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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回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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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城暖阳高照,春风拂过城门前的抽条的柳树。
枝叶摇曳的柳树下,挤满了夹道欢迎的百姓,将北城门以及附近的街道都堵了个水泄不通。
原因无他,今日是那位此前只流传于茶楼酒肆的女将军回京的日子。
这位传奇般的女将军在两年前骤然崛起,将外族打得迁离驻地三十里,内忧不断的大烨能有今日的海晏河清四海生平,定然有女将军一半的功劳。
然而,这场欢迎会的主角却坐在大漠独有的狮子骢上,卸下银甲穿着纵马常服,头戴斗笠腰间佩剑,不紧不慢从百姓稀少的南城门走了进来。
明绮攥住缰绳,侧头看向身后几乎趴在马背上,慢吞吞走过来的青凤。
“你能不能快点?”明绮伸手抬起斗笠,露出斗笠下一张过分妖冶的面容。
她扬眉催促青凤的时候,冲散了身上的威严,多了些这个年纪该有的烟火气。
“我的姑奶奶,咱们已经走了三天三夜了,我这在马背上都没下来过,真的没力气,咱这都快赶上八百里加急的信使了。”
明绮嗤笑一声,调转马头正面看向他:“八百里加急是要跑死马的,可你的马怎么还精神熠熠呢。”
“主子就别打趣我了。”青凤叫苦不迭,找不出反驳明绮的话,只敢小声道:“早知道就跟着李副将从北城门进城了。”
“主子避开百姓和迎接的礼部官员偷偷进城,让御史言官知道了,我指不定还要同主子一起遭罪。”
“别抱怨了,你不是一直想吃多味居的糕点,等面见完皇帝我带你去吃。”明绮白他一眼,昳丽明媚的面容写满了鄙视。
青凤却一下子来了兴致,从马上直起背,确定道:“主子当真要请我吃多味居,我可要吃他家最贵的红绿蟹黄酥,吃到饱才行。”
红绿蟹黄酥是多味居的招牌,一小份就要她将近半个月俸禄。
明绮似笑非笑:“你倒是真敢说。”
青凤是个粗神经,不假思索道:“主子若能请我吃,一刻钟时间,我就能到皇宫正门。”
“我看你想得美。”明绮白了他一眼,不等他哀嚎就伸手扬鞭,冲着青凤的马屁股打过去。
“别别别,我不吃了还不行!别动我的宝贝踏雪。”青凤慌张说。
主子的手上的力道重得狠,真打下来让马冲出去,他可有的在马背上垫。
确认明绮不会对他的马痛下杀手后,青凤有些疑惑地道:“主子此次回京,如此着急面见皇帝,可是有什么要事?”
明绮有些意外青凤难得的敏感,也不隐瞒,两人骑着马边走边说:“边关外族退军三十里,再过不久就是旱季,他们不会再冒险进攻,边境至少在半年内无虞,我带军在外难免惹诸多猜忌敌对,便是皇帝也难保我啊。”
“您可是皇帝亲封的郡主,丞相和长公主捧在手心的女儿,这些年主子在外只用明长风这个名字,朝中人不知道,这次回京后,主子身世公布,我看朝中谁还敢乱嚼主子舌根。”青凤冷哼道。
明绮被他逗得笑了下,却摇头:“没那么简单,正因为爹娘身份贵重,家中有个带兵掌权的女儿,他们才更觉得忌惮,更何况还有一群老古董要骂我牝鸡司晨,这次回京有场硬仗要打。”
“主子……”青凤迟疑着说,“其实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主子可以不回京的,朝中人不知道,皇帝却知您身份,看在长公主的面子上,晚个一年半载也不会说什么。”
“主子是另有图谋,还是对那萧霁念念不忘,想回来看一眼,自齐王被抄家后,都城这边就很少传萧霁的消息回来了,偶有只言片语,也是说他过得很不好。”
明绮看向他,潋滟的桃花眼若有所思。
“主子?”青凤被看得发毛。
明绮回过神,眉梢轻挑,不悦道:“你话好多,晌午前到底能不能到皇宫。”
说完她抬手扬鞭,却打在了青凤的马屁股上。
“走吧你。”
“主子你别打我马啊,我不提了还不行。”青凤的马受了催促,瞬间加快步伐,没一会儿就在街道拐角消失了。
明绮看着青凤消失的身影,神色微微暗沉。
萧霁。
当年逃亡时,后背上来自于萧霁所赠的伤疤似乎又灼烧了起来。
明绮长眉皱起,面上有些不悦。
萧霁算是什么东西。
都城的主街道宽阔,马道一马平川,青凤策马兴起,不由又加快了速度,却没想到前方马道忽然蹦出来一个人,那人死鱼一样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青凤脸色煞白,一瞬间以为是朝中有谁知道明绮会从城南进城,出手设下的局。
烨朝法律严明,当街纵马伤人,便是朝中官员也不能免去责罚。
当下不管不顾一勒缰绳。
枣红色的骏马一声嘶鸣,前脚离地,将青凤直直摔了下去。
“啊!”
听到几乎响彻天际的惨叫,明绮听出是谁,脸色骤变,当下驾马赶了过去。
今日百姓大多去了南门看热闹,北门这边几乎没什么人,即便青凤从马上摔下来,也只有寥寥几个人围着。
明绮利落下马,一眼就看到了捂着胳膊倒在地上打滚的青凤,以及在他几步开外,蜷缩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男人。
那男人有杂乱的头发遮着看不见脸,穿着不合身的粗布麻衫,上面还有几个针脚不算细密的补丁。
明绮心下一凛,以为是有人知道了自己回城的路线,故意设局想要她的人担上人命。
她先下马过去把青凤扶起来,皱眉有些担忧地问:“没事吧?”
青凤白着脸说:“那个人忽然倒在我面前,我勒马太急,从上面跌了下来。”
明绮看他连唇上都失了血色,连忙扒开他的手,把他的甲胄三两下脱了下来,隔着一层衣料去摸他的胳膊,确认没有骨折,只是皮外伤后松了口气。
抬手打了他没受伤的胳膊一下,道:“你小子,吓死我了。”
“那人……”青凤疼得不轻,却不忘提醒明绮。
明绮抬眼仔细去看地上的男人。
男人身姿瘦削颀长,裸露在外的手臂上有一个明显的刺字,按照烨朝律例,犯重罪从牢狱放出来的犯人会在身上明显的地方刺字,一般是在脸上,如果贿赂行刑人,倒是可以刺在别的地方。
男人蜷缩在地上,分明没被马碰到,却像是被马蹄子踢了一般,捂着肚子在地上不起身。
他似乎是为旁边酒肆挑水的工人,水桶和扁担就在他旁边,其中一个水桶撒了满地的水,浸湿了男人的衣裳。
明绮拧了下眉,正要说话。
“喂!你,就是你俩!”
明绮循声看过去,一家酒肆前的台阶上,两三个衣着富庶的年轻人插着腰,满脸傲气看着她:“原来是个娘们,爷几个不和你们见识,赶快带着你的兔儿爷滚,别打扰爷教训人。”
“你们怎么说话呢!”青凤当场就炸了,气哄哄撸起袖子就要上去打架。
纨绔人多势众,更不怕青凤这样精瘦的体型,他推开青凤,却是一脚踩在了地上男人的肩膀上,才要爬起来的男人又虚弱地趴在了地上,要抬起来的头也低了下去。
明绮拦住青凤走到他身前,看着几个傲慢的世家纨绔,笑了下,说:“都是萍水相逢,何必恶言相向,举止粗俗。”
为首的纨绔冷笑:“什么东西,也配教育爷,把爷几个惹怒了,你俩下场和他一样,你就算是个女的我也找打不误。”
“是吗?”明绮勾了勾唇,她抬起斗笠,一双明眸带着冻人三尺的寒意。
“小娘子生得倒是不错,你若是跟了爷,之前的话爷也就不跟你计较。”纨绔没意识到自己惹了硬茬,继续道。
“爷不跟我计较,但我却是要和爷计较了呢。”明绮慢条斯理摸着腰间长鞭。
“你说啥?”纨绔还没反应过来,明绮的长鞭已经隔空甩了过来。
她没想着收力道,那纨绔脸上一下子渗出了冷汗。
“你疯了吧!”纨绔哆哆嗦嗦放狠话道,“你知道我爹爹是谁吗,当街伤人,我要你好看。”
明绮挑眉:“哦?”
那纨绔只以为明绮是怕了,还没得意,又是一鞭子打在了脸上。
“你!”
“你当街打伤别人的时候怎么没想着伤人犯法呢?”
不等纨绔反应过来,明绮下一长鞭已经到了眼前:“仗着家族庇护就可以横行霸道吗?”
一连几鞭子下去,鞭鞭不打在要害,却足够疼。
等明绮停下,纨绔整个人已经懵了,不可置信又满眼恐惧地看着她。
明绮甩了下鞭子,抬了抬下巴,道:“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纨绔慌张摇头:“没、没了。”
“怂货。”明绮嗤笑:“快滚!”
纨绔从酒肆前的台阶上爬起身,他恶狠狠看了眼明绮,转身踹开几个才敢上前的同伴,气冲冲却又速度飞快地走远了。
青凤看得解气,凑到明绮跟前,小声问:“那个人怎么处理?”
明绮看过去,那男人仍旧在地上,浑身都在发抖。
眼下都城芳菲将将盛开,空气寒凉湿润,衣衫单薄的男人发颤也不奇怪。
明绮牵过马,从行囊里拿出一瓶药酒放在男人面前。
似是察觉到明绮靠近,男人瞬间不抖了。
明绮甚至觉得男人连呼吸都微弱起来,活像是没有生气的木偶。
明绮眨了眨眼,放药酒的动作微顿。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略带审视地看向男人,唇角游刃有余的弧度慢慢绷直。
只是一瞬间。
劲装飒爽的女人直起身,和蜷在泥地狼狈又潦倒的男人拉开距离。
明绮利落地翻身上马,有些散漫地说:“青凤,走了。”
“啊?哦!”青凤连忙跟着上马。
驾马前,明绮看着前方散开的看热闹的人群,神色有一瞬的肃然,最后平静道:“今日是大将军明长风回京的日子,大家都去看了,怎么,你不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