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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濠州幸遇医仙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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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外的空气清新,深深呼吸,鼻舌里厚重的尘土气息也褪不干净。
在墓中时间的时间已记不清,只知去时是深夜,归来是白日。这天,温柔极了,春日便是以了这样的方式告知着春日的繁盛。
回到濠州城内早是饥肠辘辘,寻了客栈吃饭。
韩苏吃饭的猴急样儿,像是几日未进米粒。她扒饭的速度极快,紫英低笑的看她几眼,温声道:“慢些,别噎着。”
“在里面吃了好多灰。紫英,思土,你们多吃点猪血,能除尘的。”说罢韩苏分别替两人夹了些放在碗里。
思土也往韩苏碗里夹了些,笑着说:“菱纱也多吃点!”
“嗯。”
韩苏将猪血和着饭一口气吞了下去,有一粒米饭不知如何粘到脸上。紫英提醒韩苏,她憨笑着,胡乱的在脸上瞎摸一通。
“这里!”思土将她脸上的米粒弄下来后直接吃下。韩苏瞪大眼睛看着他,脸红到脖子处,半天也说不出话来。思土见她僵硬在那里,担忧的在她面前摇晃着手。“菱纱,你生病了吗?脸好红,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你……你为什么要吃那粒饭……”
“不吃它的话,它不是很无辜吗?”
“这是什么谬论?”
“它当一粒米,就是为了让人吃。我吃它是想帮助它实现它的价值。而且好人是不能浪费粮食的。”
韩苏默然,心里已经翻来覆去的死了好几回。她哭丧着脸,对紫英说:“我有时真觉得思土是我们俩的孩子,跟他交流太有压力了。”
“嗯。”紫英沉默半晌,缓缓的说:“和天河很像。”
“慕容紫英!”
“嗯?”
“你可恶!”
思土拽住拍桌而起的菱纱。“菱纱不要生紫英的气,紫英是好人。”
“就是就是,在孩子面前吵架影响不好。”
韩苏回头去看调笑的女子。一身火红衣衫最是惹眼,她眉目有神,言语欢快,几缕青丝交错垂至肩上,便是一个俏皮女子的形象。
莫名的,韩苏想起初次在游戏里见到韩菱纱时的感觉:那是一个火热的女子。后来在寿阳柳府她与云天河的对话,韩苏又觉她内心是脆弱的悲伤女子,只是她一直努力的让自己乐观。
红衣女子不请自来,坐到空的位子。
“我叫容音。”苏音指了指左边桌的白衫男子,补充道:“那是我哥哥,叫容宿。”
韩苏礼节性的问道:“这位姑娘有事吗?”
“别姑娘姑娘的叫,难听死了,就叫我音吧。”
这般自来熟的姑娘真有点让韩苏吃不消,好在在学生会的时候什么人都见过,这点还是能应付的。韩苏面上和气无比,按她要求改口直呼她姓名,并将自己姓名告知于她。
容音将一白瓷小瓶推置韩苏面前,摆头向容宿那边看去,解释说:“这是我哥让我拿给你的。我哥说你身体阴寒,随身的玉器并不能治本,还需药物调节。我哥不好意思自己过来,怕你觉得他对你另有企图什么的。他就是一别扭的人。”
韩苏不迟疑的收下药,随即起身向容宿那桌去。
收下药本是出于礼貌,也是为了配合韩菱纱的行事风格,韩苏一开始并没有打算服用的这来历不明的东西。开始在靠近容宿后,韩苏推翻了原本的决定。
容宿身上有药味,应该是长年与药物打交代的缘故。另外与众不同的是,他身上的药味极为清淡,闻过后人的精神也不自禁的好了几分。
韩苏邀请容宿过去一坐,容宿抬头冷淡的看她,又看了看那桌兴致勃勃的容音。他点头,默默的走了过去。
“我哥就是这样,挺闷骚的一人,除了替人看病什么都不会。”
“悬壶济世就是莫大的本事。你哥没替我把脉就知道我体寒,真的很了不起。”
“那是当然,我哥可是师从医仙……”
“容音!”
自知多话的容音吐吐舌头。韩苏岔开话题替她解围,于是没话找话的问她:“你们是住在濠州城吗?”
“住了很多年,四年前离开的,我随哥哥四处替人治病,这次刚好又回到濠州。只是没想到哥哥师傅的娘去世了。得了,反正师傅的娘一直都阴阳怪气的,死了倒好。”
“容音,不可无礼。再怎样我也受过师傅一家的恩惠。”
韩苏无意让容音又被训斥,但从容音的言语里,她更是确定了容宿的师傅就是医仙。她想把《神农本草经》给容宿看,好让他愿意尽力为思土和她诊治,却又怕他会怀疑他们三人是谋害卫母得到这书的。
断了这些念想,韩苏硬着头皮问容宿:“我有个朋友,双目因故失明。请问可有救治之法?”
“双目失明原因很多,可能是神经被压迫,也可能是经脉不通,眼部供血不足等。每种原因的失明都有不同的救治措施,不知姑娘的朋友属于哪种?”
“天……”韩苏总觉得‘天谴’这个词很不恰当,搜肠刮肚一番,她说:“他做了一个很伟大的事情,那件事情的代价就是失明。所以要说起来,应该是天命之类。”
“天命难违。”
“他信奉的是:我命在我不在天。”
“恕我无能为力。”
容宿的话音冷冷淡淡。韩苏挤出笑来,对紫英说:“天河……那个野人永远看不见的话……他得少了多少快乐……”
“倘若真无法找到救治之法,菱纱,我陪你在青鸾峰守护天河。”
“还有思土,虽然不知道天河到底是谁,但思土也要陪你们守护他。”思土紧抓住韩苏的手腕,请求的口气近于撒娇,“菱纱,不去青丘可不可以?思土不想和你们分开,不想找家人了。”
容音嗤笑道:“这话说的,你爹娘生那么辛苦的生你下来,你竟然为了两个毫无关系的人不想要家人。要是被他们听到了,怕是得气个半死。”
“我就是要和菱纱在一起!”
因平日韩苏与思土在对思土的态度上都是极为温和,如今被容音反唇相讥,思土眉头紧蹙之下握紧了拳。韩苏见状,忙说道:“世间所有关系,假若单靠着血缘来维系,那人情不免冷漠。音,你说是吗?”
“那小子分明对你有意思,我就不信你看不出来。”
韩苏哑口无言,脸上再也挂不起笑来。她咬唇,又松开,沉下脸训斥道:“你懂什么?又凭什么在这胡言乱语?请你离开,我们需要安静的吃饭。”
“你嚣张什么?要不是哥哥请我帮忙,我才不和你们一起。哼!哥,我们的好心被人当驴肝肺了,还在这里看人家脸色做什么。我们走!”
“姑娘身体不好,切莫太过动气。我家妹子口无遮拦,多有得罪。刚巧我们兄妹二人也要去青丘,若是姑娘不嫌弃,我们兄妹二人便陪你们上路,我也好替姑娘调理身子,根治病根,也算做是替小妹赔不是。”
“哥!”容音不满的瞪着韩苏,向容宿撒娇。
“若不叨扰,还请与我们一同上路。”
“紫英……”韩苏看欠身向容宿做请求的紫英,心头万般滋味涌上。
于她而言,紫英是骄傲高贵的男子。他为礼貌向他人行礼,那是他的风度。却从不曾想他今日这般屈就,为她请求他人。
“小妹,你看不出那位公子在心智方面并不成熟吗?怕是不懂儿女之情。刚才却是你不对。去,向韩姑娘和那位公子赔个不是。”
容音虽满脸不情愿,最后还是向韩苏和思土赔不是了。
吃过饭后容宿将韩苏请到房里替她把脉,站在一边的容音眼珠圆咕噜的瞪着韩苏,似乎还在为刚才的事情记恨她。韩苏只将她当做习惯被人宠溺的泼辣女孩,要是和这种人较真,几条命都会被气没。
替韩苏把脉过后容宿面上仍旧无波澜,轻描淡写的说很是麻烦。韩苏抽回手,嫌累的甩着胳膊,玩笑道:“是啊,反正本来就短命,再多添这累赘的身子也无妨。”
“你不会有事的!”
紫英的信誓旦旦,在韩苏心里洒下恒久的温暖。有时感动的理由便是只需这样的一个。
韩苏故作轻松的笑道:“我当然不会有事。我可是得留着性命让小紫英变得不那么木讷。”
“菱纱……”
“嗯?”
“若你能答应我好好的活着,往后与你一起的日月,我将不再做木讷的慕容紫英。”
韩苏一直以为自己在这世界存活的目的,就是寻长生之术。她想过了,一路崎岖她可承受,一路寂寞她亦可忍受。偏偏她未想过,假如求得长生过后她要如何。像柳梦璃那样再寂寞上百年?
活着,其实需要很坚强的理由。人是脆弱的生物,很容易的就死了,也很容易的就想死了。韩苏早将她一生想透过,从小学到中学,中学再考高中,高中死磕高考,大学学习社会的生存法则,再工作,结婚,生子,等死。
所以她多年来不断的想着一个问题:人总是要死的,又到底为什么非得活着?
现在她有了答案。活着,是为了等待活下去的理由的出现,而后更好的活着。
韩苏眉梢挑起俏皮的弧度,摊开右手掌,说:“承君此诺,必守一生。”
紫英心头略过一丝惊喜。她……还记得这句那个承诺……
“只是时间的问题,并非无药可医。”容宿收拾着药箱,又说:“我得去青丘替一名患者复诊,濠州到青丘有几日足程,为免路上耽搁,我想申时上路。还请你们与另外的那位公子尽快收拾妥当。我也得先去药铺一次,为韩姑娘备上些药。”
“那申时在客栈门口见。”
韩苏说罢,与紫英一同出来。思土安分坐在木凳上,见俩人下来,本来沉闷的表情立刻鲜活起来。倒是容音,不屑的撇他一眼,低声骂了一句“蠢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