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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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格兰长年阴雨的季候令多数人感到难以言喻的烦闷，而每当寒冷的秋雨以混乱无章的形式意欲摧毁植被花卉，并试图在凛冽的寒冬尚未来临之前令栎树褪去所有枝叶使其腐烂于潮湿的泥土中时，焦躁不安的心绪会愈发沉重，并因此而致使被缓解平息的旧疾复发，因而病弱的女士也许无法在初雪降落前维系脆弱的健康。
约瑟琳-凡多姆海威同样遇到了一些棘手的麻烦——居住于肯特郡郊区的佩雷斯夫人在礼拜日的雨夜前往威斯敏斯特，向苏格兰场的警官哭诉她的丈夫安东尼已失踪近一个月，并且至今杳无音信，下落不明。警方于佩雷斯宅邸，安东尼先生的卧房内发现了破碎的酒杯和一枚沾染血迹的金属纽扣，似乎是由于外力不断拉扯而掉落的。除此之外现场并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只余下一炉冷却殆尽的灰烬。苏格兰场有足够的理由怀疑佩雷斯先生遭遇性质极为恶劣的绑架，也许现在的他早已死去。
这一惊人的讯息并没有在贵族的政界内得到重视，毕竟如今的英格兰笼罩于残忍杀害娼.妓的开膛手杰克的可怖阴影之下，无人在意一个平庸的人为什么会忽而销声匿迹。不过苏格兰场一向是威斯敏斯特所有舆论的中心，即便是伦敦城的报社也不得不依照原则而将这令人恐惧的消息散播出去，从而使得原本恐怖的传闻蒙受厚重的阴影——英格兰人变得惴惴不安，惶惶终日。
“这次处理得似乎不太得当，竟然让那群昏庸无能的警卫抓住了蛛丝马迹……”约瑟琳坐在卧房的桌案前轻轻端起印刻着山雀浮雕的茶杯，胸前的翡翠石在阳光的折射下闪烁着柔和而美丽的光辉，与主人清澈的蓝瞳交相辉映，如同百年前油画中那脆弱年幼的公主。然而此时的约瑟琳小姐却以慵懒的姿态睥睨面前的仆人，她苍白的面容有着讥讽与死亡般的沉静，二者似乎得到了微妙的融合。
“这是一种无可饶恕的失责，我该如何惩罚你呢，亲爱的弗朗索瓦。”
弗朗索瓦-肖特的身躯微微颤抖着，他极力确保自己的身体不会流露出明显的惧怕，然而他的主人正端坐于遥不可及的高台之上缓缓摩挲着戒指，等待被审判之人无用的辩解。这个宣誓对约瑟琳保持忠诚的可怜仆人曾亲眼见证小姐是如何折磨并肢解那些想要逃离掌控的背叛者，他们的头骨通常会被打磨成精美的装饰品点缀她的房间，而如今他即将面临这样残忍的结局……约瑟琳-凡多姆海威与夏尔-凡多姆海威全然不同。
庄园的时间正在缓缓流逝，卧房内充盈着死寂与沉重的压抑，不过约瑟琳似乎并没有因漫长的沉默而感到不耐。她将盛放锡兰的茶杯放至一旁，微微眯着眼开口道：“不用担心，我忠诚的弗朗索瓦，这只是一次小小的失误，我不会用那些方式惩戒你——当然，如果你想尝尝那些酷刑的滋味，我可以满足你。”
约瑟琳挥了挥手，犯下过错的仆人正如得到宽容的赦免。弗朗索瓦向主人恭敬地俯身，感恩于他的小姐并没有将他的头颅悬挂在床柱上。然而就在他转身意欲为约瑟琳准备茶点时，韦伯利左轮的子弹贯穿了他的心口，是如此悄无声息，得以证明这一切存在的唯有枪.口淡淡的烟雾。弗朗索瓦甚至来不及看到约瑟琳此刻的神情，便已然永眠于血泊之中。
“我当然不会用那么残忍的方式折磨你，”约瑟琳低声喃喃，带着极度讽刺的笑容，“但是我无法容忍身边的废物。”
侍女端着银质托盘来到约瑟琳的卧房门外，她当然看到了这触目惊心的场景：昨夜仍在小姐床边向她告别的肖特先生而今却倒在鲜血之中了无生机，脸上仍带着惊恐与不可置信的神情死不瞑目。侍女很清楚这一切都是小姐所为，她惯常残忍疯狂，宛如一株艳丽却有着剧毒的罂.粟。人们畏惧她，却无法离开她。
约瑟琳早已察觉侍女呆滞原地已经许久了，因而语气低柔宛如冰冷的毒蛇：“安妮，快进来啊，不必站在那里的。”她已经忘却这个可怜的女仆是在何时被招进来的，但她跟随自己已久却仍然没有适应这样的行事作风，也许以后她应该花费时间教导怯懦的安妮-布鲁克如何成为一个得以侍奉她的合格仆人。
事实上安妮-布鲁克在许久之前就已经是凡多姆海威家族的仆人，至于是不是独属于约瑟琳的侍女尚且无法定论，她只是依然会对如此令人作呕的血腥场景感到恶心而已。而现在，安妮提起裙裾避免触及脏污，转而将手中的托盘递交与约瑟琳——托盘上放置着一封纯白的请柬，印有双头猎鹰徽章的火漆封存了请柬内一切不可见的内容。约瑟琳讶异地挑了挑眉，在确认火漆完好无损之后，她饶有兴致地说道：“我那亲爱的弟弟该是出于何种目的邀请我呢。”
侍女微不可察地轻声叹息，随后恭敬而顺从地回应道：“不小姐，事实上凡多姆海威伯爵与他的执事想要来造访您，他们的马车已经停在府邸之外了，汉斯-霍尔先生正在接待他们。小姐，是否要将他们遣送回去？”
这一突兀的消息使得约瑟琳的灵魂开始诡异地沸腾，她压抑着翻涌着憎恶与迫切的心绪，从座椅上站起来，缓缓抚平长裙上的褶皱：“不必回绝他们的来意，我已经许久没有与夏尔相见了。”无人能从地狱中全身而退，误入者必将被折磨致死。
庄园的管家已然妥善接待了夏尔-凡多姆海威及他的执事塞巴斯蒂安-米卡利斯，并未他们准备了香气馥郁的伯爵红茶和精致的茶点。当约瑟琳下楼时，她看见夏尔正在楼梯的转角处等候她，戴着尚未脱去的礼帽，与她相近的面容有着浅淡至无迹可寻的笑意，实在过于令人厌恶，约瑟琳觉得他是在嘲笑混乱的自己和凌乱糟糕的现状——然而这一切难道不是由她的亲人造成的吗，夏尔又有什么资格装作无辜的模样呢。
夏尔向距他咫尺之遥的约瑟琳伸出手，仿佛这一举止是为了证实他依然爱着这早已陷入疯狂的姐姐的存在一般。此次拜访当然是为了枯燥无趣的工作，是为了见到姐姐最为适宜的理由，只是夏尔认为不应在此时向姐姐表露所有。
然而约瑟琳微微蹙眉拒绝了他的好意，甚至不屑于接近他：夏尔的身上有着甜腻香氛的浓郁气息，这熟悉的感觉让她回忆起了她的表亲，出身于侯爵家族娇纵任性的伊丽莎白-米多福特。显然夏尔在见她之前已经见过他美丽的未婚妻了。
约瑟琳提着裙裾越过夏尔身侧，冰冷的话语回荡在他的耳畔：“我最厌烦你虚伪至极的笑容，不要试图隐藏一切并欺骗我，否则我会剥了你的皮扔进焚化炉。”
“保持你的洁净，我讨厌她。”
事实证明夏尔不仅继承了父亲文森特那虚假却极具诱.惑力的笑容，还有那无与伦比的深情，这让约瑟琳无比憎恶。终有一天她会将他们屠戮殆尽，并将这些可憎的人葬在一起陪她可敬的父亲下地狱。
“姐姐，安东尼-佩雷斯的绑架案是你制造的，你早已将他杀害了，对吗？”夏尔一步步走下楼梯，握紧手杖看着约瑟琳的身影。他的猜测是无谓徒劳的，女王陛下来信命令夏尔尽快查清这桩悲剧的凶手，然而事实上夏尔十分清楚正是姐姐制造了这场凶案，正如他无法忘却姐姐如今的扭曲性格是如何造成的：他不能否认凶手的存在。
罪恶的缔造者毫无顾虑地承认了自己的罪行：“当然，他的身体已经支离破碎，你要因此而以女王陛下的名义抓捕我吗？”约瑟琳转身看着夏尔的双眼，笑容美丽而疯狂——“还是你认为，我会听从那位女王的命令？”
她当然知道她亲爱的弟弟一定不会出于思念而看望她，血亲之间的情感纽带于她而言早已褪色模糊，约瑟琳甚至可以摒弃这一虚妄的事物。
夏尔是继任文森特之后的忠犬，理应为主人排除所有阻碍。然而当面对姐姐时，他的忠诚动摇了：他应当服从女王的意愿，然而此刻的他只想竭尽所能保护姐姐，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因此他矢口否认：“不姐姐，凡多姆海威会为你承担一切。”即使受到世人谴责，声名狼藉也不及姐姐重要，夏尔-凡多姆海威会为此不惜一切。
少年的承诺真挚而愚蠢，如同古老传说中人鱼死去时化为的泡沫般美丽而虚幻。约瑟琳的唇角勾勒出讽刺的耻笑，她抬起手轻柔地抚摸着夏尔脆弱苍白的脖颈，仿佛冰冷的毒蛇伺机杀死它的猎物。约瑟琳低声喃喃道：“为我承担一切？亲爱的弟弟，很可惜你没有资格代替我背负罪恶，毕竟你的躯体和你的气息一样肮脏，糟糕透顶……”
她轻轻勾住弟弟胸前纤细的领带，缓缓拉下时那件如深海一般的外衣渐渐褪去，掉落在地上宛如一片脆弱的枯叶。
夏尔沉默地凝望着约瑟琳的双眸，任由姐姐纤细修长的手指缓缓抚摸裸.露在外的敏感苍白的肌肤，为他带来难以言喻的颤栗。他极力压抑隐忍，然而眼瞳深处翻涌着的欲.望却让那混乱的心绪毫无保留。
他纵容姐姐侵占甚至毁去他的一切，只要姐姐那千疮百孔的灵魂得到片刻安宁，他甚至会为此献出生命以弥补他的过错。他愿意放弃一切，然而深沉的恨意如野草一般根深蒂固，疯狂滋长，那些荆棘状的伤口与伤痛已然无法抹除，它们终会与姐姐相伴一生。夏尔-凡多姆海威似乎窥见了约瑟琳残缺的灵魂满目苍痍。
“姐姐……”适可而止吧，我的姐姐，否则我会选择与你一同堕落。
“你看啊，可怜的弟弟，哪怕是米多福特这样的家族都值得你摇尾乞怜取悦他们，还真是卑微低贱……”约瑟琳似乎在夏尔的眼中看见了显著的怜悯，于是妒恨的火焰几乎要将她的理智燃烧殆尽：“夏尔-凡多姆海威，假若没有你的存在，假若你是女嗣而非男性继承人，我远不会承受现在的痛苦——
“他们如此爱你，甚至为此放弃了我，为什么你不去陪伴他们呢？”
匕首锋利的刀刃划破细嫩的肌肤，殷红的血花伴随着灵魂的芬香肆意盛放。约瑟琳将匕首缓缓深入弟弟的腹腔，转而近乎痴迷地抚摸着那狰狞的伤痕。冰冷的气息夹杂着疯狂的低笑声洒落于他的脖颈处：“夏尔，我的弟弟，你看我多爱你啊。离开她们吧，你终其一生只能为我俯首，让我践踏你那窃取而来的高贵尊严——我真该杀了你。”
这是最为疯狂残忍的诅咒，以双手沾染至亲鲜血为代价，证明我对你如此深爱，证明你的存在毫无价值。
夏尔忍受着腹部的疼痛却拥抱了他的姐姐，抬手轻柔地抚摸着约瑟琳的长发，一如安抚因噩梦缠身而惶恐不安的孩子。他的气息虚弱却仍没有忘却姐姐的身体多么娇弱：“姐姐，撕裂我的灵魂吧。你可以肆意掠夺我的一切，只要这是你所渴望的。”他轻轻勾起约瑟琳染血的指尖，仿佛要与她分享等重的罪行——
救赎深渊的方式是坠入另一个更黑暗的深渊。
我甘愿将这短暂的一生奉献给你，我的灵魂以及残缺的心脏，只要这是姐姐想要的，你当然可以占有我的一切。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