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火》病小灵

15、美人鱼

　　海边晚风夹着盛夏的热度，与海水的咸湿，吹着少年的黑发与衣袖。

　　他在沙滩上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走到人烟稀少，灯火阑珊，连光亮都没了的海边无人区。

　　不知不觉中，头顶的黑空已有几颗银色的小星悄然飞驶而过，像火柴在黑幕里搽出点点星火。

　　兜里手机响了，不用猜，肯定是他们在叫他回去。

　　任铃声响了一会儿，寻弋坐在海边沙滩的长椅上，一手搭在椅背，接了电话。

　　肆意的风声蹭着耳朵，自然散漫，衬得程哥的声音越发着急，“我滴哥，你又跑去哪儿了？”

　　“快回来啊，流星都已经来了，这边望远镜看得特别清楚，就等着你回来合照啊！！”

　　算了算，寻弋从露营区出走到无人区，早已经过去了三十分钟。
　　他就是出去背着他们悄默声地吃了一顿海底捞，也该回来了。

　　寻弋莫名地呼了口气，说：“回去的，别嚎了。”

　　说是这样说，他的眼神却依旧不由自主地往远处的海岸看去。

　　就这么大点儿地方，一个大活人还能去哪？

　　遥遥地，他在更远的海面上看见了一颗悬浮的小星，亮着刺眼的银光。

　　微眯起眼，才发现那更像是一盏灯，飘在半空中的聚光灯。

　　那边，似乎有人。

　　他慢悠悠地站起身，往更远的海岸走去。

　　海浪近了，一股股地打在石礁上，像爆裂开的鼓点，撞进心里。

　　听筒里，程哥还在说话，提醒他，“快回来，别走太远了，海边有禁区的。”

　　寻弋置若罔闻，目光虚泛，朝灯心而去。

　　恍然间，他看见了那颗影影绰绰的灯光下，像大理石雕塑般漆白曼妙的身体。

　　裸露的雪白后背，腰肢盈盈不足一握，半身沉陷在海水里，仿佛是刚刚出海的美人鱼，神圣又妖娆。

　　寻弋定住了，一瞬间，全身血液凝固。

　　他以为，眼前的人就是酒妩。

　　少女似乎听到了动静，微微往回侧了脸，红唇微翘，眼瞳迷离，这惊心动魄，宛如神迹的半张脸，让人心弦骤紧。

　　少女很美。

　　然而，似乎，并不是她。

　　寻弋没有看清，刚要继续往前走，从南边射来两道刺眼的白光，是海滩禁区巡逻的警察，他们说话的声音中气十足，“哎，这边不能再过去了，是禁区，往回走，快往回走。”

　　寻弋被光眯了眼睛，等他再看过去。

　　少女，已经消失不见。

　　仿佛海中的人鱼公主，短暂地浮出了水面，仰望天空的绝美流星。

　　———

　　回到露营地，流星雨早已结束，只剩一片孤寂漆黑的夜空。

　　程哥抱着手臂，一脸不高兴，就等着兄弟回来解释，结果，寻弋回来后，也没搭理他，兀自坐下来，靠在椅子上，喝了几口冰啤酒，垂头自顾自地愣神。

　　程哥没办法，只能主动求和，“我的哥，你说说，这是咋回事儿，这露营怎么搞成这样？

　　依旧，没人鸟他。

　　姜应儿一溜烟地蹿到寻弋旁，着急忙慌地问：“怎么样，看见她没？”

　　寻弋垂眸撇她一眼，不紧不慢地回，
　　“好像，没。”

　　姜应儿：“啊？怎么可能，你不是都走到禁区了吗？难道她下水了，晚上游泳很危险的。”

　　寻弋，“她还没回来么？”

　　他以为是海滩太大，没留意错过了。

　　姜应儿跟着他的视线走，朝帐篷区瞅了一眼，里面亮堂的灯光通然照着篷面，没有半点人影的痕迹，“没欸。”

　　寻弋低俯眼帘，仿佛若有所思。

　　姜应儿：“你在想什么？”

　　寻弋：“没什么。”

　　姜应儿：“要不要给她打个电话啊，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寻弋摸出手机，刚要给她发消息。

　　酒妩已经回来了，寻弋黑深的眸紧盯着她，而她一言不发地越过他们，直往帐篷里走，脸色惨白无光。

　　姜应儿追在她身后，一前一后，跟着她掀开门帘，走进帐篷内。

　　酒妩坐在床边，卸下背包，低头收捡东西。

　　姜应儿就坐在她身边，她看她神色不太好，连忙询问：“你怎么了，没事吧？碰见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了？”

　　酒妩摇摇头，“没有，外面太黑了，走到没没人没灯的地方，有点吓到了。“

　　姜应儿哦了一声，下意识地牵她的手，却发现她的手指冰冷潮湿，“你下水了吗？那个泳衣…”

　　酒妩打断她的话道：“没，我没换，就随便转了一下。”

　　姜应儿又跟她说了一会话，走出帐篷后，她拍了拍寻弋的肩膀，“你要不进去跟她说会儿话，感觉她好像看见什么东西，吓到了。”

　　帐篷里。

　　酒妩全身寒凉，她扯过薄毯盖着腿，然后，想拧开热水瓶，喝点热水暖一暖。

　　因为身子被海水冻过了，手上完全使不动劲儿，拧不开瓶盖。

　　忽然，一只骨骼分明的大手垂下，拿过她的水瓶，轻松拧开，又递还她。

　　抬起头，他黑深冷俊的眼正凝视着她，问：“这么晚，你去哪儿了？”

　　酒妩慢慢接过水瓶，冷静回答：“去吃夜宵了，我饿。”

　　寻弋挑眉，“没下水玩？”

　　酒妩：“我怕黑，不敢晚上下水的。”

　　寻弋：“……”

　　酒妩：“你还有事吗？”

　　寻弋不紧不慢地说：“我听姜应儿说，你带了泳衣，想今晚上一个人出去穿？”

　　酒妩算是明白过来。

　　为何她走了那么远，还能碰巧遇上他，原来是因为姜应儿打小报告，然后这人就“散步”到了她选中的禁区，害她差一点被认出来，无可奈何之下，只能潜到海里，躲了一阵才出来。

　　出来后，她全身上下都湿透了，冻得难受，找了一间卫生间换完衣服，吹干头发才回来。

　　真料想不到，她都打扮成这样了，这人还对她穿泳装的样子有兴趣，眼巴巴地跟来。

　　果然，男儿本色。

　　酒妩冷声否认，“嗯，但我没敢穿……”

　　寻弋笑了笑，来了句，“你脑子进水了？”

　　哈，怎么是这个反应？
　　他要是想看泳装，不是应该支持她吗？怎么还骂人？

　　酒妩：“……”

　　寻弋：“大晚上一个人到处乱跑，这地方上个月出了三起案子，你脑子不进水，谁进水。”

　　酒妩：“……”
　　所以，他刚才来找她不是为了看泳装，而是为她安全着想？

　　“你刚刚，出去找我了么？”
　　她假装不知地问。

　　寻弋停顿了一下，没有直接承认，而是高冷委婉地说，“谁找你，我随便转了一圈。”

　　酒妩：“你没看见什么奇妙的东西吧？”

　　她在试探他，有没有认出自己，还是晃眼没看清。

　　寻弋：“看见了。”

　　酒妩警惕地问，“什么？”

　　寻弋又来了一句：“水鬼。”

　　酒妩：“……”
　　还好，还好，他能说这两字，就说明，没看清。

　　酒妩以为，此事就算揭过。

　　可寻弋看着她不讲话。

　　酒妩从他盯着自己的静黑专注的双眸里，察觉到他对自己的审视怀疑，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他的下一句话，更使她紧张万分。

　　“仔细一看，水鬼好像有点儿像你啊。”

　　而后，他的手抬了起来，修长干净的食指微扬，仿佛要摘下酒妩面上的口罩。

　　酒妩立刻往后退，“你干什么？”

　　寻弋眼露探究，语气微硬：“看看你不戴口罩的样子。”

　　酒妩断然拒绝，“不行。”

　　寻弋又说：“美丑我都不嫌。”

　　酒妩：“我有传染病。”

　　寻弋：“没事，我有医保。”

　　酒妩：“……”

　　酒妩又给逼得实在没辙，只好拿出杀手锏，手盖着口罩，佯装羞涩，“我不好意思，你不要这样嘛。”

　　反正这人不是一直误以为她对他别有用心，使这招儿恶心他，肯定见效。

　　空气僵止了一会。

　　她抬起眼皮看他，放在眼前不远的寻弋的手指已经停住了。

　　她没抬头看他的眼神，很疑惑他怎么不说话？

　　隔了一会，他说：“听姜应儿说，你带了泳装本来打算穿给我看的，因为害羞没敢穿。”

　　就这么巧，还串上了？整得她今晚上带了泳装又不敢穿，一身衣服裹得严严实实都像是为了他一样。

　　自信爆棚的男人。

　　既然如此，他都这样认为了，酒妩索性继续演，“嗯，我是说我害羞么。”

　　寻弋虽然性子冷傲，但总不会为难一个脸皮薄，容易害羞，又对他有好感的小女生。

　　果然如她预料，他看着她撒娇害羞的样子，愣愣地滞住了一小会，随后抿紧唇，不发一言，转身便离开了帐篷。

　　顿时间，酒妩放下遮脸的双手，松了一口大气。

　　不管怎么说，终于把人给恶心走了。

　　她把自己放瘫在床上，又卷进被窝里，疲劳袭来，身体冰冷，她不管不顾地闭上了眼睛，只想一觉睡到天明。

　　出帐篷后。

　　他们一堆人正聚在一起夜宵，炉火里的煤炭，被火焰煅烧得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灼人的热度弥散，让黑夜的海滩亮起一簇野火似的光。

　　寻弋静静坐在炉火旁，眼神安然，心里却暗火乱蹿，有些莫名的烦躁。

　　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邪，脑袋里都是方才她害羞的模样，他看着心里别扭，但却不感到讨厌。

　　一句话，也在脑颅里翻来覆去，似海浪翻腾。

　　——寻弋，她喜欢你，真喜欢惨了。

　　下章，文案梗，下下章掉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