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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归宁路遇 一 ...

  •   两日后。

      苏宛轩手里把玩着一把匕首,鞘上装饰的宝石虽然不算名贵,倒也不失华丽,珠光流转之间,仿佛这只是一件日常把玩的精美物件。

      这是前日她从库房看到的,于是要了过来。

      昨日已经收到郡王府老管家的回信,说是会备好酒宴,等郡主和将军归宁。

      老管家和纯姨每月都有书信来往,纯姨生病后,苏宛轩便不再回信,如今她突然给了拜帖说要带夏槿言回门,老管家自然是喜出望外,信中简单交代了郡王府的现状。

      她那个酒臭冲天的亲爹还是老样子,甚至可以说一日不如一日,早就被黄汤浸酥了骨,身上三病两痛的,没有叫他吸取点教训,反而喝得更凶了。

      家里的田庄铺子无人料理,老管家心有余力不足,只能租出去,但想也想得到,租金肯定不够郡王喝的。

      苏宛轩冷笑一声,将匕首抽出来一些,利刃上闪着寒芒,一看就是削铁如泥的好刀。

      “禀郡主,车队已经准备好了,将军请您到正门上轿。”

      “知道了。”

      虽然她自认还在孝期,但毕竟是回门,因此让玖樱找了件浅绯色襦裙,外间套上深绯蹙金袖衫和月白轻纱披帛,额间桃色花钿,高髻如云,簪着纤小的金饰,日光洒进木窗,落在她柔腻肌理上,泛起一层淡淡的绯金,玖樱甚至不敢直视她容颜。

      这么多年来头一次如此隆重妆扮,苏宛轩广袖微垂,穿过中庭,手中依旧把着那匕首轻抚。

      早春霜重,袅袅行来的盛装女子,仿佛提前绽放的山茶花,摄人心魄。

      夏槿言身着鸦羽卫官服,站在大门处候她,目光触及她身影那一刻起,便无法呼吸。

      他宽大的手掌紧了紧,随后强制地放松下去,搭在直刀刀柄。

      “将军早。”

      “郡主。”

      苏宛轩同他见礼,径直出了大门,携竹杏登上马车。

      夏槿言看她在车厢坐好,垂下帘帷,飞身上马,一行人出了兴化坊,沿着横街,取道郡王府所在的胜业坊。

      车厢内,苏宛轩手持一卷香谱,看得入神,竹杏左右无事,偷偷掀开帷布一侧。

      “到哪了?”

      “回郡主,应该是刚过安仁坊。”

      车内竹杏话音刚落,车外马匹嘶鸣,激烈的争执和隐约的议论声传来。

      “小爷我打死你个贼囚攮!”

      “郎君饶命啊!饶命啊!小人没有哇!”

      马车往侧边停住,竹杏掀开帘子,苏宛轩抬眼便见车前高头大马上,夏槿言已经不见身影。

      “去瞧瞧。”

      “哎!”

      竹杏点头,下了车去看,只见里坊巷口一个面色微红的锦服少年,描金云靴踏在地上趴着的布衣老者背上,大声呵责。

      那老人面前的地上一片酒香泥泞,蹭得他头脸脏湿,他还在不住地掏自己的衣服和袖口,试图证明自己没有偷窃,衣衫不整,狼狈不堪。

      有围观的百姓站在树下远远看着,小声议论。

      “怎么回事?”夏集一面拉开那华衣公子,一面怒道,“坊市大街,何故喧闹!”

      华衣公子扭头就看见夏槿言站在不远处,甩开夏集的手,嗤笑一声:“我当是谁,夏将军这是要去看城门楼子吗?”

      “你!”夏集浓眉倒竖,就要上前擒拿。

      夏槿言不为所动,只微咳一声:“你是谁?”

      华衣公子一副就知道你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骄纵道:“小爷我是韩仆射之子,龙武卫上韩将军堂弟,奕锋三郎是也!这个老贼撞碎了我新买的聚龙阁雨霄醉,还想趁乱偷走我的盘金玉佩。”

      龙武卫,北衙四卫之一,负责皇宫戍卫,多是从王都的世家贵戚中的年轻郎君中遴选。

      布衣老者听到这样的名号,不禁抖得更凶,连求饶都不敢了。

      韩奕锋见夏槿言无话可说,正欲抬脚继续踢打老者,一阵狂风涌来,下一瞬,他已经被夏槿言的直刀刀鞘抵在墙上,动弹不得!

      “你!大胆!”

      “我看你敢当街动用私刑,才是大胆。”夏槿言回头,“夏集,去把长典坊上当值的鸦羽卫传来,把在场所有人都带走。”

      长安县县令肯定压制不住这个嚣张的奕锋三郎,鸦羽卫将他带走的时候,那小子还满口脏话。

      竹杏已经回了车上,把事情的大概经过讲给苏宛轩听,苏宛轩听到“聚龙阁”的时候,呵了一声,同时夏槿言的声音从帘外传来:“郡主,末将能否请郡主先行一步,我随后便到。”

      “无妨。”苏宛轩微微皱眉,“将军可否允我一同前去观摩断案?”

      请苏宛轩一人先回去,的确不妥,夏槿言想道,至少这老人偷没偷东西是一查便知,不会耽误什么事,因此应道:“好。”

      当他们一行人到达时,果然县令已经命人仔细搜查了老人,并没有发现任何赃物,在场所有人的证词也一一录下了,事情明了。

      “就算不是他偷的,也必定有人偷了去!我早上出门时还在身上的!”韩奕锋到了县衙总算老实了些,只是嘴里不饶,“他没有偷东西,也撞碎了我的酒壶,雨霄醉每天限量供应,有钱也难买,怎么赔!”

      “敢问韩公子早上出门之后都去了哪里,遇见了什么人?”

      “只去了聚龙阁,再就是碰到这老叫花子。”韩奕锋挑挑眉,王都谁人不知,聚龙阁是宁王苏玦的产业。

      “请韩公子给录士描述下玉佩的样子吧。至于嫌犯王松,损毁他人财物虽无意,但还需照价赔偿,但韩公子当街殴打老人,应赔付受害人医药费,两者相抵,王松可无罪释放。”

      韩奕锋还想说什么,瞥见夏槿言进了公堂,便住了嘴。

      长安县县令赶紧让人把韩奕锋带下去,只见夏槿言皱眉:“既然当事人证词如此,刘明府是否要召聚龙阁管事和伙计过堂。”

      “这......”刘县令为难,“或许韩公子的玉佩只是掉在路上了呢......能否请将军命巡街的鸦羽卫将聚龙阁到安仁坊一路搜查一遍?”

      到时候没找到,就让韩三郎私底下吃了这个亏,否则大家都落不着好。

      刘县令见夏槿言面色更不好了,还想硬着头皮说点啥,只听得夏将军身后一声女子轻笑。

      夏槿言侧过身,被他高大的身躯遮挡住的娇小女子露出身形,只闻听帷帽下清丽幽婉之声传来:“刘明府,流言易起难尽,您若不传召聚龙阁管事,想必下午满城都会传开,有客人在聚龙阁财物失窃。刘明府传召,不是怀疑聚龙阁,而是还聚龙阁一个清白,不是吗?”

      “这位是......”

      苏宛轩多年不曾出府走动,夏槿言又是刚任京官,刘县令不能断定她的身份,更不能直视她,惊疑不定之下,听得夏槿言介绍道:“这是云安郡主。”

      “下官见过郡主......”

      只是烫手山芋他才不接,只见他对夏槿言拱了拱手:“既然郡主发话,那便有劳将军了。”

      苏宛轩达到目的,看向夏槿言:“将军,让夏集去传吧,别误了时辰。”

      刘县令有些迷惑,从他们的言语中分辨不出两人关系,聚龙阁会不会被传谣他不知道,鸦羽卫上将军和这位云安郡主一同出街估计会传遍王都。

      果然这夫妻俩出得县衙,有好事的闲散人在门口还未散去,夏槿言上任以来,赶上新年正月,经常亲自巡查,因此有许多百姓都认识他的官服,只是他身边那位华服妇人,头戴帷帽,引得诸人疑惑。

      待车马行远,便有隐约了解八卦的人压低声音讨论:“约摸就是那位醉郡王的女儿,三年前嫁给夏将军的云什么......”

      “云安郡主?”

      “哎对对对!”

      “据说成亲后就一直养病呢。”

      “哎哎!说起醉郡王,可是这聚龙阁的常客!”

      “知道!这满王都,也就聚龙阁财大气粗有背景,肯卖他个面子,允他赊账,换成别家,早就找理由闭门谢客了!”

      “啧啧,皇亲国戚,也能混到这般田地!”

      “嗨!谁家没有个三门子穷亲戚呢!但是再穷还能比咱们差?”

      “就是!”

      胜业坊南林郡王府。

      已近午时,日头高高,苏宛轩搭着竹杏的手,下了马车,只见大门口候着的老管家头发已经花白,见了她不住地抹泪。

      “郡主出嫁后还没回门过呢。”

      “将军军务要紧。”苏宛轩忍着恶心。

      “将军请.....”待她们在迎客厅坐定,果然老管家又开始了,“怒老奴说句不中听的话,郡王再怎么也是郡主的爹......”

      苏宛轩不想叫夏槿言看出她的情绪,只能顺着管家的话回道:“从前是云安任性,今后只想和将军好好过日子,所以和将军来拜见,父亲呢?”

      老管家看了眼夏槿言,叹道:“郡王听说郡主和将军要回来,特别高兴,可惜他自从去年入冬起就一直脚痛,三五天就要发病,这不今儿一早就不舒服,到现在都没好,所以没有出来,请将军担待......”

      “可曾请御医来诊治?”夏槿言倒是上心,听到郡王病了,便想起身去看望。

      “将军稍坐。”苏宛轩伸手过去按住他的手腕,“我想父亲此刻病痛,不欲见客,还是我自己去看看吧。”

      夏槿言有些意外地望着压在他袖口的纤长手指,抬头看见苏宛轩柳眉微蹙,他只得点点头,应了一声好。

      留下管家招待夏槿言,苏宛轩问明南林郡王现下歇在何处,便起身独自前往。

      刚开春,府中就连松柏都像是被酒气熏天沤住了,一片衰败。

      府中侍女小厮知道她今日回门,见她急匆匆地去往郡王院中,都识趣地走开一些。

      苏宛轩走得很快,不一会便从前厅来到正堂,径直进了主屋,在东厢房暖阁里找到了已经喝迷糊的男人。

      她今年才十八岁,这个男人也就四十出头,却像年逾半百,正倚在拔步床上,床上小几上几个青花缠枝酒瓶,一闻便是雨霄醉。

      苏宛轩环顾四周,按她的印象,找到拔步床后的小机关,便在挂画后找到了田产店铺地契。再在主屋各处转了转,果然如她所料,能想换着法子变卖的物事都卖了。

      她将地契收在袖中,再把那柄匕首抽出来,割了一长条布,回到暖阁,掀开被子就把男人捆了起来。

      只见他一双脚肿得老高,传来腐臭和药味,看来病痛不假,苏宛轩忍着恶心,拿过几上还剩些酒液的瓶子,手一抬,劈头盖脸地浇下去,浇完拿瓶底碾着他的脚面。

      “唔唔!!!”

      男人痛清醒了,惊恐睁眼,却发现自己被塞了满嘴布条,双手也被捆在一处,脚面上传来剧烈的痛意。

      见他清醒了,苏宛轩抽出匕首,在他面前比了比,冷笑道:“父亲 ,还认得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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