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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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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以温没懂。
月亮?
是什么意思?
她又再次拿起手机,对面依旧没回,最后那句质问停在那,倒显得有些盛气凌人。
她全然没了困意,断断续续打出字,只想问问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结果那边先回了消息。
jjy:【要出来看星星吗?】
【出来的话穿外套,外面好冷。】
又是同样的长凳。
苏以温来到小院时,江锦应已经坐在那了,两侧的暖灯没能照到他身上,单薄的背影为这夜染了别样的凄冷。
她走近,在另一侧坐下,凝固的凉意混着在空气中残留的薄荷烟味裹来,意外地,这烟不呛人。
片刻的安静最终还是被被江锦应打破。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被冷浸过的哑,缓慢开口:“其实,我不是好人。”
苏以温本在观察树上那片落叶的运动轨迹,沉浸中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只听说过有人极力否认自己是坏人,没听过上赶着承认自己不是好人的。
她顺着问,“那你是什么样的人?”
江锦应踌躇了几分,扯出一抹自嘲冷笑,“....反正不是你觉得的那种好人。”
苏以温看了眼地下碾灭的烟头:“因为你抽烟?”
“不是。”江锦应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将冷空气卷入肺里,“林桑不是也跟你说过吗?我初中的时候不干好事。”
“然后呢?”苏以温问。
江锦应不解:“什么然后?”
“你做了什么?才让别人认为你不是好人?”
“可能...很多吧,打架,不好好学习什么的。”
他看起来不想细说,苏以温也不强求。
“哦。”
江锦应有些诧异,看了她一眼发出疑问:“就一个哦?”
苏以温‘嗯’了声,“就算你真的是那样的人,但我确确实实得到过你的帮助,不能说你的不是。”
她阐述的有理有据,让江锦应愣了半天才回道:“....我的帮助?”
“你可能不记得。开学第一天你是第一个跟我说话的....之前一起吃饭,还单独多给我买了几块钱的山药燕麦球....我住院的时候,给我带书解闷....”她轻笑,眼睛又亮了下,“对了,刚才你还提醒我外面冷,出来要穿外套。
“所以,目前你在我这,是非常好的人。”
凉空气中的薄荷烟味还未散去,苏以温转头看了眼他沉闷的侧脸。
这烟的味道和他本人也挺像——在别人那听来的叛逆之下,其实是清爽中带着干净的底色。
江锦应一直听着,女孩的话罗列着他自己都快想不起来的事,试图拼凑出完整的、不一样的他。
他失笑:“你还真会找别人的优点。”
苏以温才不想把这功劳揽到自己身上,她轻摇头,缓慢说道:“不是我找到的,是你自身散发出来的。”
“就像天上的这些星星,它们的光亮是黑夜罩不住的,只要肯抬头,总能找到一两颗。”她顿了顿,嘴角扬起,“但就要看,路过的人愿不愿意抬头。”
江锦应也抬头看向天空,抿紧唇线,踌躇开口:“那万一有些人就是不愿意抬头呢?”
“那也不是他们的错,可能...不是适合你这片天空的观星者吧。”
女孩声音淡淡,将理论与现实结合的通俗易懂,只言片语扫去他咄咄逼人的问题。
黑幕繁星中,月撞破无际的云散着光,将不远处若隐若现的星点照的更亮,更引人注意。
江锦应喉咙滚了滚,声音很轻的叫她名字,“苏以温。”
“嗯?”她转头看他。
“以后,能再找你看星星吗?”
他语气诚恳,捧起请求让她签字。
“能。”苏以温轻声说,“那现在我先回去睡觉了?有点困。”
她结束对话,防止凳子倾斜小心翼翼起身,在走到屋门门口时顿了顿,转身叫他。
“那个...”
江锦应转过身,应声,“怎么?”
“月亮...是什么意思?”她还是想问问。
江锦应怔愣了下,嘴角勾起笑,“你也看纸条了?”
苏以温有些被戳穿的窘迫,但还是搬理出来:“你先看,我才看的。”
“没什么意思。”他耸耸肩,语气散漫的解释,“随便想的。”
这人回答的姿态太过坦然,显得她专门问一句,好像很在意的样子。
“哦,知道了。”她回道。
苏以温轻推开门,屋内温暖的气息立刻扑面而来,将身后冷空气形成屏障。
却没将某人轻飘飘的一句话隔绝开来。
“晚安,同样偷看的盟友。”
“.....”
苏以温暗暗腹诽。
什么盟友啊!
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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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城一中这次总体月考成绩在市里属前三,王德润对于这扬言:还需要继续努力,再接再厉。
主任发话,学生遭殃。
教室里试卷成堆摞在每个人的桌子上,“唰唰”的翻卷声不绝于耳,黑板上写着每科发下试卷的数量,大家都在忙不迭整理自己的试卷。
林桑‘啧’出声,转头看了眼,声音却在前面没跟上,“温温,历史你有几张啊?”
苏以温在试卷中翻了翻,说,“三张。”
“啊?那我还少哪张啊?”林桑嘟囔着撅起嘴,“温温,给我看看你是哪几张。”
苏以温把整理好的试卷递给她,“我应该是全的,你少了吗?”
林桑坐在她前面,按道理说,少试卷也应该是她才对。
说起这,林桑拿起试卷挡住俩人之间的距离,看了眼别处,小声说,“我之前得罪过历史课代表,他那小心眼,感觉会给我穿小鞋。”
苏以温弯起眼睛,没忍住笑出声,“好吧,那你少哪张跟我说,我去帮你要。”
想起之前黑色塑料袋还外套事件,为了九班和平,也不能让林桑亲自出马。
“唉,不是,我怎么只有一张数学?”赵宇阳翻了翻摊了整张桌子的试卷,“新朋友,你有几张?”
“两张。”苏以温像是他们的黑板。
赵宇阳把已经延伸到中间桌子上的试卷往他这边拿了拿,才放心下来轻拍胸口,“怎么到旁边去了?”
他又推了推没人的座位上方空气,煞有介事得自言自语:“啧,江哥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苏以温看着他的表演扯了扯嘴角,手轻点中间椅子,“他怎么了?”
“别提了。”赵宇阳说,“这个傻逼,前两天回到家就发烧了,这么迅速,我都怀疑他是不是半夜去院子里裸奔了。”
“......”
呃,这么直白么。
“严重吗?”苏以温自动忽略那句话,问道。
赵宇阳手上还在整理试卷,摇头道:“不知道啊,没回我。”
“哦对了,新朋友—”赵宇阳像是想起来什么。
苏以温又转过头听他说。
“—不过他说,生病期间的试卷移动权,全权交给你。”
“.....”
“八号楼...右边第一栋...”
苏以温一边默念信息框里赵宇阳给的地址,一边到处找单元楼号。
小区里路灯照不尽四周,树叶残影随着风摇摆,颤颤巍巍的打在楼侧号码牌上,让本就风吹雨打后掉漆的数字变得更模糊了。
什么试卷移动权...
明明是免费劳动力!
她眯着眼,使劲抬头看向面前这栋楼侧边。
八号楼。
这一栋隐在小区最里面,坐落整齐的排着四栋带院子的小别墅,此刻只有她要找的那一栋亮着暖光。
苏以温在右边第一栋门前停下,摁门边的门铃,却吃了个哑巴铃。
大门是微微敞开的,但她也没好意思贸然推门进去,只能透过栏杆叫他。
“....江锦应?”
里面的屋门毫无动静。
尝试多次无果,她轻声说了句“抱歉”,讪讪推门进去。
院子里整洁干净,但却灰蒙蒙的,像只是每天例行打扫但从不踏足的领地。
苏以温上了两层台阶,弯起指尖轻叩门。
少顷,门才被缓缓打开。
江锦应穿着毛茸茸的家居服,身子像没骨头似的闭眼靠着门,两颊还泛着明显的红,头上贴着的退烧贴已经微微翘起角,像要随时逃离这烫烫的额头。
第一次见他这副样子,苏以温霎时怔愣在原地。
见面前的人不说话,江锦应才懒散掀起眼皮,却在看清人的那一刻瞪大双眼,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他刚要开口说话,却突然咳了两声,转身去拿还在充电的手机,一边打字一边走回来。
苏以温有想过他可能会严重,但没想到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江锦应给她看备忘录。
[这么冷,你怎么来了?]
苏以温有些疑惑:“不是你让我来的吗?给你送试卷。”
闻言,江锦应皱起眉头,又飞速低下头打字,给她看。
[我是让赵宇阳那孙子来。]
这句话刚看完,眼前的手机“嗡”了声,没电关机了。
苏以温看向黑屏中自己的脸,眨了眨眼,所以——她上当了?
江锦应表情有些愠怒的看着用时方恨没充电的手机,想骂出口结果嗓子还不能出声,更憋屈了。
他无奈叹口气,在旁边衣架拿起个外套递给她,指了指天,又指向外面大道。
什么意思?
...让她走吗?
“不用,等会就到了。”她没接这衣服,把书包里成堆的试卷拿出来,放到面前的人怀里,“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苏以温刚转过身走了几步,卫衣帽子却被轻轻拉住,布料蹭到脖颈有些痒,她下意识耸了耸肩。
转过头,江锦应正蹙着眉头看她。清亮的眸子此刻因发烧蒙上一层雾,刚才她没接的外套胡乱披在身上,一半还没搭到肩上。
“怎么了?”她问。
他松开帽子,举起两个手的食指和中指装作小人腿,合在一起在空中往前走。
苏以温勉强理解意思:“你要跟我一起走?”
江锦应微微颔首,把手收回插进兜里,不容她拒绝的往前走着。
“......”
跟不能说话的人交流属实有些困难。
在路上,苏以温随意关心了句,旁边的人指这指那在空中胡乱比划了半天,这场精彩的默剧直到落幕,她也没能懂是什么意思。
直到分岔口,空气中才又多了一句话。
“那我先回去了?”苏以温说。
江锦应愣住脚步,缓缓转头看她,眉尾挑了下,正一脸不解。
发烧的人,是不是脑子会变迟钝来着...
苏以温语速放慢了些,又指向路尽头便于他理解,问道:“你不是要去药店吗?是需要我陪你去吗?”
江锦应脑子本来迷迷糊糊的,听到她这句话清醒了不少,忽的气笑出声,伸出手心朝上。
这下轮到苏以温不理解了。
“一起去?是这个意思吗?”她试探问道。
面前的人轻微摇头,倾身靠近带起她手腕放置俩人中间,右手食指点了点她攥起的拳头。
苏以温愣了愣,张开手掌。
凉风拂来略过身旁,指肚传来的温热触感更甚,一笔一划滑过手心,像藤蔓延伸至她心口,碎字逐渐拼凑出一句话。
——是送你回家,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