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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将离忘归(良缘) ...

  •   也不知宋老爷使了何种手段,没过多久,赵延聆就托人来宋家提亲,宋槿画躲在厅房屏风后,偷偷听着宋老爷和媒人商量婚事的各项事宜。
      三书六礼,媒妁之言。
      一切事情敲定,宋槿画瞧着宋老爷乐呵呵的送走了媒婆,一架檀木屏风,挡得住娇花羞柳的人,却挡不住红霞飞满面的脸庞。
      她不知比这世间多少女子要幸运的多,她爱慕的人,就要来娶她。
      吉日定在次年立春,也就是丙戌年正月初八。
      刚过年没多久,天上正下着大雪,宋槿画就嫁到了赵家,嫁给她心心念念的人,那是她的心上人。
      宋家张灯结彩,处处透着喜气,宋槿画一身嫣红嫁衣,凤冠朱佩,香脂敷面,胭脂画唇,都说女儿家是需要打扮,这话果然不差,就像今日的宋槿画,明艳动人,勾人心魄。
      宋老爷拉着她的手,万般嘱咐道“今日是阿槿的大好日子,阿槿做了人家媳妇要懂得侍奉夫君,小性子在家里使使也就罢了,到了赵家,万万不可像在家里一样任性了。”
      宋槿画红着脸点了点头,抬眼偷偷瞄了一眼迎亲队伍中那个即将成为她夫君的人。
      宋老爷又转向一旁,朝着同样穿了大红色褂子的小鸢吩咐道“小鸢,你和阿槿一起长大,这次你随阿槿一同去赵家,万万照顾好阿槿,凡事多劝劝她,但也不能委屈了她,可听明白了。”
      小鸢认认真真点头道“老爷放心,小鸢会照顾好小姐的。”
      宋老爷忍了忍,又朝着宋槿画道“阿槿,若是日后真的受了委屈……”
      “爹爹,阿槿不会受委屈的。”
      宋槿画打断他的话,笃定说道,说完又反握着宋老爷皮肤松致又有些皲裂的手背,柔声宽慰“爹爹要自己照顾好身体,大夫开的药要按时吃,天气冷了,要穿厚些,阿槿……阿槿不能在父亲前尽孝了。”说到最后一句,声音已经变得哽咽,眼角泛红。
      “阿槿……不哭,不哭,成亲是喜事呢,更何况嫁的还是阿槿喜欢的人,多好呀,不兴哭的,不兴哭的。”
      这话虽是安慰,可宋老爷半耷拉的眼皮下,却透出一小片微红。
      他伸手去抹她挂在脸颊的泪痕,临近时,又怕自己粗糙的手毁了女儿的妆容,于是,垫了袖子,轻轻抹去。
      之后又安慰了几句,这才依依不舍的亲手替宋槿画盖上绣了鸳鸯牡丹的大红盖头,扶进了大红花轿。
      鸳鸯合欢,富贵牡丹。
      接着一阵噼噼啪啪炮竹声响,吹吹打打,热热闹闹,像是在宋家家门口炸开了锅。
      看热闹的街坊邻里皆是闭了眼捂了耳,宋老爷也被眼前炸开的烟雾迷的睁不开眼,待能够再次看清时,花轿已经跟随着迎亲队伍渐行渐远,那片星星点点的红映在雪地上,就像是随风而逝的落雪红梅。
      宋老爷望着这一队车马走的远了,轻轻发出一声喟叹。
      即便心里再舍不得,可谁让阿槿喜欢呢,只要是阿槿喜欢的,他这个做爹的就算拆了这把骨头,撕了脸皮也要尽量满足,盼只盼……
      洞房当夜,赵延聆揭开宋槿画的喜帕,原本白皙的脸庞因沾染了酒气透出些粉色,他紧紧握着宋瑾画得双手,微醺道“阿槿,你嫁给我,以后你就是赵家的媳妇了,我会好好待你的。”
      赵家的媳妇,赵家的媳妇,宋槿画听到这话,原本就红艳艳的脸庞,变得更加通红了。
      自此以后,两人的日子倒也过得和一般夫妻并无二致,他看她描眉涂脂,她伴他丹青描画,这样平淡无常的日子过了一天又一天。
      日升日落,夏雷冬雪,年复一年,已是三年过儿。
      转眼又是春末夏初,此时的天气脱了料峭寒气,又不算炎热酷暑,这样的时节最是清爽宜人。
      柳绿含春,风和日丽,处处郁郁葱葱,草长莺飞。
      这一日,宋槿画歪了身子懒散靠在赵家枣子树下的秋千上,手上的扇子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
      树荫下的人,正全神贯注的在纸上画下一笔,那是她相公,她倾尽全心仰慕和爱慕的人。
      不知从何时起,赵延聆开始迷上了画她,总在她不经意间,几笔描绘。
      书案上的画纸,一叠一叠的尽是她的模样。
      晨起看书时的她,临窗梳妆时的她,亦或是午时在榻上小憩时的她……
      细数之下,竟达数百张,家里的下人皆传那赵先生与夫人恩爱无比,就连作画,也只画她一人。
      可惜这样的日子还是被一件突如其来的事情打破。
      已丑年三月,宋老爷病逝。
      宋老爷的身体本就不算好,常年劳累早就种下了病根,那一日,宋老爷突然病倒,毫无征兆,宋槿画和小鸢急匆匆赶往宋家,赵延聆后来才接到消息,也是立马赶到了宋家,一刻不停地陪在宋槿画身侧。
      请了城里最好的大夫,可大夫也只有皱着眉,无奈的摇了摇头,嘱咐着早日备了后事。
      宋槿画听到最后一句,瘫在地上,眼泪再也刹不住的夺眶而出,哭的撕心裂肺。
      宋老爷躺在床上,脸色灰白,头发也是灰白色,气息孱弱,却还是断断续续安慰着宋槿画。
      最后,宋老爷在弥留之际独独将赵延聆留在了屋内,她跌跌撞撞的被小鸢扶了出去,靠在门板上,那是她的父亲,唯一和她有血缘亲情的人,就要离她而去,她哭的面容都扭曲起来,往日的傲慢和娇纵在这一刻被击的粉碎。
      又过了不知多久,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
      宋槿画贴近门板,才隐隐约约听见赵延聆和父亲说了几句模糊的话,似乎是“放心……安心……照顾……”之类的字眼。
      她本想再听清楚些,可屋里突然没了动静,然后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小鸢的眼睛都揉的肿了,可还是不忘一下一下抚着宋槿画的背,替她顺气。
      又过了不知多久,门‘吱呀’一声开了,赵延聆身体僵硬的走了两步,一掀衣摆跨过门槛,在宋槿画身侧停了下来,默默注视着她,良久,才开口道“阿槿,你进去吧。”
      宋槿画从地上爬起来,冲进屋内,床上的中年男人,望着她,嘴角很是费力的扯了扯,用着极小声的声音喊她的名字。
      “阿槿……”
      刚说完这两个字,那人就再也说不出任何话了,音容犹存,与世长辞……
      赵延聆陪着宋槿画将后事安排妥当,府里设了灵堂,因是初春,温度还不算太热,所以遗体在灵堂里停了五日有余,这才下了葬。
      几日后,赵延聆因要赴一场由各行各业的名家组织的盛宴——“品鉴会”而离开浔州。
      据说这场盛宴会请到绘画,医术,制瓷,厨艺,舞艺,乐艺还有棋艺等数十种不同行业的顶尖人物,然后进行评比,选出最拔尖的一位,再和上一届评选出的行业翘楚一论高低。
      若是这一届更胜一筹,则会拔的头筹,若是不能,则头筹者还是前一任,据说这场盛宴每隔五年就会举办一次,声势浩大,才人济济。
      可是,赵延聆自出师以来,虽然请他出席的场面不少,可就从未见他去过,就连这品鉴会,每隔五年也会着人送来一封请柬,他也从来没有当回事,今年怎么就应承了下来?
      宋槿画将父亲顺利安葬,也没有心情想这些,赵延聆这一去估计也得多半个月,赵宅里也没什么人,所以宋槿画索性和小鸢就在宋家住了下来,打理宋老爷的身后事。
      如今宋府里也没了家主,宋槿画和小鸢一商量,决定把府里的下人都遣散了,家里还有几间铺子的生意,看看能接手的就接手,不能接手的就转给其他人,可怜她一个从未出过闺门的大小姐,对生意上的事根本一概不通,如今却要做起这些事。
      屋漏偏逢连夜雨,宋老爷这一去,府里管事的就只有一个从未出过门的宋家大小姐宋槿画和一个婢女小鸢。
      那一日,宋府门外聚集了一帮人,人人手里都拿着一张票据,据说是宋老爷生前欠下的钱财,气势冲冲的要闯进宋家,要求宋小姐给个公道。
      小鸢死死扒着门不让那伙人进来,其中有几个凶神恶煞的一边骂一边恐吓,吓得小鸢腿脚直打哆嗦,忍着泪依旧死守着门口。
      其实明眼人都看的明白,这宋老爷一去,那些借债的正好落得清闲,可欠债的就不依不饶,甚至有没有欠债这回事都不知道。
      这不是趁火打劫嘛。
      正在小鸢和门外那些人争执不下的时候,一名身着白衣丧服,头戴白花髻衰,面容惨淡的女子走了过来。
      识得那丧服款式的人都知道那女子穿的是五服中的重丧——斩衰。
      诸侯为天子,臣为君,子为父,父为长子,妻妾为夫,女子为父皆服斩衰,宋老爷发妻早亡,未纳妻妾,众人一思量,便知道这貌美女子是宋老爷的嫡亲子女,宋家的千金大小姐——宋槿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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