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养子成年 ...
-
东汉永初七年阴历四月二十九日（西元113年五月三十一日），平原王刘胜气喘病突发猝逝。噩耗不久即传入京城皇宫。太后邓绥获报时，由于她跟刘胜从未相处过，就并不伤心，反倒私下暗忖：刘胜果真短命！这就足以向世人证明，当初邓太后没选他继承帝位，宣称他有痼疾，可并非藉口，而是真实的理由…
不过，邓绥扪心自问，不得不暗中承认：自己当初不选刘胜，除了早知他有气喘病以外，也是出于一点私心，想要自己摄政的时间越长越好，才坚持拥立襁褓中的刘隆...
结果，人算不如天算，刘隆早夭，取而代之的刘祜登基时虚岁已有十三。转眼间，将近七年过去，刘祜虚岁已达二十，该要在这一年他生日行冠礼了…
这时候，距离刘祜在阴历七月初一的虚岁二十岁生日（西元113年阳历七月三十一日）已不远。邓绥难免烦恼：该不该在养子及冠以后，就让他亲政？
其实，邓绥曾经设想过摄政到刘祜及冠为止，但真到了刘祜的冠年，邓绥反而不确定了。在邓绥眼中，刘祜的心智还不够成熟，尽管他外表已长成了在东汉的黄河流域算是中等个子的青年（约为后世公制的一米七零），鼻子也变大了一些，而且人中与下颔都长出了少许胡须。
在刘祜的成长过程中，他的脸型倒是一直没变。一般少男通常会随着年龄渐长，腮骨越来越方，但刘祜略长的面容却还像小孩脸一样圆润饱满，竟然有些近似女子的鹅蛋脸，只是不像鹅蛋脸下颏微尖，他的下巴比较宽圆。
刘祜整张脸轮廓如同一个画得很工整的椭圆形，让邓绥想起了曾听算命师说过：面相的两腮不方，往往显示内在性情亦无棱角，可谓和顺的象征。加上刘祜在宫廷中向来循规蹈矩，邓绥从未听说他惹过任何麻烦，也就更认定了他是个乖孩子。
如果不把朝政交给这个乖孩子，他还不至于谋反吧？邓绥不禁这样默默揣测。
从邓绥的角度来看，目前还不到转移权柄的时候。这一方面是由于邓绥本身虚岁才三十三，年纪尚轻，而壮志未了；另一方面也因为，邓绥知悉刘祜能力、魄力皆不足，未免不放心交棒。
然而，要是到了皇帝行过冠礼之后，依然不还政于他，是否太不合常情了？众臣可会不服？即使他们都记着杜根的前车之鉴，无人胆敢进谏，至少也会有些人议论纷纷吧？
邓绥左思右想，终致判断：最好别为刘祜举办盛大的冠礼！若不公开刘祜的生日，众臣多半会忘记他已届冠年，那么，太后继续照常执政，就不会引起争议了。
只不过，堂堂皇帝的冠礼，怎能不隆重举行呢？邓绥仔细琢磨了一番，才想出了一个办法，而指派太监去传召皇帝到御书房来觐见…
刘祜一到，邓绥立刻屏退左右。等到刘祜依礼请安过后，邓绥就肃然问道：“朕今天找你来，主要是想听听你对朝廷大事的看法。例如，朕曾在今年正月下诏，规定蔬果只能取用当季所产，省掉了二十三种食物。你可知道原因何在？另外，今年二月份有十八个郡县发生大地震，灾后重建工作到目前为止，大多数尚未完成，国库预计还会有许多支出，只怕今年会入不敷出。你有没有什么开源节流的主意呢？”
这一问可把刘祜问倒了。他习于凡事仰赖仅仅比他年长十三岁的养母做主，一时之间哪想得出什么整顿财政的方法？他既然答不出重点，唯有避重就轻敷衍道：“回母后，儿臣了解国库开销透支是一大难题，可也相信，母后必有良策，能够渡过难关。无论母后裁决要如何开源节流，儿臣都一定会全力配合，不惜放弃任何个人享受。”
“嗯！”邓绥点了点头，故作欣慰应道：“你懂得为国忘私，很好！”
“多谢母后夸奖！”刘祜中规中矩道谢。
“只不过，”邓绥假装忽然想起来说道：“你二十岁生日就快要到了呀！不管国库再怎样缺钱，你的冠礼还是得要热闹一场才对。”
这下子，刘祜听出养母的言下之意了。他顿感愤怒，因为他期待及冠亲政已久，实在意料不到，终于盼到了二十岁生日将临，邓太后却仍打算紧握大权不放！
尽管内心极为不服，刘祜自知毫无班底，提出抗议也没用。他不得不咽下了这口气，恭顺回道：“儿臣的冠礼并不是那么重要。诚如孟子所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儿臣忝为天子，理应为了救济灾民，而取消个人的喜庆活动。”
“啊！你这番话说得太好了！”邓绥故意夸张赞叹道：“大汉有你这样仁民愛物的天子，真是大汉之福！”
于是，刘祜的冠礼就这么决定不办了。众臣也就正如邓绥所料，忘了皇帝已至冠年。他们这些年来习惯了邓太后的领导，也体验了邓太后的英明，早已事事听命于邓太后，以致皇帝在他们眼中几乎不复存在了！
何况，皇帝总会戴着一顶皇冠，未成年的皇帝亦如是。因此，刘祜并不像民间男子到虚岁二十岁生日以后才戴冠帽，他早已戴上了皇冠。这就让人看不出他成年前后的发型区别，而更容易误以为他尚未成年。
在刘祜虚岁二十岁生日当天，宫廷毫无庆祝活动。虽然，邓绥送了一匹刘祜想要的千里马作为贺礼，刘祜还是满心不甘！原来，刘祜天性喜愛获得众人注目，难免受不了无人为他庆生！
这一天中午，邓太后在御书房批奏章，如同平常一样忙得没时间用午膳，但特地命令太监去嘱咐御厨房打破平日不用山珍海味的惯例，为皇帝炖一只熊掌，再用炖出来的汤汁下白麵饼条，做成汤饼（亦即后世的汤麵）送去千秋万岁殿。孰料，刘祜看到了向来愛吃而很少吃到的熊掌汤饼以及数碟精美小菜，却并不感激养母，反而越发愤慨！
看来，邓太后还把朕当小孩，一碗熊掌汤饼就打发了？刘祜恨恨想道。
送来午膳的太监才离开，刘祜就叫殿内侍立的几个太监全都出去，然后趁着独处，捧起了那碗熊掌汤饼，正要猛力砸下地以泄愤，却被从外面传来乳母王圣呼喊的一声“皇上”阻止了。王圣随即匆匆跑到了刘祜面前，摇头又摇手。刘祜一向信赖当初陪他入宫的乳母，只好颓然放下了汤碗。
“皇上，这可使不得呀！”王圣压低声音警告道：“若是汤碗砸破的声响惊动了哪个太监或宫女，跑去报告太后，那就不妙了啊！”
“那有什么不妙？”刘祜愤然哼道：“朕今天不想吃熊掌，不行吗？”
“邓太后严禁浪费食物，想必皇上很清楚。”王圣小声答道：“不过让太后听闻，皇上糟蹋了一碗熊掌，倒还事小；如果让太后得知了皇上有所不满，那才事大。”
“就让她知道朕有所不满，那又如何？她能拿朕怎么样？”刘祜忿忿嘟哝道。
“皇上，邓太后大权在握，绝对做得到废立皇帝啊！”王圣谆谆提醒道：“万一皇上惹火了她，那她要从宗室亲王之中挑一个听话的，只怕是容易得很！”
“那就让她换人来当这个傀儡好了！”刘祜赌气回道：“这个傀儡真是不当也罢！”
“事情没那么简单哪！”王圣耐心解释道：“奶娘虽然没念过书，但是听你母妃讲过一些历史故事，那些故事之中的废帝，迟早都被杀了啊！”
“奶娘！”刘祜蹙眉叹道：“朕晓得你都是为朕好，可是，朕活得实在太憋屈了！有时候真不想活了！”
“皇上！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王圣苦口婆心劝道：“皇上熬过这些日子，迟早会有出头的一天。邓太后总不至于长生不老嘛！”
“问题是，她只比朕大十三岁！”刘祜悻悻然叹道：“倘若她活到六十多岁，朕到时候半百了，来日也不太多了！”
“依奶娘看，她不见得能活到六十，最后有四十就不错了。”王圣悄声回道。
“哦？这怎么说？”刘祜眼前一亮，好奇问道。
“邓太后那样消瘦，又那样劳累，哪有可能长命呀？”王圣以几不可闻的耳语答道：“皇上年纪还轻，阅历难免有限，而奶娘见过的女人可多了。像邓太后那种既自苦又过劳的女人，没一个活得长的。皇上放心吧！”
“嗯！”刘祜点头应道：“要是将来被奶娘说中了，那就太好了！但是，即使不需要熬太多年，也还是很难熬呀！”
“奶娘明白！”王圣深表体恤，接着福至心灵说道：“好在倒有一件事，太后应当肯让皇上自己做主。”
“什么事？”刘祜立即问道。
“皇上的终身大事啊！”王圣含笑答道：“两年前，皇上办过一次选妃，而太后并没指定皇上选谁，就让皇上自己挑。由此可见，起码太后并不干涉皇上的婚姻。皇上不妨利用这一点，册立娘家最有势力的妃子为皇后，那就等于建立保皇的班底了呀！”
“奶娘说得很有道理！”刘祜赞同道，却又沉吟道：“只是当前的后宫妃嫔之中，并没有娘家背景特别强大的。”
“那无所谓，皇上还可以再选妃嘛！”王圣提议道。
“没错！”刘祜总算心情舒展了一些，眉开眼笑回道：“好！二度选妃，可不为过，她没有理由不答应。就算今年有过大地震，财政困难，那等到明年再办总行吧？”
后来，在次年（西元114年）初春，刘祜眼看邓太后的亲信蔡伦受封为龙亭侯之后，果真趁着邓太后心情愉快，提出了意欲再度选妃的想法，结果得到了邓太后许可。数月后，当适龄的世家女子们进宫备选时，刘祜遇见了他此生最愛…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养子成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