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阿弗尔之港》小草杞

31、Chapter31

　　“进来吧。”徐子珊喊了声。

　　医务室内空间不大，一丁点飘过的风声都能被听得一清二楚。门外的人刚拧了把手，把手往下的声音在窄小的空间里放大。
　　几秒后，门没被打开，门外忽然起了一声“操。”接踵而至的是很大的一声倒地声。

　　托周寅的福，姜顿没受什么太大的伤，不过碍于刚刚两人僵持不下的场面，姜顿决定还是让徐子珊带自己来医务室先避避风头。

　　不过眼下看来，是免不了一场斗争的。

　　门打开的场景，把两人都吓的不轻。

　　周寅面色发黑，尽管被史一航压在了身下，眼里还是装着轻蔑与不屑。史一航急地连白衬衫都没换下，单手压着眼下人的脖颈，很不得现在就把他大卸八块了，史一航热血喷张，说话毫不客气“一个外班的怎么就那么喜欢管我们班的事？是不是太闲了，嗯？”

　　话没说完，一拳就抡到了周寅的脸上。围观的两人纷纷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家伙是下死手啊。

　　一眨眼的功夫，周寅的脸上就出现了一大块红色的印子。

　　周寅很快抬起手，也给史一航来了一击正面冲击。

　　一抹鲜红径直从史一航的鼻孔处流了出来，周寅顺势起身，拎住史一航的领子，神色冷漠，像看蝼蚁一般看着他，史一航对比起他来，更缺沉稳，他开口“我救姜顿，碍着你什么事？还是说要等你来救她？那会人早就已经躺草地上了。”

　　徐子珊看向姜顿，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合着这两人的矛盾，还是因为她起的。

　　两人扭打在了一起，眼下对方已经鼻青脸肿了，样子很不好看。

　　局势扭转，史一航这下被摁着了：“那他妈是我同桌，我同桌的事，还轮不到你插手。”

　　周寅拉进他，两双眼就这么赤裸裸对视着，眼里的火是能把现场灼烧的程度。少年气血方刚，丝毫没被对方的话语吓着半分，倒是回的硬气“我要是说我非要管，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姜顿站在走廊的边上，十指交合，瞳孔里倒影着周寅的身影，风带起她的长发，她看着走廊的光渐渐变弱，将地板瓷砖打得柔和。

　　她的脑海里，反复响起周寅刚刚说过的话。他口中的姜顿，姜顿，就是眼下的自己。

　　这个时候可以确定的是，自己在周寅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位置，那个位置重要或不重要，她没法把握那个度。

　　围着的人越来越多，徐子珊摇着姜顿的肩膀，示意她快点去阻拦他们。

　　姜顿大梦初醒，同徐子珊一起，拉开扭打着的两人。

　　*

　　亏得没被老师发现，不过..姜顿看向坐在旁边，脸肿的像猪头一样的人，默默把想法撤了回去。

　　她挠头发，看上去很困惑，然后一鼓作气，扭头向史一航那边“为什么啊？我还是不理解，你好端端的，去惹他干嘛？”

　　史一航还在用碘酒擦着脸，忽地“嘶——”，不知是被她这句话刺痛到，还是给脸上的伤刺痛到。

　　反正，手上的动作是停下来了，他有些艰难地扭头，看向她，眼里带着一丝被刺痛的苦楚，所以为她打架过后，自己没能得到安慰，反而还要被质疑。

　　“为什么啊？我应该问你吧。你为什么要对他这么上心啊？你没见着我被揍得鼻青脸肿了吗？一句关心都没有，还在这里问来问去。答不上来，一句都答不上来！”史一航明显不爽，尾声都带着幽怨味。

　　姜顿被他这段前言不搭后语的责备搞得一头雾水“不是，你在这生气个什么劲。你现在这幅模样又不是我害的，我又没喊你跟他打架。”

　　史一航眼皮敛了敛，张着口，顶着一副猪头脸，倒是眼睛还能见到个大致模样，他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两人注视着，气氛些许尴尬，片刻后，史一航开了口，带着失望，惆怅“姜顿，你就没想过往我这边偏心一次么？”

　　“哪怕一次。”

　　姜顿呼吸地平稳，她静静的听着胸膛内传来的起伏声，仔细听，却听不见一点波澜。

　　记忆来，史一航一直都是以洒脱，不羁的形象与她相处的，很少会让她感觉到压力，现在的史一航，坐的板正，神色不乱，十分认真地在质问自己，为什么从来不朝他偏心一次。

　　姜顿被质问的哑口无言，心里却早就已经回答，没有好感，不存在喜欢，又怎么会有偏爱一说。将自己的爱偏向天平一端的一个人，砝码是喜欢呀。

　　姜顿思虑着，总觉得这样直截了当的回答不妥。一是史一航只是她的同学，又不是她的暧昧对象。而是她不懂史一航为什么要得到她的偏爱。

　　那头沉寂，很快又响起一道不大不小的声音“姜顿，我喜欢你。”

　　姜顿下意识的抓紧手把手，她平日里处成哥们的人，现在跟她说，他喜欢自己？

　　每次碰到棘手的事情，姜顿总是会想以轻松的口吻略过，她向来是不喜欢沉重话题的人，面对如此震惊的表白现场，显然是慌了手脚“史一航，你有病吧？”

　　史一航本意并不是想在这会跟她说的，但他忍不住了，他忍不下心来看着橱窗里精美的物品被调走，他的人生中经历过不少这样的时刻，他明白的，喜欢的东西，要努力去争，努力去抢。

　　好在四下没人，时机又对，早说晚说又有什么关系呢？

　　姜顿又没说喜欢那个叫周寅的人，周寅也没对她表白，这样的时机，其实也不算特别烂。

　　姜顿垂着眼，笑的很尴尬，史一航加重语气，又郑重地重复了一遍“我挺正常的，我喜欢你，姜顿，我没在开玩笑。”

　　姜顿是自然不会接受史一航的，因为她压根没想过要在这个时候谈恋爱，而且就算是谈，恋爱对象也不可能是史一航。再说了，她在这一刻真觉得史一航是彻头彻尾的疯子，两人不仅是朋友，还是同桌，接下来抬头不见低头见，这要拒绝后，得多尴尬啊。

　　不过史一航的这番话，也算是在姜顿的意料之中。这学期史一航在她这边的存在感挺高的，尤其是周寅转学过来后，只要是提到周寅相关的事，史一航给的回馈都不算特别好。

　　姜顿深思了一会，她认为史一航是把周寅当成竞争对手了。

　　可哪来的竞争对手呢，人家周寅压根就不喜欢自己，而且还有一个同班的青梅竹马宋青。估计人家对宋青有好感，对自己，单纯只是同学感情吧。好在前段时间也建立了一些“革命友情”再不济也是朋友关系呀。

　　不过话说回来，姜顿有些天马行空，如果今天向她表白的人是周寅，她会接受这个表白吗？

　　“我不接受。”姜顿说的斩钉截铁，嘟着嘴，实在是没法把局面变得窘迫。

　　“刚刚你说这话，我可当你在放屁了啊，爷俩说啥喜不喜欢的，胡扯！”她拉高了声音，说实话史一航这番话对她的冲击还是很大的，不过她还是希望能用委婉的方式让史一航明白，自己这是在拒绝他呢。

　　那头的史一航期许的脸色淡了下去，只能笑着道“姜顿，我看你病得不轻。”

　　上课后，姜顿跟史一航就没什么话说了，两个人相处起来显然有些尴尬。就算是课间碰面了，也假装不认识。

　　徐子珊也觉得好笑：“你俩，演戏呢？”

　　姜顿开始复盘，在许多个力不从心的瞬间，史一航似乎总是那个最积极向她伸出援手的角色。

　　可是心底的声音清楚的告诉了姜顿，史一航不是她要找的那个人，史一航确实也很好，特别好，但..

　　她找不到任何欺骗自己的理由，脑海里，始终只浮现着一个人的身影。

　　他在海岸端，迎风赤脚，他同她，才是一样的。

　　回家的时候，程敏已经让人做好了一桌子的菜。

　　母亲形单影只的站在厨房前忙碌，最近公司事多，母亲弯着的背，也显现出了老态，母亲虽严厉，但心总归是为她好的，眼下又老了不少，她免不得心疼 “爸呢？又出差去了？”

　　姜顿走过去，想帮忙打下手。

　　程敏见后头有人，想都没想就知道是姜顿，提着一锅滚烫的汤往餐桌走。

　　急急忙忙道“你赶紧走，杵着等会把手烫伤了。”

　　“我想帮你做点事。”

　　“不用做，什么都不用做，这里已经搞定了。”

　　姜顿只好退回原来的位置。

　　等捣腾的差不多了，程敏才上了桌，见她今天又消瘦了不少，程敏把排骨夹到她的碗里“今天碰着什么事了，脸色那么差。”

　　姜顿摇头，夹了一筷子的饭，吃的多少有点漫不经心的意思。

　　事确实多，学校压力大，又碰上史一航这岔子事，最近快比赛了，还要准备比赛的事。

　　但她不会跟程敏分享这些，作为半个成年人，应该具备独自消化问题的能力。

　　姜顿又重复“爸又不回？”

　　程敏拿着筷子的手忽地顿了顿，眼神里多了几分冷淡，就像是知道了所有事情一般的冷静，以及不愿提起。

　　“别管他，他向来这样。”

　　姜顿似乎有一个多月没见到父亲，自从高中后，父亲变得越来越忙。母亲在很长的时间总是处于一个人的状态。

　　姜顿心里感到奇怪。

　　“得了你别老关注你爸了，吃完赶紧回房里学习吧，老师们都等着呢。”

　　姜顿哦了一声，继续扒饭，也没再多想。

　　八点，准时结束了课程，送走了老师，发现程敏也出了门，姜顿踩着拖鞋，披了件外套，就出了门。

　　家里离街区不远，走两三步路就能到。

　　跟母亲一起逛街的时候，她总不敢去买街边小吃摊的食物。但偶尔跟朋友出来玩的时候，就会大快朵颐。家里的饭桌上，总是一些非常健康的菜，菜式虽新，但她吃的仍是无味。

　　路中间，行人穿流，入春的时节，天气还是微寒。风吹在裸露着的小腿上时，免不得让她打了寒颤。

　　她将白色的外套领子往上提，整个脖子缩在外套里，试图御寒。十字路口，她站在一边，安静的看着跳动的红灯，行驶过眼前的车。

　　心里冒出一种淡淡的失落感。

　　她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靠自己的努力，赚着不高的工资，却能自由地选择自己的一天的行程，下了班，买了菜，从人行道走回家。这样的场景，被她埋在心里，当疲惫的时候，默默拿出来想象，这样能让她开心很久、很久。

　　还没能长大，再坚持坚持。

　　总会好的，一定会的。

　　穿过人行道，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商场外。

　　沿着橱窗走，在往日消费的巧克力店，看见了那抹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