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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003章 不要死 ...

  •   闻卿共情能力极强,听到解剖两个字就恍若身临其境,鼻腔已经嗅到了血腥与各种化学试剂混杂的味道,胃中顿时翻江倒海。

      江辞雪没注意到小伙伴的异样,他把目光落在了猫身上,声音很轻,像是害怕将狸花猫从睡梦中吵醒。

      他说:“我想知道它是怎么死的。”

      从外表上来看,狸花猫身上并没有明显的外伤,似乎就是冻死在了路边。

      可是,一只在寒冷环境下独自生活了好久的流浪猫,在大雪天里,为什么没有去找地方躲起来?

      前一天,它还吃光了江辞雪喂的猫粮和猫条,在顺利从人类手里逃跑的同时,还叼走了好几条小鱼干。

      那一连串动作十分灵活,不像是生病,也不至于隔了不到一天就被饿死。

      狸花猫的体型也不大,在这附近住了很多年的邻居老奶奶说过,它可能是去年夏天刚出生的小猫,更不存在老死的可能。

      那么,狸花猫为什么会死?

      在找到狸花猫的时候,江辞雪就简单地检查过了,虽然不见外伤,但猫嘴边的毛被红色的东西黏在了一起,很像是吐过血。

      想着狸花猫会不会误食了什么不能吃的东西,江辞雪又揉了揉猫的腹部,但隔着肚皮并没感觉到有异物。

      如果想知道狸花猫确切的死因,就只能对其进行解剖了。

      可闻卿听不到江辞雪心中的疑惑,他现在只是感到害怕。

      那是对一个可以如此平静地说出要给自己的小猫开膛破肚的同龄人的不解。

      他知道自己说服不了弟弟,也怕自己说出什么会让对方伤心的话,闻卿匆匆跟江辞雪告了别,夺门而逃。

      书房在别墅二楼,闻卿跑下楼梯的时候没留神一脚踩空,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板上。

      小男生爬起来揉了揉鼻子,确认没出血,浑身上下也没有什么疼的地方,他就没在意。

      倒是大人们被这哐啷一声吸引了过来。

      闻锦薇一家三口赶来的时候,就瞧见已经爬起来了的闻卿在拍裤腿,而江辞雪正慢悠悠地往楼下走,还小心护着怀里的东西。

      这会儿陈满堂的妻子也赶回了别墅,刚才正跟闻锦薇说着话,听到动静以后就跟着一块儿来了。

      女人一眼就瞧见了江辞雪怀中那还未完全合上的猫眼,面露惊恐:“你抱着个死猫做什么,这得多脏啊!”

      女人想上前把猫拿走丢掉,可实在没有这么做的勇气,只催促道:“快扔了!”

      “小咪是我的朋友,不能把朋友丢出去。”江辞雪抬起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自称是自己舅妈的女人。

      女人害怕看到这双眼睛。

      那双因为视网膜缺少色素而导致呈现浅粉色的眼睛,总是一点感情也没有。

      这双眼睛的主人也让其他人无法理解,似乎别人不论在他面前说什么,都引不起他的情绪,像一具没有生命的玩偶。

      女人求助地看向自己的丈夫,却只得到陈满堂一个不耐烦的表情,无奈之下,她只好假装什么都没看到,转移了话题,关心起了闻卿。

      闻卿感觉自己完全没事儿,还蹦了两下,直到瞧见已经走到自己身边的江辞雪,他才想起自己刚才在害怕什么,立刻躲到了家长身后。

      闻锦薇看出闻卿有些害怕,于是带着孩子去了客厅,陈满堂夫妻俩也跟着走了,留下孩子的姥姥姥爷来处理狸花猫的事情。

      “小雪。”宁玉蹲下来与小孩儿平视,放轻了声音问,“先把小猫给姥姥好不好。”

      江辞雪摇了摇头,还往后退了一步,稍稍侧过身,显然是要护着怀中已经没有了声息的小小生灵。

      他也知道光靠自己很难完成解剖,所以花了一些时间,跟姥姥说了自己的疑惑与打算,并求助地看向了两位大人。

      和江辞雪想得不一样,大人们没有生气,还耐心听完了他的诉求。

      宁玉两口子见过了各种各样的遗体,听江辞雪说想搞清楚狸花猫到底是为什么死的,两人非但没感到荒谬,反而职业病发作,当场就开展了验尸工作。

      老两口就发现了猫身上的骨折,又打开了猫的口腔,看到了里面被吐出来的猫粮残渣和血块。

      推测出了狸花猫大致的死因,还缺乏一些佐证,宁玉又询问了江辞雪是在哪里发现的它。

      江辞雪正准备带姥姥姥爷去现场,路过客厅,他却看到了不知为何满脸血的闻卿,一下子愣在那里不动了。

      *

      几分钟前,闻锦薇确认了家里孩子真的没有受伤后就被一个电话叫走了,客厅里暂时就剩下了闻卿和陈满堂夫妻俩。

      这会儿的闻卿其实已经没有最开始那么害怕了,一边喝橙汁,一边将刚才的经历又梳理了一遍。

      从感性上看,他能感觉到弟弟抚摸狸花猫的时候也是有些难过的,从理性上看,他知道制作标本和解剖的过程也并不一样。

      也许弟弟并不是为了做标本而杀掉了狸花猫,而是因为小猫死了,但不知道小猫是怎么死的,所以才想到了解剖。

      想到这里,那些来自不理解的恐惧与不安正在渐渐消退。

      陈满堂笑着又给闻卿续了一杯热橙汁,状似不经意地问他:“我听宁阿姨的意思,你们是想把小雪接回家的吧?”

      闻卿咕咚咕咚喝橙汁,眼睛则盯着陈满堂,注意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放下杯子后,他点头回答了男人的问话:“对啊,我们是来接小雪的。”

      “这样啊。”陈满堂故意拖长了音。

      “小雪身体不好,以后还得指望你姥姥姥爷多多照看啊,你也是当哥哥的了,得多让让弟弟才行。”

      男人这么说着,动作缓慢地翘起了二郎腿,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不过,他那么喜欢那些东西,说不定等跟你回家了,也会把他那些宝贝也一起打包带过去的。”

      闻卿的思路跟着陈满堂的话稍稍走了那么一下,想到了那一屋子的标本,以及马上就要被开膛破肚的狸花猫。

      但很快,他就察觉到了对方话中那些不对味儿的地方。

      这些话仿佛只是在唠家常,却有着很强的引导性,好像是在让闻卿多去想一想弟弟跟自己回家的种种不好之处。

      有些人说话确实不过心,然而闻卿直觉眼前这个男人弯弯绕绕的小心思多着呢,他得多加小心。

      闻卿起了警戒心,在陈满堂准备再给他倒橙汁的时候,下意识拿走了自己的杯子。

      陈满堂也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心说现在的小孩儿还真精,状似因闻卿的防备很受伤,还耸了耸肩。

      男人表面依旧满脸堆笑,却再也没提到关于江辞雪的事,说了几句客套话之后就带着妻子离开了。

      客厅里只剩下自己一个,闻卿的注意力很快就转到了打开的电视上,这会儿正播放着一个特摄剧,他一边看一边吃桌上的饼干。

      嚼着嚼着,闻卿感觉不对,他喝水漱了漱口,又用手来回扒拉了一下自己的一颗门牙,发现有了松动的迹象。

      闻卿刚开始换牙,已经掉了几颗牙,有了经验,他就没把这次牙齿松动太放在心上。

      可是他的手总是忍不住去摆弄那颗松动的牙齿,来来回回晃悠,就这么扒拉了好一会儿,那颗松动的牙直接被他给扒拉了下来。

      因为不是随着时间自然脱落的,掉牙的地方出了血,闻卿刚开始都没发现,直到喘气儿的时候闻到了血腥味才察觉不对。

      他感觉自己闯了祸,有些慌神儿,想用手把出血的地方堵住,只是一直不见效,血就这么被他抹了一脸。

      江辞雪就在这时候来到了客厅,怔怔地看着闻卿那一脸的血。

      闻卿不记事儿,一瞧见弟弟来了,下意识朝江辞雪咧着嘴一乐,上牙膛的血顺着他的嘴唇就往下淌。

      江辞雪回过了神,忙到闻卿跟前,大睁着一双眼睛,着急忙慌地拿两只手去擦闻卿脸上的血。

      闻卿同样被弟弟这样的反应吓了一跳,刚想解释,就瞧见江辞雪脸上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像是在强压着悲伤。

      “不要……”

      江辞雪吸了吸鼻子,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嘴里喃喃着:“不要死……我不想你死!”

      看到闻卿的一脸血,他就想起小咪嘴边沾血的毛发。

      可以想象,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狸花猫趴在地上,有血从它嘴里呕出来,很快就不再动弹了。

      可现在,他刚认识的小伙伴同样满脸是血,就和当时的小咪一样。

      明明不想眼睁睁看着生命逝去,但就如同他不知道该如何拯救狸花猫,现在的江辞雪也不知道该如何拯救闻卿。

      江辞雪一把抱住了闻卿,把头埋在对方的怀里,肩膀一颤一颤,像是在瑟瑟发抖。

      闻卿也有些不知所措,只是感觉到了弟弟对自己的在意,明明他该很高兴的,却不知为何跟着江辞雪一起哽咽了起来。

      一个说你不要死,另一个说我不会死的,两个小孩儿紧紧抱在一起,用力抱着彼此,像是马上就要经历生离死别了。

      闻锦薇被这生生死死的二重唱惊得出来看情况时,宁玉老两口已经上前把俩孩子分开。

      这边,闻锦薇给江辞雪把脸上的泪珠擦干净,并且解释明白什么是换牙期。

      那边,老两口已经从医药箱里拿止血棉球给闻卿止了血。

      闻卿那颗门牙下面已经能看到新冒出来的牙齿了,虽然现在说话漏风,但很快就能长好。

      闻卿在看到弟弟快要哭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把之前所有不愉快和惊吓都忘了个一干二净,现在他也忘了自己把牙拔下来时的疼,还拿着掉下来的牙在玩儿。

      闻锦薇照着他的脑门儿就拍了一巴掌,力道不轻不重,但显然没能让闻卿长点儿记性,闻卿还兴冲冲把那颗牙给江辞雪看。

      那颗门牙上还沾着血,江辞雪把牙接过去,拿手指头戳了戳,嗓音还是有些沙哑:“牙齿死掉了。”

      闻卿看出了弟弟还是有些难过,他赶忙抽了张湿巾把牙擦干净,捏着上下两端,再次展示给江辞雪看。

      “你别难过,它是光荣牺牲的!”

      闻·罪魁祸首·卿,用十分慷慨激昂的语气说道。

      江辞雪接过了那颗再也按不回去的牙齿,低着头,很轻地抚摸着,说话声音也很轻:

      “可是死掉了就是死掉了,死是很疼的。”

      他抬起了头,一双泪眼认真地看着闻卿,一字一顿道:“不管是为什么死掉的,没有死亡是不值得难过的。”

  • 作者有话要说:  大年初一啦,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大吉,天天开心,永不文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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