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岭之花攻略计划》红尘孤鹤

4、前尘

　　贞元七年，九月，秋风萧瑟，我瞒着整个皇宫，来到了玖儿跳下的明枝楼。
　　距离玖儿从这里跳下去，已经三个月了。

　　玖儿，一切都结束了。
　　是我，对不起你。

　　玖儿，你知道吗？一开始我并不想当这个太子。

　　从小我见的太多了，有多少皇子皇孙对这个位置虎视眈眈，可是啊，除了能最后能登上皇位的那一任太子，剩下的人，坐这个位置，皆不超过五年。

　　这个位置的人换了又换，就像烧不尽的野草一样，东宫见证了一次又一次的厮杀，争斗，人们为了欲望和权力，乐此不疲。

　　无论这个位置再凶险，永远有人趋之若鹜。

　　而我，为了不让未来稳坐皇位的人忌惮，我只想藏匿锋芒，去做个闲散王爷，游山玩水。

　　可是，后来我遇见了你。
　　贞元三年，也是这样一个秋天，你来宫里参加簪花宴，那是我第一次见你。

　　那时的你，刚过及笄之年，与其他的贵女们言笑晏晏。
　　那天你穿着水蓝色花裙，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我从未见过如此明媚的女子。

　　真正让我对你动心的是什么呢？其他贵女第一次来皇宫，都怯生生的，见到谁都像受了惊的鸟，而你不是。

　　落落大方，整个人像闪着光芒，眼神清澈地像能挤出水一样。
　　后来我知道了，你是崔家的女儿。

　　当我看到你为了让三哥注意到你，而上前行礼的时候，我心里没来由的难受。

　　因为我知道这是你父亲授意的，而你不得不如此，我早就听闻崔家主一直觊觎太子妃的位置，想让你嫁入东宫，做未来的皇后。

　　而当时，三哥是最有可能成为太子的人。
　　我知你不愿，因为你当时的神情里有局促和抗拒，而不是谄媚示好。

　　当时我的心揪起来，我想保护你，想让你恣意开怀，而不是违背自己的意愿讨好别人，却发现自己根本没那个能力。

　　又或者，只是因为我喜欢你，所以占有欲在作祟，导致我不喜欢你与别的男人交谈甚欢。

　　我只是个没有任何实权的肃王，我透明到，你根本就没注意到我这个人。
　　那天我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你，可你从头到尾，都没有看我一眼。

　　那时候，我才终于发现权力能得到很多别人得不到的东西，我开始渴望权力，渴望得到你。

　　我既欣喜又担忧，欣喜的是，你虽然已经十五岁，到了出阁的年龄，但因你父亲野心勃勃，所以他不会贸然答应那些上门提亲者。

　　担忧的是，我怕我最后斗不过三哥，你真的会如你父亲希望的那样，嫁给他。

　　所以我开始谋划太子之位，我知我的时间不多，只要三哥一登上太子之位，你就随时可能嫁给他，所以为了娶到你，我走了很多险棋，甚至是差点引起父皇对我的猜忌。

　　不过也许是上天垂怜，我很幸运，当时父皇比起我，更不信任三哥，三哥已然失了圣心，他为了稳住朝中局势，为了平息众人悠悠之口，不得不立我为太子。

　　得知自己日后能够娶你为妻，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我那几日每天夜里无法入眠，脑海里全是你的音容笑貌，我想，我这辈子大概栽你身上了。

　　可是一切并不是那么顺利，我因有所顾虑太过心急，根基不稳，虽然能让父皇松口让我当太子，但朝中不服者甚多，这其中不乏三哥的旧党。

　　我只得表面上与你夫妻不睦，是我对不住你，我只是个没站稳脚跟的太子，除了朝中局势，宫廷之中也不乏我们之间的阻碍。

　　当我得知你和季厌迟关系亲密，还一起出宫玩耍，我就真的坐不住了。

　　季厌迟这个人，真的不是你表面上看到的这样，他这几年一直在与荣王勾结，暗地里替他做了不少见不得光的事，你与他走近并非好事。

　　他和你单独出去，若是传了出去，你可知会给你带来多少流言蜚语？

　　他明知道这会中伤你的名誉，可他还是那么做了，他的目的就是接近你，进而瓦解我的势力。

　　之所以会给你喝避子汤，是因为当下并不是你怀孕的最佳时机，与其让你怀上之后被人算计流掉，还不如一开始就阻断你怀孕的可能性。

　　我一直不与你同房也是这个原因，本来可以不给你喝避子汤的，但那日我受了刺激，冲动之下才与你同了房。

　　是，我吃醋，我嫉妒，我不允许你喜欢别人，论样貌家世，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他？
　　这些，我本来想等这一切都过去了，再说与你听，我以为我们会有以后。

　　可是，什么都没了。
　　你不爱我，这是我一直不愿意接受的事实。

　　也许从头至尾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只是我想娶你罢了，我不是你的命定之人。
　　原来我不信命运，现在我信了。

　　我这才恍然大悟，其实我也不过是个满腹：心机的混蛋罢了，我把自己当成救你于水火的大英雄，但也许在你眼里我和三哥没什么两样。

　　都是你不愿靠近又不得不顺从的男人。
　　当初在你跳下去的那一刻我是真的想跟你一起，可是我被士兵紧紧抱住了。

　　看着你落下的那几秒里，我想，我不能就这么死了，我绝不相信你会这么结束自己的生命，你的脸色很不好，我怀疑有人做了手脚。

　　这段时间，我暗地里一直在追查，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我抓到了蛛丝马迹。

　　原来是邓贵妃授意，在你的饮食里下了让人精神混乱的药，她为了自己母族的荣耀，一直想让自己的外甥女做这个太子妃，所以才会对你下此毒手。

　　你放心，我已经为你报仇了，父皇已经废黜了她，把她打发冷宫去了。
　　你在天有灵，应该也会高兴的吧。

　　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我的心里还有些小怯喜，原来你是因为药物驱使才会寻死，而不是真的为了那个季厌迟殉情，你应该也没有那么爱他的，对吧？

　　我本来还想着，我一定要尽快站稳太子的位置，不只站稳，还需更加集权才行，登上皇位之后，我的后宫只会有你一人，所以我必须要做的更多，才能不负天下人。

　　到时，我为帝，你为后，一生一世一双人，共享太平盛世。
　　可惜，我们没有以后了，什么都没有了……

　　大仇已得报，我在这个世上再无留恋了，六弟宅心仁厚，我死后，他一定能当好这个太子，至此，了无遗憾。

　　你死前问我，若有来生，会不会对你好些。
　　我也曾想过，会不会真的有下辈子呢？

　　这一世让我万分后悔，如果真的有下辈子，如果还能再遇见你，我会抛弃一切，用我的生命守你，护你，爱你。

　　也不知道上天给不给我这个机会，只怕，都是奢望吧。

　　他缓缓从衣服里拿出一块东西，原来是那日他试图抓住琼玖时，意外抓到的蓝色方巾，上面绣着一对鸳鸯，又是她的贴身之物，所以他一直带着，片刻不离身。

　　他把方巾拿到嘴边，使劲嗅着她残留的味道，他很想她。

　　然后，他站在那天琼玖站过的地方，抬起脚，仰起头，对着广阔的天空，一跃而下，消失在烟雾中。

　　**

　　锦绣绮丽，巍峨壮阔，这就是华阳山给所有人的看法，而琼宵派就坐落在这里。

　　华阳山琼宵派掌门之女，琼玖，也是名声在外。
　　娇纵任性，蛮不讲理。

　　别人对她指指点点，她依旧我行我素，反正有身为掌门的父亲护着她，没有人敢给她气受。

　　被众星捧月的华阳山大小姐，琼玖可谓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今日的华阳山更是热热闹闹，因为今日是招收新弟子的日子。

　　这种热闹，琼玖怎么可能不去凑呢？
　　“这件不好看！”

　　执玉还没进屋，就听见里面琼玖的嗓门声。
　　“这件还不如上一件呢，你看看这图案，这花纹，土死了好吗！

　　“我不喜欢红色，再给我换！”
　　执玉只笑笑，便走了进来。
　　“谁又惹我们大小姐不高兴了？”

　　她一进来，只发现满地的狼藉，到处都是被丢弃的衣物。

　　她平日里就是琼玖的知心大姐姐，见状，也不气恼，而是伸手把地上胡乱摆放的衣服拾起，再好好叠起来。

　　而琼玖看见执玉来了，那紧皱的眉头总算舒展开来了，她欢快地跑过去，挽住执玉的手臂，亲昵道：“执玉姐姐来啦！”

　　随后，看了看四周那些让自己头疼的衣服，幽怨道：“还不是因为没有看的入眼的衣服，我正头疼呢！”

　　执玉环视一周，从角落里拿出一件衣服。
　　“你看，这件如何？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琼玖打量着这件衣服，道：“这么素净，真的能行吗？”
　　“你相信我好了，偶尔换种风格，才能让别人眼前一亮。”

　　她似是被说动了，点了点头。
　　接着，便开始换衣服，梳妆打扮，这一忙活，就是半个时辰。

　　眼看离新弟子上山的时辰越来越近了，琼玖便拉着执玉，飞快地出了门。

　　华阳山琼宵派可是天下第一大门派，不只名气响当当，前来拜师求学的人也是熙熙攘攘。

　　琼玖离大门老远，就看见人群流动，而每年在大门接应管理的都是九师兄。
　　琼玖走近了才发现，今日的九师兄似乎闷闷不乐。

　　问了才知道，原来今年来拜师的人中，有一个人惹了九师兄不快。
　　那人名叫：墨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