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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快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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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凯越至今不知道那天在高尔夫球场发生了什么事,齐星很少会生这么大气,把自己都给气倒了,齐星对此缄口不提,但周凯越感受到了齐星身上显而易见的变化。
这变化主要体现在对工作的态度上。原本浑身卯着一股劲的齐星好像一下就卸了劲,之前每天从早忙到晚,加班是常态,与周凯越那晚放纵后身体还没恢复便赶回了项目部,而这次齐星第二天就退了烧,人看来无恙,情绪也平复了,却没急着回去上班。
吃完饭齐星就以需要安静为由把周凯越打发走了,并且明确告知他自己没叫他就不准再来,周凯越这回还挺配合,留给了齐星足够的休息时间,期间他打去的电话齐星倒是都接了。
刚开始周凯越找的全是工作上的由头,借着向他汇报项目部大大小小的事打探他的情况,却发现齐星对这些并不怎么上心,后来他干脆不找借口了,直接问齐星:“身体怎么样了?”
齐星说:“没事。”
他问齐星:“有没有好好吃饭?”
齐星答:“叫了阿姨来家里做饭。”
周凯越又问齐星:“你每天都干什么了?”
齐星回:“没干嘛,吃饭睡觉玩手机看电影。”
略微拖长的尾音透出种闲适懒散的调调,周凯越能想象出齐星此刻应该陷在落地窗前的大沙发里,像只被阳光包裹的猫。
齐星在家歇了近一个礼拜,事实证明这世界没了谁都照样转,齐星在时天天忙得不可开交,可一旦撂下担子什么也不管,项目部照样井井有条运转良好。
老板不上班,相当于给助理变相放了假,周凯越除了去项目部转转,又抽空回了趟景县看妈,还和周明亮和许佳敏吃了个饭。
他妈身体还好,只是记性更不如从前,周明亮说他和佳敏商量好了生个娃让妈也帮忙带,这样就有理由暂时关了小商店,又有个小孩分散注意力或许能让妈从自己的世界里抽离出来。
在周明亮先前租住的商业楼里,许佳敏做了满满一桌菜,这房子如今收拾了给他俩自己住,周明亮的旅游服务公司则搬到了古镇里,周明亮又意气风发起来,景区今年夏天重新走入正轨,甚至比以往还火爆。
一切都好,生活正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从景县回来后,周凯越一个人呆房子里没事,下午又去了项目部。他一到就被何晴拦住了,何晴担忧地问他:“宋经理怎么了?”
周凯越摇头,“没怎么。”
何晴不信,继续探问:“宋经理是不是生病了?”
周凯越很肯定地说:“没有。”
话音刚落裤兜里的手机就响了,周凯越掏出一看,见到齐星两个字眼唰地亮了,他朝何晴摆了下手,转身接起电话。
齐星的音调仍是懒懒的,说出来的话却把周凯越吓一跳。
“你现在来趟医院。”
周凯越一听就急了,心道何晴的乌鸦嘴不会是说中了吧,他不由就提高了音量,“你怎么了?”
“我?”齐星对周凯越的反应过度莫名其妙,回道,“我没怎么。”
“那你怎么在医院?”
周凯越紧张得追问,在听见齐星接下来说的“我来看个病人”才松了口气。
末了齐星跟他交待:“你去把我那辆大车开过来,买上酒和饮料,再带点吃的。”
周凯越疑惑,“酒?”
怕他又有令不从,齐星补充道:“必须带,不然就别来了。”说完便挂了电话。
周凯越于是快步走出了项目部,用最快的速度去齐星住的小区取车,再顺道买好他要的东西。
齐星说的地址是位于南城郊外的一家私人医院,车驶出市中心速度才提了上来,虽然齐星说他没事,但这么些天没见,周凯越还是想亲眼见了他才安心。
郊区道路畅通,两旁绿化带的树叶开始泛黄,远处山林的树木颜色有了深浅不一的层次,有的开始枯黄,有的变红了,也有的仍绿油油的。周凯越开得很快,远远便望见立在医院大门口的齐星。
下午的阳光照在齐星身上,他穿着件浅色的针织开衫,米色的休闲裤,融在日光里人也显得格外柔和。
车在大门前停下,周凯越推门下车,齐星不爱等人,在太阳下晒了半天禁不住生出抱怨:“怎么才来?”
周凯越想解释下出城的路上堵车了,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突兀响起的汽车刹车声给截住,他的车后跟着停了辆跑车。
两人动作一致地转头,只见车门打开,从驾驶位上踏出一双高跟鞋,周凯越的记性很好,尤其记人,尽管几年前只隔了马路看了几眼,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女人是谁,齐星也验证了他的猜想。
齐星对女人叫了声:“大姐。”
宋如姿微笑着应下,“真巧,小星。”
她走向齐星的同时也对周凯越点了点头。齐星往前迎了两步,宋如姿朝里面医院大楼抬了抬下巴,问他:“你去看过爸了?”
周凯越这才弄明白齐星是来看谁的,齐星点头,宋如姿又问:“爸醒着吗?”
见齐星摇头,宋如姿看他这明显是要走了的样子,便挽留:“就走吗?爸应该一会就醒了。”
齐星是故意这个点来的,他从医生那得知宋询近来精神不好,午后会睡很长的觉,这时候来他就不用和他爸打照面。他连病房门都没进,只隔着窗看望他爸。
房间的窗帘合上了,房内的光线不甚明亮,与普通医院嘈杂人多的环境不同,这里非常安静,往来的人脚步和说话声都会放轻。
躺病床上的宋询老态明显,洁白床单下的身躯消瘦得厉害,齐星本来只想看上两眼便走,脚却跟粘在了地板上般挪不动,他就这么静静看了许久,看的时候想了什么他忘了,好像什么也没想。
四周太静了,齐星觉得医院这地方还是吵吵嚷嚷的好,别人的匆忙、焦急、哪怕绝望,都能冲淡一点他内心的茫然,过于安静反而让他清晰地感受到浓重的孤独感从脚底攀爬至全身,像要连同他拉下去。在那一刻齐星忽然很想周凯越,所以才给他打了电话。
“不了。”齐星朝宋如姿笑了下,“我还有点事先走了,姐,你进去吧。”
他们姐弟两说话时,周凯越稍稍退后了两三步不作打扰,这时宋如姿的余光飘向他,对齐星说道:“小星,我有话想和你说。”
齐星会意,挪步道:“好。”
这家医院一进去便是座宽敞的大花园,草木林荫中有条小道供人散步,齐星与宋如姿步行其间,宋如姿没做别的寒暄,直入正题道:“高尔夫球场的事我知道了,启云这事做得太过分,我教训过他了。”
闻言齐星看向宋如姿,宋如姿和宋启云是亲姐弟,就算宋如姿偏袒亲弟也正常,但宋如姿从来帮理不帮亲,他清楚宋如姿的教训不仅是不轻不重的说两句,很可能真就上手了。
大姐对宋启云是母老虎一般的存在,一想到掌控宋启集团的宋启云像小时候那样被宋如姿按着打的画面,齐星不解气是假的,不过齐星不想再提这件事,他摇摇头,淡然道:“没事,都过去了。”
宋如姿又数落了宋启云几句,然后视线眺望到周凯越身上,周凯越没上车,仍在原来的地方站着,他的体态一向很好,笔直的有如一颗挺拔的树,宋如姿移向齐星的目光带上了几分打趣:“他就是你喜欢的那个人吗?”
齐星也望过去,回答地并无犹豫:“是的。”
宋如姿听了便笑,“挺好的。”
说完这些她与齐星便就此分手,她进医院,齐星走向门口。上了车,周凯越问他:“回去吗?”
齐星望着远处连绵的山,说:“去山那边吧。”
周凯越将车驶进山峪,最后在山脚下的一片空地停了车。齐星绕到车后打开后备箱,周凯越才明白为什么齐星特意嘱咐他开车库里的这辆越野。
车的后备箱里有不少露营装备,齐星从里取出一张折叠椅,周凯越便去拿另一张,他扫了眼还有帐篷、地垫和野外炊具,有了这些随时随地可以来场露营。
两个人搭手很快在空地上摆好桌椅,齐星姿态放松地靠在椅子上,头往后闭上眼,这个点的太阳温度温和,清新的风从山谷上吹来,有种不带尘埃的清爽,周凯越在他旁边坐下,没开口打扰。
过了许久,齐星悠悠睁开眼,弯身从地上拿起一罐啤酒,揭开拉环仰头喝上一口,周凯越照样,他注意着齐星的脸色,试探着问:“你爸怎么了?”
齐星抿着唇,声音淡淡的,情绪也很淡,说:“没什么。”
十几秒的沉默后又补上一句:“快死了。”
周凯越的心一沉,齐星表现的像并不在意,但他明白齐星对他爸的感情很复杂,他突地想起齐星那晚的脆弱,以及拉住他手说的“你们都死了”是什么意思。
但他并没死,他还在,并且会一直都在。
“齐星,”周凯越凝视着齐星的双眼唤他的名字,对他说:
“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