秋还站在原地。
钟衍围着亭子走一圈，发现上面刻有一首诗。
“一别如斯，落尽梨花月又西。”
钟衍轻轻念出最后一句，心里某处突然酸涩。
爱意不能及时说出口，到最后就只剩悔恨。
钟衍偷偷看了林初秋一眼，胸腔有热烈的情愫在翻涌，恍然间，周围都流动着蓬勃热气。钟衍有些心慌。
“那边还有个长廊，要去吗？”林初秋突然开口。
钟衍慌张点头，“去看看吧。”
普通的长廊，供人乘凉和休息，走完长廊后有一片树林，穿过树林，有一面清澈湖泊。
湖边青草地，草地上静伫一个树桩……
钟衍看着面前标准的圆型树桩，有点诧异，“这到底是怎么长才能长得这样圆啊？”
林初秋笑了笑，蹲下身去摸树干上雕刻的文字，“天然长成的，据说树龄有好几百年，梅子和外公很喜欢它，每次来都赖在这里不想走，挺神奇的。”
树桩的面积很窄，年轮被磨得无迹可寻，但还是能摸到树木特有的触感。
钟衍蹲在林初秋身边，看上面刻的文字。
只有一句话：“明月清风我。 ”
钟衍站起身来舒展筋骨，再去看林初秋，林初秋眼神不聚焦，好像在发呆。
“秋哥。”他轻轻喊一声，不见林初秋有反应，于是再次蹲下去，抓住林初秋抚摸树干的手，将人拉起来，“蹲太久了脚会麻。”
“没事的。”林初秋拍拍钟衍的背，“就这么点程度我还可以，再说这左腿就硬邦邦一块，完全不会有任何反应。”
钟衍嗯了一声，“其实我挺喜欢你的左腿。”
“啊？”林初秋噗地一声笑起来，“喜欢一个义肢干什么？你这爱好有点特别啊。”
钟衍心想要不是因为你，因为这腿，或许我们之间就不会有任何交点。
而因为一条腿产生的交点，渐渐变得密集浓稠，不知不觉间，钟衍已经在确定着什么了。
日月亭往东，然后下山，便是懒人滩。
钟衍和林初秋在懒人滩吃午饭、晒太阳，身体被照得暖洋洋。钟衍闲逛时发现了宋巧的养花基地，他过去打招呼，宋巧和宋姝正在处理一株生病的兰花。
“你又来啦！”宋姝笑得开心，将钟衍迎进棚子里坐下。“你是不是爱上咱们溪仙岛了？”
“是啊。”
“别是看上梅子了吧。”宋巧在一边开玩笑。
宋姝不乐意了，跟宋巧贫嘴，“哎姐你什么意思，就不能是看上我了吗？我又不比梅子差。”
宋巧不跟人争，笑道：“是是是，你不差。”一边说着一边将双手放进丛花之间，整理花和叶的那双手像海里的鱼儿，光滑、白皙，随着水流窜来窜去非常灵动。
钟衍心不在焉听宋姝讲话，目光一直落在宋巧身上。仔细瞧过之后，钟衍突然觉得宋巧不仅长得好看，身上还散发着很特别的气质，大概是一种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间就会流露出来的成熟和贤淑。而这种美好的模样和品质，大多数正常男人都是为之喜爱且没法拒绝的吧。
那么林初秋和宋巧在一起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郎才女貌，般配得很。钟衍恍惚间一想，心脏像被一只手骤然攥紧，根本没法好好呼吸。遂又想起那张照片，想起林春梅欢天喜地的祝贺，霎那间觉得慌乱不安，着急又害怕。
听到一句“林初秋”，钟衍才收回目光，问宋姝：“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你是不是跟林初秋一起来的？”宋姝因为对林初秋气不过，所以常常没大没小地直呼其名。
钟衍道：“是，我和秋哥来的，他在那边海滩上休息。”
“你还真是他的跟屁虫，就这么喜欢跟着他？”
钟衍一时哑语，想了想道：“是啊，秋哥人好。”
“他才不好咧！”宋姝突然愤然，“他要是好还能……”
“宋姝！”宋巧打断宋姝的话，“过来帮我把这花拿到温室去。”
钟衍察觉到气氛不太对，也看好了这是个溜掉的好时机，于是随便说了几句便匆匆跑掉。
回到海滩边，见林初秋躺在椅子上睡着。呼吸轻轻的，嘴巴微张，模样清爽俊朗。
还好，秋哥在这里。钟衍放下心来，平复了急促的呼吸后轻轻喊：“秋哥。”
海风将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带走，林初的睡颜依旧。钟衍在旁边的椅子上躺下，望着椰子树和碧海蓝天发呆。
好像才离开一会儿就很不安，不知道是因为见到了宋巧还是因为其他。心里突然闷闷的，又突然释怀，像个情绪化的小孩。钟衍有些无奈，点开手机给段成嘉发消息。段成嘉没回，他举起手机来胡乱拍照。
“不困吗？”林初秋突然出声，钟衍手机没拿稳，掉下来砸到鼻梁。痛得他连连叫唤，林初秋笑着帮他拿掉手机，摸摸他的鼻梁，“你也太笨了吧，砸到鼻子是真的很痛。”
两个人的距离拉得很近，钟衍能够清晰地看到林初秋的五官，被摸过的地方好像有一股电流，直直地钻进了身体。钟衍突然就不痛了，他又开始结巴，“还不是你……你吓到我了。”
林初秋笑着不说话，问钟衍刚刚去了哪里。从心上过了一遍的电流突然消失，钟衍表情变得别扭，“遇到你女朋友了。”
“啊？！”林初秋反应超大，特别大声地问，“我女朋友？什么女朋友？”
“嗯？”钟衍也有点懵，他坐起来，一本正经道，“那还能有谁？就宋巧姐呗。”
误会大了，林初秋想笑又笑不出来，只能哭笑不得道：“谁跟你说她是我女朋友了？”
事情的发展有点不太妙，钟衍转了转脑子，弱弱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啊，你都是听谁乱说的啊。”
“我还以为……”钟衍说得底气不足，林初秋没听见，他突然冲人笑起来，“不是就好。”说完后才觉得不对，又不知道要怎么跟林初秋解释，于是慌里慌张道，“我去买瓶水。”
钟衍逃掉了，但这回是窘迫又开心的逃掉。
再回到日月亭的时候是傍晚，赶上日落时分，橘黄色的太阳整个滚入海中。大海像张开的大嘴，将滚圆的像橙子一样的太阳慢慢吞下去。这就是壮观的海吞日，游客们连连惊呼，拍照赞叹，流连很久才离开。
林初秋看惯了便觉得没有多惊艳，钟衍已经入了迷，久久不能回神。
“你觉得是海生日好看还是海吞日好看？”林初秋突然发问。
“两个都好看，是不同的壮观。”
“我觉得最好看的在后面。”林初秋倚在廊柱上，看着还残留有几丝余晖的大海。
“我觉得最好看的在身边。”钟衍没头没脑说出一句话，林初秋突然怔愣。
两个人很久没说话，晚风拂过，钟衍替林初秋拉了拉外套。“冷吗？”
“不冷。”林初秋摇头，“我不是穿着你的外套么，一大股桂花的香味。”林初秋说着低头嗅了嗅，“洗衣液是桂花味？”
“不是，是我妈在我衣柜里放了桂花味的香包。”
“挺香，好闻。”林初秋像是闻不够，直接拉起衣服来嗅。
这一幕看得钟衍心脏有点受不了，翻腾跳跃着，像只受到惊吓又突然兴奋忘我的小鹿，在身体这个容器里蹦跶得特别厉害。他不敢再多看林初秋一眼，于是只好别过头去看海。
夜里很静，只听得到夜风拂过海面的声响，还有近在咫尺的呼吸声。
林初秋披着外套，坐在栏杆上打了一会儿盹。月亮快升起来的时候他睁开眼，直直地盯着远方。
一轮圆月从海的尽头升起来，夜晚被照亮，海平面变得波光粼粼，像无数星星镶嵌在上面，钟衍彷佛听到了星星洒向大海的声音。
海里流动的不是水，而是月亮散发的光。太亮了，世界在眼前清晰起来，林初秋也在钟衍的眼睛里清晰起来。
钟衍突然想起那句不完整的话，明月、清风，剩下的是林初秋。他眼睛里只能看到他。
此时此刻，他已经确定了。那份不是懵懂的、也不是含糊的，而是具体的、清晰的喜欢。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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