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娘传之红玉阁篇》陈十九

162、尘路莫归（迎亲）

　　云熙定定看着李慕池，眼中透着难以言喻情绪，她别过目光，心中发出一声喟叹‘未来的事，谁又能说的清？算的准呢？或许有一日……’
　　她停止遐想，转过目光，屋外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室内，在地上打出一片灿烂的光影，今日阳光晴朗，这难得一见的好天气恐怕日后再也难见。
　　云熙脸色灰败的朝着李慕池苦笑道“六郎……就当，就当是我想看。”
　　李慕池垂眸沉默了好一阵，最后嘶哑着声音只应了一个“好。”接着他转头回望红漆木盒中的华贵吉服。
　　天丝锦制成的华贵吉服上用暗纹织就了蝙蝠如意合和纹，衣领，袖口皆用金线滚边，并镶有玉片，一掌宽的腰带扣在李慕池矫健的腰上，腰带上镶有金玉配饰，并玉钩银环。
　　李慕池本就身形颀长，气度不凡，这一身红衣潋滟，更衬的他面如冠玉，气质清绝，姿容如仙。
　　他眨着一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眸，从堆绣如云的吉服中回首看着云熙。
　　云熙暗淡无光的眸子瞬间亮了几分，她心中一怔，恍惚中，她似乎又瞧见了当年红梅覆雪，一身白衣落落的男子覆手侧身而立时的场景。
　　世人皆以为她爱梅，尤其喜爱冬季烈焰如火的红梅，可是世人却不知，她爱梅，只因当年在红梅树下，她第一眼就瞧见了那风华万千的男子，从此，她的一颗心，被那袭白陷入混沌。
　　红光灼灼，大红吉服倒映在云熙眼中，云熙面上亦带了饕足的微笑。
　　还能看到这番令她心动不已的画面，这一生她已再无可求，不管这身吉服为谁而穿，此刻，云熙都是满足的。
　　成亲的日子就定在三日后，十月初二。
　　迎亲的婚房和待嫁的闺房都设在阮府，也就是说从阮府的悦璃小筑迎出新嫁娘，坐花轿绕华城一圈，最后再返回悦璃小筑，所以这迎亲一事，其实就是绕着华城周游一圈。
　　华城最繁华的街市，一队喜仗吹吹打打，绵延数十丈。
　　开道罗前路开道，鼓手紧随其后，震耳翻天的罗声与鼓声响彻整条大街。
　　禁牌、乐手纷至沓来，其后又是持戳灯，打喜扇抬嫁妆，浩浩荡荡，颇为壮观。
　　紧接着众人拥簇着一座八抬花轿浩浩荡荡行走在大街上。
　　花轿四角高高翘起，并在顶部攒成一个尖，轿内四角皆挂有菱峭纱，菱峭纱质地轻薄，隐隐半透，可虽透却不透风，正适合深秋这等季节。
　　透过纱幔，花轿中隐约坐了个身姿清丽的佳人，头上半隐半透的大红轻纱遮住丽人的容颜，身着繁重的大红鸳鸯锦吉服，吉服上绣有暗纹牡丹，并用金线，珍珠，玉器装饰。
　　如此浩大的场景在华城也是屈指可数，众人纷纷停下脚步，转头去看。
　　忽然一缕细风穿过迎亲队伍，钻进轿中，竟毫不察觉的将绣了富贵牡丹的头上轻纱掀开寸许。
　　也就一刹那的光景，那寸许宽的缝隙中，透出新嫁娘绝色容颜。
　　也是在那一刹那，新嫁娘身子突然一僵，明显慌乱了一下。
　　走在前排的新郎官似是有所察觉，一身亮眼的红衣，身骑高大骏马，手持缰绳，调转了方向，朝着花轿而来。
　　他压低身子，凑近花轿一侧，沉声道“七娘，何事如此惊慌？”
　　听到身侧之人的声音，七娘松了一口气，她伸出一指，在身侧不动声色的指了指身后侧方，声音颤抖的道“我……我好像看见阿尘了。”
　　刚才那一瞬，她恍惚看见身侧阁楼栏杆一侧坐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李慕池闻言直起身子，顺着七娘的所指的方向看了看。
　　眼前只有一座彩带飘香的花楼，名叫“回舞阁”，阁楼栏杆上只倚着一群女孩巴望着一双眼，探出脖子看热闹，除此以外再无其他。
　　李慕池收回目光，轻声道“许是你看错了，那里并未他的身影。”
　　七娘抿了唇，不自觉握紧手中的玉如意，只好小幅度的点点头。
　　不知凤宵尘现在如何了？会不会也来了华城？
　　她当初不告而别，如今又背弃誓言嫁给他人，她实在亏欠于他，但愿她日后相逢，她能将一切告知于他。
　　……
　　“哇！这新郎官也太英俊了吧！简直是仙人下凡！”
　　一众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们，将回舞阁的栏杆围个水泄不通，纷纷抻长了脖子，眼巴巴望着楼下的迎亲队伍。
　　回想刚才身骑高大骏马，一身吉服的男子，阁里的小姐妹一个个都不禁羞红了脸颊，咬着手帕，纷纷猜测起来“也不知这新娘究竟长什么样，才能配得上这么俊的男子！”
　　一旁体态妖娆的女子，扭着纤细的腰肢，瞥了一眼楼下渐行渐远的花轿，酸里酸气道“看那模样就知道是个大家闺秀，哼……那种女子一般姿色平平又古板无味，哪有咱们姐妹得趣？是吧？要是，要是让我和那新郎官春风一渡。”那女子朝众人抛了一个媚眼，声音媚骨如丝“保准让他拜倒在我翠竹的石榴裙下……”
　　“翠竹姐姐就别想了。”
　　翠云拿着手帕咯咯笑道“你是没看到刚才那新娘子的盖头被风吹起一角，我眼尖，正巧就看见了，啧啧啧……”
　　那女子又羡又妒“那才是真的好看，那新娘子就像……就像……”她想了半天都想不到一个形容词能准确描绘刚才惊鸿一瞥的容貌，突然，她仰头看了一眼天，灵光一闪，指了指天上，张口就来“就像天上的月亮一样！”
　　话音刚落，回舞阁内坐落在毫不起眼的角落，一道白色身影歪歪斜斜醉倒在八仙桌上，不知刚才听到了什么，他的身子突然一僵。
　　那人清醒了一瞬，伸手在桌子上一通乱摸，摸到倒在一旁的酒壶，一把抓住，就着壶嘴就忘嘴里灌。
　　围在栏杆处的一众女孩子自然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
　　刚才斗嘴的翠竹拿帕子捂着口鼻，皱眉道“这酒鬼也呆了几日了，又不叫姑娘，也不看歌舞，就一个劲的喝酒，敢情是个酒鬼呀？”
　　翠云看着醉倒在角落的那道人影，手掌半握拳，撑在下巴处，一边想一边认认真真的说道“这人来的这几日，好像一直在喊一个人的名字，好像叫什么七……什么娘的。”那女孩子眼珠子咕噜噜一转，十分肯定的说道“肯定是他和那女子不能相守，被迫分离，唉……这世间又要多一对痴男怨女喽。”
　　“原来还是个痴情种呦！咯咯咯……”一旁的翠竹忍不住发笑。
　　趴伏在桌子上的男子意识不清的轻哼一声，扭了扭脖子，枕着手腕，将大半容颜露了出来。
　　翠竹惊呼一声，浅浅倒吸口气，她顺着男子挺直的鼻梁看去，薄薄的眼皮，长而卷翘的睫毛还有英挺的眉……
　　她啧啧叹道“想不到这酒鬼长得还真有几分颜色，尤其是那一双凤眸，简直勾人心魄。”
　　翠云忍不住揶揄道“怎么？翠竹姐姐是相中那人了？不如一会让人给你抬到房中吧，那新郎官吃不到，那不如就眼前的男子凑合凑合，就算一场露水姻缘，也不吃亏！”
　　翠竹推了翠云一把，啐了一口，笑骂道“呸！我看是你这浪蹄子想男人了吧，谁要这个酒鬼？而且看他那模样，恐怕也没什么钱，一会欠了酒债，就让人从阁里丢出去！”
　　也不知那醉酒的男子是否真的听到了什么，他迷迷糊糊的伸手在腰间一阵摸索。最后从腰间解下一块雕着凤羽的翡翠，身法精准的朝着那堆女孩子抛了过去，口齿不清的大喊着“酒……给我上酒……”
　　翠竹眼疾手快，伸手一捞，就接住了那块玉佩。
　　那玉佩碧绿莹透，雕刻的凤羽也是栩栩如生，根根分明。
　　翠竹心知这块玉佩价值不菲，不可思议的看向酒鬼。
　　谁知那酒鬼喊了两声又昏昏沉睡了过去。
　　“这……”
　　几个女孩子面面相觑，翠微声音软软的问道“翠竹姐姐，这……这还赶不赶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