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记]修正bug的那些年》川谷

55、圣僧

　　长期生活在否定自己的环境中确实容易自卑。顾钱钱突然想起前世的自己。

　　那时她上小学五年级，父母长期不在家她跟着奶奶一起生活，同学们一到下课时间就围在她桌子旁对着她做鬼脸道：“爸妈都不要的小可怜！爸妈都不要的小可怜！”

　　她想辩驳，却气得话都说不出来，只好趴在桌子上哭。

　　哭着哭着又委屈得不行，开始抱怨爸妈为什么要去远方工作。

　　日复一复的捉弄中，她原本坚定的信念开始动摇，她开始怀疑爸妈不爱自己，开始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这个想法折磨了她很多年，直到她长大后开始工作了，想到这个场景心头还是会隐隐作痛。

　　看到殷承现在的模样，顾钱钱仿佛看到了自己，她柔声道：“若是你生在长安，你便不会这般想了。”说着她抬头仰望悠然飘过的白云，“天上的云都没有两片一模一样的，你又何必苛责自己生来残疾。况且这“残疾”也不一定真的是残疾，只是拥有权利的人制定的规则，而拥有权利之人所说的话，并非是真理。”

　　“在我看来你再正常不过，你不必因为与殷雷国其它人长得不一样就否定自己，你的价值并不由他人决定，我希望你知道，你生于这世间，是值得被爱的，你从来没有低人一等！”

　　殷承眼中突然闪现一丝泪光，往日的委屈仿佛从心底冲出，他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只好转过身道：“多谢！”

　　明明他们认识才几天，但这个人却抚慰了自己心中长久的不甘。

　　他一直因为翅膀之事给自己戴上沉重的脚铐，那脚铐日夜压在他的心头，压得他喘不过气。但刚刚，他好像听到清晰的脚铐断裂之声。

　　过了一会顾钱钱看向他道：“既然你父王并不打算立你为太子，那你今后有何打算？”

　　殷承摇头：“我也不知。母后生前，我希望父王有一天能认可我。但如今母后不在了，我也洗刷了自己身上的冤屈，国师也被绳之于法，倒是一时不知能做什么。”说着他哑然一笑道：“今日听闻你们所做之事，我感到既震惊又惭愧，我虽无法继承大统，但也想替百姓做点事，只是人单力薄却也不知能做什么？”

　　顾钱钱伸出手道：“既如此，我再次郑重地邀请你加入我们取经团队，为普渡众生献一份力，不知你可愿意？”

　　殷承思索良久才道：“我其实是想拒绝的，若随你们一同前去，怕是有十几年不能伴随父王身边。”说着他抬头望月，“只是留在这里陪伴父王或许也只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此事可否容我想一想？”

　　“好！”顾钱钱道，“石头已被圣僧接走，我今天还会在皇宫停歇一晚，明日一早便要离开王宫，到时我等你的答复。”

　　殷承颔首：“好。”

　　*

　　寝宫里，紫檀木镂空雕花的床榻之上，国王身着白色中衣侧身躺在榻上，双眼紧闭左手撑着脑袋，右手食指在腿上轻敲。

　　床榻一侧靠墙，三侧围着白色的薄纱。

　　突然一阵强风袭来，白纱飘荡，国王右手的动作停下。一个宫人走上前，小声道：“王上，大殿下求见。”

　　国王眼皮微颤，沉默了一会才道：“告诉他，孤已睡下，有事明日再说。”

　　“是。”宫人悄无声息地退下，那纱在半空中打了个旋，而后倏尔落地。

　　殿内重归宁静。

　　殿外，月色朦脓，殷承正垂头站立，他的脸庞隐于黑暗中，看不出神色。

　　“咯吱”一声，沉重的宫门被打开，一个宫人缓缓走了出来。殷承抬起头嘴唇微微抿住，透出一丝紧张。

　　“大殿下，王上已歇下了，您还是先回去吧！”

　　殷承看向宫人身后的宫门，视线停顿良久才收回来：“公公，父王近来身体可好？”

　　宫人搓了搓手，面露为难：“大殿下，随便透露王上的身体状况可是死罪，您就别为难老奴了！”

　　“公公说得对，是我任性了！”殷承声音含着几分失落，他刚看得分明，殿中的烛火未熄。

　　“既然父王已安寝，那我便先行告退了！”说着他拱了拱手，然后转身大步离开。

　　*

　　月上中天，顾钱钱正躺在柔软的被子上辗转反侧不能入眠，殷承留在此处也不能继续大统，他随自己一同离去的概率很大。想到明天一大早就要离开这里再也见不到石头，她突然觉得心头有些沉甸甸的。

　　本来明日她计划将石头送到蝉明寺参加选拔童子，但不想刚到宫中，圣僧听闻石头要参选童子，便提议让石头直接随他回蝉明寺，免去他明天的选拔。

　　顾钱钱虽然有些意外，但看见石头那副高兴的模样，倒也没有阻止。

　　其实她已打算好，若石头没有选拔上便带着他一起离开，但现在选拔上了，这话便也说不出口了。

　　顾钱钱将虎头和唐僧从八宝袋中放出，将前因后果讲述了一遍，而后道：“你们可想再见他一面？”

　　虎头点了点头：“想，我还没和石头好好告别！”

　　顾钱钱看向唐僧，唐僧微微笑道：“既然想见就遵从本心。”

　　“好，那明日我们走之前去禅明寺再见他一面！”

　　*

　　禅明寺内－禅房，黑暗中一排长长的床榻合在一起，上面躺着数十个双眼紧闭的僧人。规律的呼吸声在寂静的房内响起。

　　却见最里面靠墙的床上，石头正弓着身子，紧紧抱住被子。突然一阵高亢的鸣叫声从他肚子里发出，他顿时吓得缩成一团。

　　“吵死了！”一旁的僧人猛地坐起大声呵斥道。

　　“对......对不住！”石头小声地道歉，然后抱着被子向墙边挪去。

　　不一会，“咕～～～”一道响亮的声音猛地从墙角发出。

　　“砰”石头旁边的僧人直接坐起，一拳砸到床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石头吓得打了个哆嗦。“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肚子有点饿！”

　　“谁管你饿不饿！明天一大早还得起来做早课，你这么吵大家还怎么睡觉！”僧人语气中满是嫌弃。

　　“就是！”其他的僧人附和道。

　　石头有些害怕地捏了捏手指，然后摸着墙壁往外爬：“你们别生气，我......我出去！”说着他一没留神摔到了地上，痛得呼出一声，然后捂着屁股连履都没穿就跑了出去。

　　虽是夏日，但夜晚的风还是带着些许的凉意。石头跑出来后，踩到潮湿的地面，只觉脚底升起一股寒意。他回头看了看紧闭的木门，突然想到了顾钱钱和虎头还有唐僧。

　　本以为被选为童子后就不会饿肚子，却没想到还是会吃不饱。和虎头一起的时候，他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每次吃得肚皮滚圆，也没人会说他。

　　他抬手揉了揉眼睛，然后捂住肚子，只觉腹中饥饿愈发强烈，想了想白日领他进来的僧人说过的斋堂，他猛地向外跑去。

　　*

　　蝉明寺内，斋堂后院。三个巨大的木桶摆放在空地上，桶里的清水映照着弯弯的月亮。桶旁站着两个穿着布衣的猪面僧人。

　　“噔噔噔”纷杂的脚步声传来，两人僧人顿时跪了下来。

　　“我等看管不力，还请圣僧责罚！”

　　圣僧缓缓走上前来，身后跟着一个低眉顺眼的僧人。只见他走到那三桶水前，眼中闪过一丝怒意道：“连水都看不好，留你们还有何用。”说着他眼中精光一闪，只见双脚猛地变作一根黑色带倒刺的尾巴，快如闪电般贯穿两人心脏。

　　两个僧人眼睛瞪大，浑身抽搐，片刻后头便无力地垂到了一边。

　　眨眼间那尾巴又抽出回到圣僧的衣袍之内，只余地上一点喷溅的血迹。

　　“噗咚”两具尸体轰然倒地。

　　“砰”的一声脆响自后厨传来，圣僧神情微变，侧过脸语气森然道：“谁在那？”

　　半响都没有声音传出。

　　“去看看！”圣僧站在原地看着桶中的月亮。

　　他身后的僧人大步朝着后厨走去，不一会就拎着一个面色惊恐、手脚乱舞的孩童走了过来，正是石头。

　　“放开我！放开我！”石头的声音越发尖锐。

　　僧人右手在他脖间轻点，石头嘴里的叫喊霎时停住，眼睛瞪得溜圆，鼻子里发出一阵呜咽声。

　　“是你！”圣僧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么晚了你为何会在此处？”

　　“咕～～～”石头的肚子突然叫了起来。

　　“原来如此！”圣僧恍然大悟。他的视线落在地上的两具尸体上，突然叹道：“我带你回来本是想收你为徒，如今看来，你我二人却是没什么师徒缘分！”

　　石头眼眶泛着泪花，用力拍打着僧人的手。

　　圣僧转过身去，语气漠然道：“把他关起来！”

　　“是！”僧人一掌劈在石头的颈部，石头顿时失去意识，昏死过去。

　　不一会地上的两具尸体就消失不见，连地上的血迹也被抹去。

　　圣僧面无表情地走到桶前伸出右手，悬空于桶上，然后左手指尖变作黑色带毛的附肢，缓缓刺入右手中指指腹，红点迅速变成血滴垂直落于桶内。

　　水中的月亮顿时支离破碎，一缕红线缓缓融入水中。

　　走到第二个桶和第三个桶时圣僧依次挤出一滴血，然后收回手，看向旁边不知何时返回的僧人道：“你亲自守着，千万不可再出差错！”?
　　“谨遵圣僧指示！”僧人垂首，语气恭敬道。

　　圣僧转身大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