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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少帝夺权 ...

  •   东汉永元四年阴历六月十九日(西元92年阳历八月十日),虚岁十四的少年皇帝刘肇终于实现了筹划已久的密谋…

      原来,自从刘肇在虚岁十岁那年登基,一直受到窦太后操控。窦太后重用娘家兄弟,委任哥哥窦宪为侍中,负责入宫主持机要,出宫宣布太后懿旨。此外,窦家还有窦笃为虎贲中郎将,以及窦景、窦瑰同为中常侍 。朝政实权大致由窦氏家族掌控。

      随着刘肇年岁渐长,他越来越不甘心。他天资过人,思虑远比实际岁数早熟,难免一次又一次暗自立誓:总有一天,朕要亲自君临天下!

      刘肇的誓愿并不容易达成。虽然,窦宪意图抓紧权柄而派人刺杀了颇受太后妹妹赏识的都乡侯刘畅,引起了太后妹妹震怒,但是窦太后念在兄妹情份上,允许哥哥戴罪立功,讨伐北匈奴,结果窦宪大破北匈奴,趾高气扬登上燕然山(后世的蒙古杭爱山),命令中护军班固撰文刻碑,宣扬大汉国威。

      这样一来,窦宪不但将功赎罪,而且让太后妹妹理直气壮任命他为大将军,待遇比照三公,权势更胜过往。尽管窦宪本人大多数时间率军驻守边疆,却透过他留在京城的弟弟们和亲信们把持朝政。

      所幸,朝臣之中名位最高的三公都不姓窦。刘肇刚即位时的三公是太尉宋由、司徒袁安、司空任隗。后来,袁安去世,司徒之位由太常丁鸿升职继任,这更是刘肇夺权的一大转机,因为,刘肇曾在前往长安祭祖时,与时任太常、主持祭祀的丁鸿达成了默契。

      那是永元三年(西元91年)初冬,虚岁十三的刘肇在长安祭祖过后,下诏表扬墓地亦在长安的西汉初期名臣萧何、曹参两人,并下令寻访曹参的后人来继承曹参曾有的容城侯爵位。此举意在暗示大臣们理应模仿曹参,发挥曹参当年为皇室对抗吕太后家族的忠肝义胆。丁鸿领悟了少帝的用心,就私下表达了保皇的立场。刘肇得以从此培养自己的实力。

      刘肇下定了决心要铲除窦氏家族以及党羽,但明白擒贼必先擒王,得要等领兵在外的窦宪班师回朝。窦宪则料不到年少的皇帝已有能力自组班底,过于大意。当窦宪于永元四年(西元92年)阴历四月回到京城时,他只顾为自己即将续弦而忙着筹备婚礼,丝毫没察觉山雨欲来...

      窦宪与亡妻所生的女儿窦荃嫁给了射声校尉郭举。由于郭举长得一表人才,赢得了窦太后欢心,窦太后特准他随时出入宫禁,以便私通。郭举仗着太后宠幸,随同他父亲郭璜与依附窦氏的邓叠、邓磊等人结党营私。刘肇认为他们有意谋反,就密召宦官主管之中最可靠的中常侍郑众,共同商议如何先下手为强…

      郑众与丁鸿分别在宫内、宫外行动,里应外合,布置了天罗地网,只等郭璜、郭举、邓叠、邓磊等人一道进宫,就突然关闭宫城所有城门,将他们一网打尽!然后,刘肇派遣使者假借赠送结婚礼物之名,前往窦将军府,冷不防宣读圣旨,当下没收窦宪的大将军印绶,改封为冠军侯。

      如同迅雷不及掩耳,窦宪毫无防备,无法调兵来反抗,唯有束手就擒。刘肇派兵押送窦宪、窦笃、窦景、窦瑰到封国去,随后迫令窦宪、窦笃、窦景三人自杀。唯有窦瑰因河南尹张酺上书求情而独免。

      窦氏一案牵连甚广,凡是曾经听命于窦家兄弟的官员们全都遭殃。正在撰写《汉书》的班固也不例外,为此被捕下狱,必须把未完的《汉书》交给他妹妹班昭来完成。然而,窦宪在西域的部属之一邓训却未受波及,竟能官居原位,继续担任护羌校尉!

      邓训远在西域,并不受京城百官注意。难怪无人探问为何皇帝唯独对邓训网开一面,也就无人知晓,皇帝刻意不降罪于邓训,乃是因为念念不忘他女儿邓绥…

      自从上巳节在洛水南岸初遇邓绥,刘肇就打定了主意:只要自己一旦亲政,必纳邓绥入后宫!于是,刘肇刚刚如愿掌权,就亟欲得到邓绥。只不过,刘肇不想让大臣们看出皇帝放过邓训是为了邓绥,以致费时考量了一番。他终于决定不直接娶邓绥,而采取间接的方式,特地在吉利的秋分日下诏,谕示京城各大世家分别挑出一些虚岁十二到十五的女孩,悉数在腊月初一送进皇宫,以备选妃。

      邓氏家族既是京城世家之一,当然接获了这封圣谕。邓绥这才得知,当朝天子时年虚岁十四。邓绥由此联想到了上巳节初识的那名十四岁刘姓少男,也猜出了他八成就是皇帝,而并非当时自己假设的宗室亲王...

      同时,邓绥明白,无论即将选妃的皇帝是不是已在上巳节见过的刘姓少男,反正自己既身为邓家唯一适龄的女孩,就铁定要入宫候选。因此,邓绥暗叹:将来的道路可辛苦了!

      本来,每当邓绥回顾上巳节那场邂逅,总会暗想:他若是随口调笑就算了,而他要是认真的,自己未来嫁给一名亲王,凭着家世显赫,应可作正妃才对。那么,只消维系夫妻感情和谐,即能确保一生富贵无忧。偏偏,邓绥设想错了,命运的发展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令她不免战战兢兢…

      早慧而理智的邓绥对于宫廷生活丝毫不存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她很清楚,当前各大世家的地位都差不多,没有一家具备足够强大的力量来保送女儿登上皇后宝座。据此推断,年底入宫的世家少女们起初都得要平起平坐,直到其中一人受封为皇后…

      邓绥回想所听过一些关于窦太后的传闻———窦太后名叫窦婵,当初和妹妹一同获选入宫时,章帝已拥有另外两对姐妹花。窦婵的起点并不比她们高,只是在后宫中最讨皇帝欢心,才后来居上…

      同理可证,邓绥有朝一日进入后宫,也必须经过一番竞争,才有机会成为皇后。假如能让邓绥本身取决前途,她真宁愿嫁给一名宗室亲王,或者更加门当户对的世家公子,那样从一开头就会是正室。只可惜,她做不了主,只有遵旨入宫一条路。

      既然命中注定了要加入后宫的明争暗斗,邓绥唯有早做准备。她开始努力搜寻书籍中关于后妃的记载,作为参考。

      邓绥从小愛读书,往往沉迷于书香之中,耽误了母亲交代的女红。直到母亲明言,女孩子书读得再多也当不上博士(汉朝的博士乃是学官),邓绥才不得不乖乖听话,多做女红。不过,她在白天把该做的针线活儿都做完以后,还是会挑灯夜读,宁可牺牲部份睡眠时间,也要多读几卷书。

      阅读为邓绥带来了开阔的眼界。她发现,今人的各种烦恼,古人几乎都经历过了!例如,姐姐毅然抱着刚满月的娥儿回娘家,就恰似西汉才女卓文君笔下传神的两行诗句:“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只遗憾不同的是,卓文君那首诗挽回了司马相如的心,而姐姐搬回娘家以后,姐夫却显然毫无悔意,从不曾来接她回去…

      邓绥的姐姐邓燕是在永元三年(西元91年)陰曆十一月中旬攜女歸寧。過了大約半個月,母親陰氏眼看臘月將臨,就好聲好氣提醒燕兒:“快要到準備過年的時候了!妳是嫁出去的女兒,不太適宜待在娘家過年吧?是不是該考慮回去了?”

      “不!我不回去。”鄧燕堅決回道:“除非他先把那個狐狸精趕出家門,再親自來接我,否則,我就一輩子不回去了!倘若娘不肯收容我,那我就帶着娥儿走。天下之大,总有我们母女俩容身之处!”

      “唉!妳這孩子,說的什麽氣話呢?”陰氏搖頭嘆道:“妳要是不回去,娘怎能放心妳流落在外?娘家又不是沒地方給妳們母女倆住!但是,妳要盡量想開一點才行!千萬別把自己的身子氣壞了啊!”

      常言道知女莫若母,果然!这段对话过后不出两天,邓燕偶染风寒,就病倒了。邓家人通知了邓燕的夫家,对方却只派遣小厮送来一封短信,请娘子安心休养而已。旁观的邓绥明白:姐夫没有亲自过来,让姐姐很失望。那就是为何姐姐的病情从此急剧恶化...

      在永元四年(西元92年)寒露時節某一天下午,鄧綏把襁褓中的娥儿哄睡了以后,坐在娥儿的摇篮旁边,一邊做針線,一邊回憶至此,不由得嗟嘆:姐夫沒來探病,那就顯示了姐姐口口聲聲所謂的“他變了心”吧!

      姐夫变心,导致邓绥深感男人很可怕!邓绥清晰记得,虚岁十五那年出嫁的姐姐在十三四岁待字闺中之时,准姐夫每次来访,都见不到得要避嫌而躲在后院的姐姐,于是,准姐夫总会趁隙偷偷拿出一封信,塞给彼时年仅七八岁的邓绥,讬付转交。此外,邓绥也听说过,姐姐与姐夫曾是幼年玩伴,小时候很合得来…

      显然,姐夫曾经非常喜欢姐姐,难怪他的改变让姐姐无法忍受!邓绥很为比自己年长六岁的亲姐姐打抱不平,也基于姐姐的例子,怀疑天下男人是否都会变心?

      除了姐夫以外,邓绥熟识的男人仅有父兄。邓绥知道父亲远去西域赴任时,带着一名小妾同往,也晓得大嫂怀上第一胎时,大哥纳了第一个妾。不过,母亲与大嫂似乎都不介意。

      看来,男人纳妾、宠妾,恐怕无可避免!会不会,姐夫所作所为并不真比一般男人恶劣,只是姐姐反应比一般女人激烈?邓绥换了一个角度来思考,就不禁暗忖:姐姐若是采取母亲和大嫂的态度,只管坐稳正妻的位置,不在乎姐夫多么疼愛新纳的侍妾,那应当就不至于积鬱成疾、抑鬱早逝了!

      问题是,姐姐对姐夫用情太深,才会做不到不妒!善解人意的邓绥看出了姐姐想不开的症结所在,为免自己重蹈复辙,就决心不要愛上未来的夫君。尤其获知了自己将得入宫,那可就更不该痴恋最不可能专一的皇帝!

      如果皇帝就是曾在上巳节见过的那名少男,邓绥相信自己要做到不愛他,应不至于太难才对。尽管那天,他言辞流露的霸气曾令思想早熟的邓绥怦然心动,可是,邓绥不断提醒自己:他发育未完的个子略嫌瘦小,头大肩窄的比例也还像儿童,并不符合自己欣赏的男子外型条件!

      邓绥心目中理想的男子形象乃是依据她敬愛的父亲邓训所塑造。邓训身高有汉朝度量衡的七尺九寸(约为后世公制的一米八二点五),肩宽体壮。

      邓训自幼习武,曾因重武轻文而常受他父亲责骂,但是,他却很高兴次女邓绥竟是天生的读书料子,总会在妻子念叨绥儿荒废女红之时,出面为绥儿说话,又买了很多卷竹简书给绥儿。虽然,邓训调往西域任职之前,邓绥尚在童年,邓训却认为,绥儿书读得多,必然懂得多,因此凡事无分大小,总会跟绥儿商量…

      最近三年以来,邓训远在西域,但时常写信回家,与绥儿之间通信尤为频繁。邓绥将在年底入宫候选之事,不仅母亲和大哥写进了寄往西域的家书,她本身也写了一封信禀告父亲。不料,回函迟迟不来…

      这些日子,邓绥天天盼望父亲从西域来信。她做梦也想不到,待秋去冬来,终有一天等来的,会是父亲急病猝逝的噩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少帝夺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