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花间》郗*

2、离开

　　老头捡到我的那会，我还只是个小婴儿，年龄算上前世的话也已经十五岁了。

　　一路上，老头抱着我，大胡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扎着我，嘴里还在嘀咕“这年头啊，饭可以乱吃，话可以乱说，孩子怎么可以乱丢呢！！看看，多可爱的孩子啊~~还好你遇到了老头我……”老头突然找到可以倾诉对象似的，把这几年藏在心里的话全说了，完全不理会怀里的婴儿是否在听。

　　后来，我才知道，老头是村子里打猎的好手，但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从哪里来。老头总喜欢坐在屋门口，抱着年幼的我，说着村里最近发生的事。以前，时常有人会说一句：“老爷子，你武艺那么好，定是从外面来的吧。”这时候，老头回答得很含糊：“是啊，我来这里很久了，都忘了有多久了。”……

　　老头常年都是孤单一人，哪有女孩子的衣服，索性将我当男孩抚养，村民们都当我是男孩子，我也乐得清闲。转眼，在这里十年了，我已经长到一米七，前世的我十岁时也才一米五而已。果然，纯天然的绿色食品就是营养丰富！（作者：俺们虽穷，却穷得健康~~）

　　“小童，走吧。也不知道今天会打到什么。”村民们都是一起结伴上山，长大后，老头将维持生计的事全权交给我。我不喜说话，只是点点头，拿了工具就出门了。快走远的时候，老头会扯着嗓子喊：“臭小子，别给老头我丢脸啊！”

　　大家听习惯了，偶尔还是会拿来调侃几句，“哈哈，老爷子真是的，在我们这些人当中，你的武艺可是最好的诶~”

　　“就是就是，害得我们都不好意思了。╮(╯﹏╰）╭”

　　“老爷子还是挺关心你的，每次上山都会喊一句。”

　　“知道。”

　　“小童，你说话还真是越来越简洁了！多笑笑，活泼点的好啊！”我也想啊，只是习惯了一个人，不知道该如何与众人相处罢了。……

　　很快，一行人说说笑笑，就到了。“好了，大家分组去打猎吧！小声点。”

　　……

　　平时，打猎都需要在上山呆一整天，所以去的时候，要顺便带上干粮。打到的猎物会全都放在一起，最后按人口发放下去。我对这样的生活很满意，虽然很平凡，但是却弥补了前世我所没体会到的亲情。很早以前，我就把老头当成自己的父亲了。

　　打猎回来的时候，老头总会坐在门口，我把这认为是等我回家。“臭小子，今天收获不错啊~”

　　“还可以。”我径直走向厨房，老头真的老了，经常忘记事情，眼睛也不好，怕他受伤，所以我不让他做家务。他闲着没事，就坐着发呆，看着什么出神。每天都如此。也许，和我一样，他也是个孤单的人。

　　我有些好奇老头的过去，却从不过问。

　　那天，我在院子里劈柴，老头依旧倚着门发呆，“我这一生就只爱过一个女人”像是在对我讲的，又似是在自言自语。

　　“真没想到你那么痴情！”我放缓动作，想听得更清楚些。

　　他没理我，许是陷在自己的回忆里了“第一眼，我就喜欢上她了。她是我见过最善良的女人，因此追求她的人只增不减。也许，她永远都不会知道还有一个人一直深爱着她……”

　　“后来呢？”我很少关心别人的事，但对老头的事还是很上心的。也许是因为他是我最亲的人。

　　“后来啊……”老头肘着下巴，在想着什么，“谁知道啊，那么早的事，记不清了……”

　　我们突然沉默了，各怀心事。

　　我在想，那份爱该有多深刻。有一天，我会不会也遇到这样一个让我深爱的人？

　　这是个偏远的山村，几乎没有什么可以娱乐的东西。每天的黄昏，我都习惯躺在山口的巨石上看日落，用小黑的方法，摘了片树叶随意地吹着曲子。回忆着两世的点点滴滴，现在的生活太美好了，我害怕有一天梦醒了，就什么都不再。闭眼，感受到夕阳洒在身上脸上的余温，这时候，我才知道自己真真切切的活着。这样的幸福不知道能持续多久。

　　老头终究还是走了，出殡那天，大伙儿凑了钱将老头体面地葬了。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只是原本不大的屋子更空旷了。

　　我到老头的屋里躺着，大床分明还留有老头的温度。“呵，老头，我就知道你躲起来了，那我先出去了。”我像往常一样打猎，烧水，做饭。“老头，出来吃饭了！”我坐在椅子上发呆，等着老头回来。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等了很久很久，等到饭菜都凉了，老头你去哪了？也许有事耽搁了吧！我拼命压抑住自己的不安。“没关系，我一定等你回来再吃。”我把饭菜热了一遍又一遍……

　　醒来时，才发现自己是趴在桌上，而桌上的饭菜动也没动过。“老头！不要再闹了，不然我要发火了！！”我气得在屋里横冲直撞，发誓要把老头抓出来揍一顿，却怎么也找不到。

　　明明到处都有老头的气息，可是老头，你怎么把自己藏起来了？“老头，快出来！我带了你最爱的野味！！！”声音在空空的屋子里来回游荡，许久都没有希望的回答。

　　“老头！是我啊！！怎么？连你也不要我了吗？！！”我咆哮着，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恐惧。老头，不要抛下我一个人，不要...

　　“呜呜，老头，你在哪？快出来啊！！不要抛下我，不要……不要……”我像发了疯的野兽，看到人就着急地跑过去“你有没有看到老头？”结果所有人都说没有。老头，你到底跑哪去了？

　　我垂头丧气的呢喃“老头，别玩了好不好？我们回家……”

　　我漫步目的地走着，找着。直到撞到人，才抬起头。“是你！你有没有看到老头？他这几天不知去哪了，都没回……”我话还没说完，就没一个重拳打倒在地。“不就是撞了一下，干嘛打人啊！！”我随意的擦了擦鼻血，又爬了起来，打算绕过他继续去找人。

　　那人却三番两次地拦住我的去路，我有些生气，关节发出咯咯的声响，“你到底要干嘛！！”他愤怒地瞪着我，“老爷子早就死了！！你到底还要疯到什么时候？！！！”“你骗人！！”我不甘示弱地扑上去，最后两人扭打在一起。“老头早就死了，！！那天出殡的事宜还是你亲自弄的！！大家都看到了！！你还要骗自己到什么时候？！！！”

　　出殡？！“啊！！！”我的脑子像炸开了一样，奋力推开人群，飞似的逃走了。“不可能！！不可能！！老头怎么会死呢！！！早上他还臭小子臭小子的一直叫我……一定是梦！对！我要喝酒！睡醒就好了……”

　　“酒……”我躺在巨石上喝得伶仃大醉，胡言乱语着，不知说了些什么。

　　“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一下子又没了！”

　　“老天！你太不公了！！”

　　“前世也是，今生也是！！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为什么……”

　　醒了就喝，喝了就醉，醉了就睡。醒了又喝……这样不知过了多久，酒也喝光了。老头离开的那一幕却越发的清晰。

　　老头苍白地躺着，全身缩水缩得严重，枯叶般的手颤颤巍巍的拭着我不断涌出的眼泪。“傻孩子，你怎么哭了？人总是要死的嘛，不要紧的。”老头强颜欢笑着，脸上的皱纹都挤在一起，我哭得更凶了“呜呜……哇哇……老头，不要丢下我……其实，其实，我早就把你当成自己的亲身父亲了……”

　　“我知道。傻，傻孩子，听我说，不要打断我。屋里那个柜子下面有个小木箱，里面都是些我平时攒的钱，打算留给你用的。以后我不再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我还有一个心愿，你帮我完成好吗？记得我曾说那个她吗？她叫柳熙琴。帮我把这个发簪交给她，告诉她‘既然无法今生相伴，那就来世再惜。’”我哭着点点头，“叫我一声爹可好？”

　　“爹！！”

　　老头微笑的闭上了眼睛……

　　我突然想起还没帮老头完成他的遗愿，跌跌撞撞地往家里跑去。

　　一进门，就闻到可口的饭香，桌上都是我喜欢的菜。我忍不住眼睛一亮，一溜烟往厨房跑去“老头！我就知道你没死！”

　　“小童！你终于回来了！”厨房里的人惊喜的叫了出来。

　　我失望的低下头，转身准备离开。突然觉得被人紧紧地抱着，“别走，你知道这些天我有多担心你。我怕你回来，找不到东西吃，每天都过来煮好饭菜。可是每天都要失望一次……”身后的人说不下去了，只是嘤嘤的哭着。

　　我掰开她放在腰间的手，转身搂紧她，嘴里不停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诶，你对我的情，我何尝不懂。只是，只是，你爱的是那个不存在的男儿身份的小童，而我只是女扮男装的童辛睿。

　　我感觉到怀中的人规律平稳地呼吸着，低头一看，竟是睡着了。我抱起她，轻轻的放在床上，看着她浓浓的黑眼圈，心里难受极了。

　　眼看就快要天亮了，我将早饭煮好，留下信，匆匆的拿走木箱里的东西地离开了这个生活了十年的地方。

　　对不起，韵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