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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亡国 ...

  •   祁殊打开卷着的字条,看了一眼便重新合上,险些弄皱了字条。好奇的斐宁玉还一字都未看到,他发现漠北侯的胸膛剧烈地起伏起来。

      祁殊在生气什么?漠北侯监视他的皇儿,他都还没生气呢,怎么倒是祁殊先生起气来?

      “大哥,是不是皇城来的消息?”林域轩见自己养着的红爪信鸽回来,也跑上瞭望塔与祁殊并肩询问。

      看到大哥的表情紧绷,薄唇微颤,林域轩暗道不妙,想要张嘴活跃气氛,手里被塞进一条揉皱了的字条。

      “你看看罢,看斐统干了什么好事!”

      祁殊说完便将双手背在身后,远眺黄沙边际处被烈日照射出的白烟,看来有人不想要这太平盛世。

      好家伙,怎得怒气冲冲?林域轩不明所以地打开字条,神色变得呆滞,原本的大嗓门也因为极度震惊变得轻声。

      “什么!斐统毒杀了斐仁?!”

      斐统从出生时便被名正言顺立为太子,一路顺风顺水毫无阻碍地登上了帝位,更何况斐仁天性良善,不会有篡位之心,他为何还要手足相残?

      这是什么品种的疯子?林域轩咂舌。

      祁殊不悦地皱起眉头:“你看下一条!”

      语气责备,像是在说他抓不住重点。林域轩暗道,不愧是他大哥,见惯了大风大浪,连皇帝毒杀兄弟也不是重点。

      他哆哆嗦嗦地重新打开字条,后面一句的信息更为炸裂,他的冷汗已经冒出。这是什么后宫秘辛?!是他能看的吗!林域轩眼神复杂地偷瞄了一眼大哥。

      斐宁玉早坐在祁殊的肩头看清楚了字条的内容,如晴天霹雳一般将他劈了个对半。

      “斐统以斐仁府邸上空出现凶兆为由赐毒酒将其酖杀。”

      “命史官删改先帝功绩,记他残忍嗜杀,膝下皇儿仅他与斐仁两位。“

      “午时三刻,听闻斐统喊太后宫中一太监为父亲。”

      ……

      一条条消息刺着他的双眼,斐宁玉不信真假,却难言气血攻心。他的好皇儿残杀手足,做了他最为害怕不齿的孽事!

      “他疯了?!”林域轩都看不下去了,更何况他大哥。

      天下人皆知先帝的父亲,即大业皇帝。出身是庶出的皇子,将手足残杀了干净才登上了皇位。登基大典硬生生拖到大业皇帝残杀尽了手足才开始,因为这童年阴影,斐宁玉便特别在意皇儿的和睦。

      也不知道是不是大业皇帝的残忍触犯了天怒,膝下只有作为皇子时有的两位皇儿和一位公主,自从登基后便再无香火,要么胎死腹中要么早夭。

      如今这斐统居然要给自己的父皇扣上同样的帽子!

      更何况斐统让史官记录只有两位皇子,那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晋王的存在是已昭告天下无法掩盖,既然连史书都掩盖不了的斐仁都已被酖杀,那对剩下的史书未记载的血脉便能更好的赶尽杀绝。

      “大哥?”林域轩担忧地看着许久不出声,浑身僵硬的祁殊,“你冷静啊!”

      祁殊痛苦地闭上眼睛,连后宫的女子都敢蒙蔽欺负他求而不得的月亮!他的佩之,到死都被蒙在鼓里,让一个太监的野种登上了皇位。

      这野种还胆大包天到用佩之最为不齿的罪过污蔑他!抹杀佩之的功绩!那是他的佩之呕心沥血,以寿命为引创造的万世制度,怎能野种一句话便抹去!

      若是任由这野种操控史书,他的佩之该受到多少后世的诟病耻笑!

      大手死死抓住栏杆,指甲扣进木料里,渗出了血,祁殊眼底泛上嗜血的光。

      “佩之命我巩固河山,守住边关。如今这不是斐家的江山,我也没有了守护的必要。”

      玉佩中的斐宁玉也是如遭重击,他心爱的,疼惜的,寄予厚望的皇儿竟不是他的血脉!他尊敬的、厚待的皇后与太监媾和!上天与他开了天大的玩笑!

      原来他附身在玉佩上,是上天怜他可怜、怜他愚钝,将斐家的江山转手送了他人,还给了机会让旁人残害他的血脉!

      “继续传信。”祁殊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眼底冰冷一片,“看这斐统杀光了兄弟还要做什么!”

      林域轩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点头称是,想着幸好大哥还尚存理智,没有直接杀到皇城发疯。哪知祁殊把字条撕碎了扬到空中,说出惊世骇俗的话。

      “若是我有异心,你会跟随我吗?”

      “你会助我杀了斐统,拥立我为王吗?”

      林域轩心中大颤,毫不犹豫地“噗通”一声跪下,重重磕头立誓。

      “域轩明白,大桑国在斐统手中定不会长久。将军您对我有救命之恩,您若要这天下,域轩定会助您一臂之力!可这百姓是无辜的,他们得过平安的日子啊,大哥!”

      “自是不会牵扯到无辜的人。”祁殊嘴角扯出一抹笑,“如果他们是真的无辜的话。”

      他话风一转,大笑出声,将立下毒誓的林域轩扶起,大力拍着他的肩膀:“玩笑话罢了,域轩怎还当真?”

      “不是所有人都想当天下的主子的。”祁殊将右胳膊搭在林域轩的肩膀上,“放轻松,这里也不错。”

      他指着远处,林域轩的视线顺着祁殊的手指眺望,。

      “你看那白烟,舞得多漂亮!”

      “你看天上的雄鹰,飞得多自在!”

      “那皇城的地界黄豆芝麻点大小,我这粗人呆不住的!”祁殊面朝黄土感叹,不知道是不是风沙迷了眼,他眼眶一片绯红。

      更何况,能够牵住雄鹰的绳子已经断了。

      “要不是这是佩之的万里领土千里江山,我都不稀得搭理一眼。”祁殊语气嚣张狂妄,仿佛是这个天下就在他的股掌之中,但他不屑一顾。

      很好,是他大哥会说的话。林域轩是个聪明人,他知道大哥不是说说的,是真的存了给先帝报仇的心思哩!

      还能怎么办呢?大哥说西他绝不往东,陪着大哥闯闯呗!要说他怎么能跟大哥混一块去呢,在他心里也真没有啥皇权富贵的!

      又过六月,天大旱,革治皇帝不循永安大帝旧例,不开仓放粮,反而加重徭役赋税,民不聊生。任用奸佞小人,朝纲倾覆,国将不国。

      百姓怀念永安大帝真龙归位,各地修建雕像,供奉求雨,被斐统下令全部销毁。

      燕南候奉斐统之命,在秋收农忙壮丁稀缺的关头,开启征兵。从祁殊的手里抽调了不少兵马,集合了三十万大军攻打猛丹,企图扩大西北边的疆域。

      三十万大军不熟地势,被猛丹人瓮中捉鳖,大败而归,伤亡惨重。斐统想要开疆扩土,名垂千史,想要将永安大帝的功绩踩在脚下的愿望破灭。

      许是斐统看出了漠北侯的异心,在祁殊防备胡族进攻戍守边关时,大桑国的皇帝竟向胡族人低下了头颅。

      在这百姓易子而食的紧要关头,皇帝与胡族首领达成了交易,愿以燕州十六城换取攻打猛丹时胡族的协助。

      何等的讽刺,这边祁殊还在守卫边疆,这边斐统已经将边域十六城拱手相送。皇帝自然有他的考量,认为这是个划算的买卖。

      斐统的命令下得急,等信鸽将这消息送到祁殊的手上,来收取筹码的胡族使臣也差不多到了。

      他们在城门口小人得志般地叫嚣:“祁大将军开门啊!你们皇帝答应的割地!难道你要违抗皇命不成?”

      曾是祁殊手下败将的胡族部将,茂顿拓扑骑在汗血马嚷着让祁殊亲自打开城门。

      “祁小子快开门!来迎接你爷爷!“有了桑国皇帝的旨令,茂顿拓扑的背杆挺得倍值,终于让他报了那一箭将他射落马下的仇恨。

      红爪信鸽带来的消息,除了割让城池换取胡族援助外,还有斐统屠杀完所有皇室血脉男丁的消息。这是在给漠北侯警告,除了斐统,他谁也拥护不了了。

      斐统做什么欺师灭祖的决策祁殊都不意外了,割地屠戮手足遗臭万年万年的事他都昏了头做出来,佩之的国家早已被斐统糟蹋得体无完肤。

      衰败之象非他一人能力挽狂澜,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周遭的部落终有一天将这完整的江山瓜分得四分五裂。

      “茂顿拓扑!“祁殊站在城墙上,未有丝毫怯意,反而他这一声中气十足的呼唤让下面的胡族吓破了胆。

      说到底,他们也只是仰仗着斐统的割地旨令,量祁殊这种忠君之人定不会违抗旨意。

      但他们还是想错了,遵不遵旨只在祁殊的一念之间。

      不要开!斐宁玉在玉佩中急得打转,现在还有回旋的余地,若是真的将十六城拱手给了匈奴,大桑国便真的无法起死回生了。

      斐宁玉早已对斐统失去希望,面对如今山河飘摇的局面,他还心存最后一丝希望。保住今天的十六城,也许明天便会有仙人降临。

      “叫你爷爷我干啥!“茂顿拓扑定了定心神,高声回应,”还不快快打开城门!“

      “茂顿拓扑,我不仅会如你所愿打开城门。“祁殊说出的话让底下的胡族不敢置信,“还会将燕州之外的城门打开,让手下的将士不做抵抗,让你们顺利进入皇都。”

      “唯二要求!”看着胡族欣喜若狂的表情,祁殊继续道,“一是不伤百姓!立马开仓放粮,与你族人一视同仁!”

      茂顿拓扑大笑:“这有何不可?我们首领可不是你们那个不讲情义的皇帝!”

      “二呢?”茂顿拓扑迫不及待道,他不知道这祁殊是受了什么刺激,反正都可试一试。

      “二是我要斐统的项上人头!”

      胡族一片哗然,茂顿拓扑不知祁殊竟对斐统如此恨之入骨,踌躇回道:“待我们商量一下!”

      同年,祁殊大开关门,放胡族入关,未伤及百姓。有不听军令欺辱百姓的胡兵,被茂顿拓跋斩于马下,亲人贬为奴隶。有训诫在前,无一人再犯。

      更何况有祁殊的亲兵盯着,更没有胡兵伤人的事件发生。祁殊则率亲兵直捣皇城,活捉斐统,这是一次流血最少的改朝换代。

      革治元年九月,斐统皇帝被漠北侯一剑刺死,不得善终。

      斐宁玉看着山河破碎,祁殊竟真放胡兵入关,气急攻心,口吐鲜血。看他杀了自己的皇儿,还将皇儿的脑袋高高挂在皇都城门之上,受百姓唾骂。毕竟多年养育情分,他心中剧痛。

      他的大桑国,被斗了几十年的胡人拿走了!

      报完欺辱之仇后,祁殊拖着带血的佩剑走向皇陵,利刃与土地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悲痛的斐宁玉不知道漠北侯还要干什么,在他眼里,祁殊完全疯了。

      一个忠国之人竟亲手打开城门,让他的江山覆灭!祁殊这个名字将会刻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不管是因为什么,他都要受到万世唾骂。

      斐宁玉实在是不解,祁殊有着赫赫之功,本会名垂后世,被史官载入帝王将相之册。他为何偏偏要引敌军入关!斩他皇儿头颅!

      祁殊直直跪倒在斐宁玉的墓前,解下腰间的玉佩,他将染血的玉佩捧在手中,双手颤抖,低头凑近满是污血的裴宁玉,极轻极轻地在玉佩上落下一吻。

      “佩之,我给你报仇了!九泉之下,你别生气不肯见我,我好想好想你啊!“

      说罢,便拿起佩剑直刺胸膛,鲜血汹涌的自破口处喷出,从他的嘴角蜿蜒流下,向前扑倒在永安大帝的墓前。

      不!斐宁玉在玉佩中挣扎着大喊,他的心抽痛,一半因为桑国覆灭皇儿身死,一半又是因为这胆大包天的祁殊。

      休想一死了之!你给孤说清楚!斐宁玉硬生生地呕出一口血来。

      将军少年出武威,入掌银台护紫薇。

      一代大将,未死在战场马革裹尸,而是倒在心爱之人的身边。祁殊缓慢地闭上眼睛,他的一生,值了。

      城头画角三四声,匣里宝刀昼夜鸣。自皇城到大漠,自醉酒到刀剑,生前事如走马观花般在他眼前浮现,最后定格于佩之向他伸出的那双洁白无暇的玉手。

      无力的手垂下,玉佩掉落,瞬间出现无数裂痕。

      死前的最后一声呢喃随风消散。

      “愿来生仍护您左右……”

      最后竟是连一个爱字都不敢说出口,林域轩受命监督胡兵,现在才从远处匆匆赶来,看到躺在地上的祁殊,腿软得跪在地上,双目眩晕大哭出声。

      “大哥!您这是何苦啊大哥!”

      “大哥!满门的忠烈啊!您真是狠心真是舍得啊!”

      在林域轩疯癫的哭喊背景声下,斐宁玉记起来了,这块劣玉,是他送给祁殊的。不,与其是说送,还不如说是丢。

      是他太学时期偷溜出去玩,在小摊上随意买了块劣玉,后面又嫌弃得不行,随便丢给了伴读的祁殊。

      斐宁玉还未来得及再看一眼这枚劣玉,破碎的玉佩便化作星星点点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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