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灯华上》慕槿辞

11、祭司

　　“那会是怎样的人才会选择附在一个小厮的身上，还有那个粗壮大汉，为什么要选他。”慕锦宣左手撑着脑袋，右手拿着筷子，眼睛瞅着那瓶兰花。
　　蓟时灯对兰花施了法，让花上的香味不会再扩散。
　　“想是太子生前所熟知之人。”蓟时灯说道，“太子府设有门神，就算他能够通过寄宿或者操纵进入府中，若是想靠近顾澜，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慕锦宣听着就想起那幅画，“会不会是画中的那个人？”
　　“嗯？”蓟时灯看向他。
　　“我有种直觉，这件事肯定没有这么简单。我记得今天我提到那幅画和那个背影的时候，花小姐的反应先是震惊，后来像是明白了什么。”慕锦宣说完把筷子放下。
　　蓟时灯微微点头，看着他放下筷子，问道，“不吃了吗？是不是不合胃口？”
　　奕国人喜辣，做菜好重口味，喜欢放油。而慕锦宣喜好清淡，看着满盘菜的油腻，蓟时灯怕他吃不习惯，不喜欢。
　　慕锦宣摇摇头，“不是，我只是很担心，也不知道顾澜现在怎么样了，有些没胃口。”
　　他虽然喜欢清淡的口味，但他并不挑。现在的饭菜于他而言已经够好的了。
　　“不用担心，祭司说的不错，太子如今命星闪耀，并无陨落与暗淡之势，想来那个人并不想伤害他。”蓟时灯说道。
　　慕锦宣听后稍稍安心下来，他看向蓟时灯，问道，“我记得我在神话话本上看过一般仙人都有追寻的法术，就像你用觅蝶找云舒真神一样。你既然会，为什么不能施法去找一找？”
　　蓟时灯见他用真诚的眼神望着自己，顿感汗颜。
　　“这……”蓟时灯避开他的视线，不知道该怎么说。
　　“怎么了？”慕锦宣眨了眨眼，直勾勾地看着他。见他一副欲盖弥彰的模样，慕锦宣忽然明白过来，轻声道，“你该是不会吧？那你是怎么找云舒真神的啊？”
　　“那是因为觅蝶曾沾过她的气味，我才能施术去寻找。而且云舒真神是活人，不是死人。我所习的追寻术，只能追踪活人，死人就……”蓟时灯说到这里的时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他如今法术虽强，却对一些术法一窍不通，追魂术就是其中之一。
　　“……”慕锦宣一时也哑口无言。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当时你师尊教你的时候，没有认真听吧。”
　　蓟时灯抬起眼，看向坐在他对面一脸讳莫如深的慕锦宣。有那一刹那，他的脸与前世重叠，让蓟时灯竟以为长泠回来了。
　　蓟时灯想起，那个时候他还小，性格调皮，常常被长泠从松月峰逮回来。彼时长泠坐在座位上，垂着眼看着跪在地上的蓟时灯。
　　“让你好好修炼法术，你又偷跑出去，是觉得云雾遥待不下去了吗？”
　　蓟时灯跪在地上，拼命摇头道，“没有没有，是弟子的错，还请师尊责罚。”
　　他低着头，看不见长泠的神情，只听见长泠叹了一口气，而后说道，“罢了，此次就算了，下次你可不能再这么偷懒，起来吧。”
　　蓟时灯站起身，乖乖巧巧地站在那里。
　　长泠看着他，语气平静道，“祈儿，你是我唯一的徒儿，将来要继承我的衣钵，所以不可松懈，你知道吗？”
　　蓟时灯点点头，“祈儿知道了。”
　　长泠温柔一笑，手上的扇子轻轻扇着。
　　半晌，长泠才问道，“最近追魂术练的如何了？”
　　“弟子还未参透。”蓟时灯懊恼地低下头。
　　追魂术说简单也不简单，说难也不难。只是蓟时灯脑子笨，对这个法术总是捉摸不透。
　　长泠见他低着头，似乎是不好意思。
　　他眼底柔色缱倦，手持书扇，站起来，笑着说，“你随为师来，为师再亲自教你一遍。”
　　说着，长泠便白衣飘飘地出了门。
　　蓟时灯跟在他后面，望着他的背影，心里想若是一直这样该多好。他可以一直陪着他，听他讲课，跟他学习，与他吵闹。
　　这么一瞬，竟然蓟时灯有些分不出今夕何夕。
　　慕锦宣观他神色，便知道刚刚的话戳中了他的心事。
　　“对不起，我...”
　　“你说的是，我当时的确没有好好学，让你失望了。”蓟时灯轻声说道。
　　“......我哪里有失望。”慕锦宣瞥了他两眼，见他有些失落的样子，心里也跟着难受了起来。
　　“你，你不要难过，谁都有不会的东西。额...就像...”慕锦宣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他书读得少，词语会的不多，说起话来磕磕巴巴的。
　　蓟时灯见他这样不由自主地笑了。
　　见他笑话自己，慕锦宣一时恼怒，他好心安慰他，他竟然还笑自己。
　　于是，慕锦宣眼睛瞪着他，生气道：“我好心安慰你，你还笑话我，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下次就别想了。”
　　蓟时灯眼中的笑化成一滩柔水，随即求饶道：“是我错的，你不要生气了，你知不知道你生气起来特别可爱，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慕锦宣瞬间就一股气涌了上来，他一拍桌子站起身，心里想道这人好不要脸，居然调戏自己。
　　慕锦宣气的脸铁青地转过身，走到床边，坐了下去，打算不理他了。
　　这人还说自己的他的师尊，有他这样的徒弟吗。
　　慕锦宣气的直接倒在了床上，闭上了眼睛。
　　过了片刻，他感觉到一股气息靠近这里。于是他睁开眼睛，看见蓟时灯正站在床边，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慕锦宣本不想理他，可又耐不住他的目光，“你站在这做什么？”
　　“睡觉啊，现在天已经很晚了。”蓟时灯说道。
　　“！”这句话把慕锦宣吓了一个激灵，他从床上坐起来，盯着蓟时灯，“你去别的床睡吧。”
　　蓟时灯听了，弯了弯眼，轻笑道：“可这房间只有这一张床。”
　　“......”慕锦宣一愣，他在房里看了一圈，确实没有其他的地方可以休息了。
　　也就是说他们今晚要同床共枕了？
　　慕锦宣心里吓一跳。
　　忽然想起他们的房间是花珩特命管家安排的，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那我睡地上吧。”慕锦宣说道，“正好这里有两...”
　　慕锦宣停下手中的动作，他本想拿一叠被子下去，谁知道只有一叠，还是两个人睡的那种。
　　慕锦宣转过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蓟时灯笑的开心，这一切都正合他的意。
　　最后，两人决定一人一半，谁也不打扰谁。
　　蓟时灯欣然地同意了。
　　慕锦宣瞥了他一眼，背过身去，闭上眼睛。
　　躺在旁边的蓟时灯看着他的背，心中有种安然感。他很久没和师尊一起睡了，现在躺在一起，总会让他有种错觉，害怕明日一睁眼他又回到了冰冷的云雾遥，冷清的莲花池，看到那一方冰凉的坟墓。
　　师尊，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蓟时灯闭上眼，面朝着慕锦宣，慢慢睡了过去。

　　***
　　一夜很快，第二天天亮的时候，蓟时灯慢慢睁开眼，看见慕锦宣已不在身边了。
　　他瞬间慌乱，万分惊恐，难道之前都是假的，他的幻想吗？
　　他正欲下床去找，就听见身后传来慕锦宣的声音：“你醒了。”
　　蓟时灯回过头，看见慕锦宣正坐在那里，眼睛看着自己。
　　他今天穿了一身素白色的衣裳，将头发梳了起来，整个人看起来禁欲又清冷。
　　蓟时灯微微一恍惚，听见慕锦宣说：“醒了就赶紧起来吧，我煮了一碗姜汤，也不知道管不管用。”
　　“姜汤，你好好的煮姜汤做什么？”蓟时灯松了一口气，他一边穿衣服，一边问道。
　　慕锦宣看着他，犹豫了半晌才开口道，“你昨晚一直在说梦话，还冒冷汗，我怕你生病，便借了厨房给你煮了碗姜汤。”
　　慕锦宣手里捂着姜汤，说是说他不在乎他，那是不可能的。他从第一眼见到蓟时灯就喜欢上他了，而且喜欢的不得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一见他就这么喜欢，可能真的像他所说自己与他有前世渊源吧。
　　他记得昨晚他睁开眼睛，听见蓟时灯嘴里呓语道，“师尊……”
　　他从背后抱住慕锦宣，眷恋着喊着其他人的名字。
　　那一刻，他觉得很心凉。尽管蓟时灯告诉他，自己是他等了许久的人。可是他知道，前世与今生是不一样的。
　　算了，慕锦宣不想再纠结这个了。
　　“快点，宫里来人了，说是要见我们。”慕锦宣说道。
　　蓟时灯坐到桌前，接过姜汤。
　　姜汤还是热乎的，温暖的滋味在心里涌起。他看了一会儿，才问道：“谁？”
　　他慢慢将姜汤喝光，一点也不剩。
　　他以前虽然吃过长泠做的饭菜，但时隔多年，他早已不记得了。现在再喝，亦如当年的味道。
　　“是祭司和三皇子顾涣。”慕锦宣见他喝完，嘴角微微弯起，“你可还好？”
　　“很好。”蓟时灯答道。

　　***
　　两人一起来到花府正堂，看到花珩，谢亭瑶和花青弥已经在那里了，同时坐在那处的还有两个陌生男子。看他们的衣服和容貌，便知道是奕国大祭司夜初雪和三皇子顾涣了。
　　夜初雪长相清新俊逸，属于一等一的美人胚子。站在他身旁的顾涣身材高挑，手持普通折扇，有翩翩君子之风。
　　夜初雪见了两人，和顾涣一同起身。
　　“明华上仙，慕公子，我叫夜初雪，是奕国的大祭司。”夜初雪先行介绍道，随后他指了指身边的顾涣，“他是三皇子顾涣。”
　　“大祭司，三皇子。”慕锦宣和蓟时灯同时行礼道。
　　“嗯嗯。”夜初雪笑着道。
　　这时，坐在边侧的花珩站起来，问道：“祭司大人和三皇子所来是为了...”
　　“自是为了太子一事。”夜初雪收起方才嬉笑的面孔，认真严肃道：“我们找到了那个人，只不过他已经死了。圣上很是忧心，特让我们来问问上仙有没有什么法子？”
　　蓟时灯垂下眸，想不到这么快那个人就已经死了。
　　“我的确有一个法子，只不过这个法子异常凶险，需要祭司大人的配合。”蓟时灯看得出夜初雪的修为较为深厚，如果他和自己合力施展那个法术会非常合适。
　　“什么法术？”
　　“招魂，回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