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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谢池当然没意见,只不过他伸出手,手指鲜血淋漓,“苏少爷,我这可是无妄之灾。”十指连心,不可谓不疼。

      他身后的少年横眉冷对站出来,这少年年纪小瘦瘦的,眼睛却是长而妩媚,狠狠地瞪了他们,然后拿了帕子给谢池擦手,要给他包扎。

      谢池只拿过帕子擦了擦手上的血迹,低声对少年说了什么,少年便又退在他身后了。

      谢池修长白皙的血染红了帕子,看了这满地狼藉和愁眉苦脸的掌柜,复而又盯着苏景玄,眼中含着厌恶之色。

      苏景玄瞥见这神色,梗着脖子,心中憋气,怒极反笑,“稍后赔你就是了。”他喊荣墨进来,继续往下砸。

      谢池身后那少年看不下去了,要去拦,被谢池拽住了,谢池也不说话,就一张冷面加上黑沉沉的眼珠一言不发的盯着苏景玄。

      于逢初本来砸的很畅快,但这两个人进来也不动,就在一旁看着他们砸,像看表演似的,倒像是他们俩成了玩意儿。

      于逢初呸呸两声,也停下手,继而想锤谢池一顿。装什么大尾巴狼,来这里装相?

      他看一眼苏景玄,苏景玄脸色沉沉,似乎也有那打算。于是于逢初便上前两步,摩拳擦掌起来。

      苏景玄只觉那目光有如实质,要砸物件的手砸不下去了,没好气地回眸,瞪他,“看什么看?”

      于逢初也朝着谢池道:“你看什么?这里有你什么事?”只待他言语不忿,便要一拳挥过去,他想着谢池这瘦削斯文模样,打架应该不行,便上前做了动作,还没等出手。

      谁知道这时候外面又进来几人,是县衙的差役。

      “出什么事了,谁在这闹事?”差役呵斥着。

      掌柜的赶紧迎过去,说明情况。苏景玄和于逢初没动了,两人还拉了张椅子坐下。苏景玄安耐住心底的怒意,面上笑意盈盈对差役说:“是我们砸的,这家黑店坑人。”

      这差役铺头是李大人手下的,书童荣墨赶紧上前小声说着什么。

      差役心里有数,掌柜的见状心里也有数了,但也不能让店里白白损失,于是继续赔礼道歉低声下气,但是赔偿是要给的。

      苏景玄和于逢初也没想着赖账,苏景玄让荣墨喊了苏家铺子的掌柜和账房过来,待在这儿谈赔偿事宜。

      他知道就这苏家掌柜和账房的能力能让这赏玩阁伤筋动骨。他们一拉便和掌柜的拉开了讨价还价的架势。

      苏景玄和于逢初大摇大摆走出赏玩阁,谢池还没离开,那个少年已经不见了。

      苏景玄看他手上已经包扎起来,眼珠儿一转,面上怒意和躁意已经不见了,正色道:“谢池,今日碰着你了,天色不早了,我俩请你吃饭给你赔罪。”

      于逢初见苏景玄没有嬉皮笑脸插科打诨,还这么正经的道歉,一时间摸不准他想法,于是没出声。

      苏景玄继续说道:“大家都是白麓书院的学子,也算同门,谢池你是打鄞州来的,鄞州和庐江分居南北,景色和饮食风俗各异,如今正是吃龙胆春菜龙鳞好时节,带你去吃燕子楼。”

      于逢初更是惊讶,燕子楼是好去处,可是苏景玄并不常去的,只是偶尔跟着他们胡闹才过去。燕子楼和醉花楼一样都是花楼听淫词艳曲的好去处。且燕子楼靠着护城河边上,有许多花船供选择,夜晚游湖听曲赏月更是妙处。

      三人上了一处花船,夜幕低垂,花船上已经点起了灯,有琵琶声传来,隐隐约约婉转销魂。花船上熏香袅袅,弥漫着奢靡暧昧气息,水波荡漾,船儿摇晃,靡靡之音忒享受。

      于逢初心里十分纳闷,他们和谢池好像还没有熟到能一起逛花楼的关系,这人还真的跟过来了。

      苏景玄一脸高深莫测,眼含笑意,一排和煦;谢池神情更是平静淡泊还带着股清高淡然之气,仿佛不是来逛花楼而是去佛寺一样。于逢初暗地里撇撇嘴,假正经。

      船娘龟公们摆上了小食酒水,两位花娘过来斟酒伺候,一位琵琶女低垂眉眼弹奏着琵琶。

      苏景玄挥退了花娘,亲自给谢池斟酒,笑容灿烂,殷勤备至,还让人给拿来伤药药酒和纱布,他亲自给谢池随手包扎的伤口重新解开,亲自上药涂抹,小心翼翼的又给包扎好。

      这样温柔体贴,殷切关心的模样倒是让一旁看着的于逢初心里有谱了,苏景玄这是要使坏。

      每当他小意温柔的时候就是他要整人的时候,他也有心帮衬,想着这是要把谢池灌醉看他出丑?

      于是于逢初也开始劝酒,询问他来历,新来书院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俗话说,三杯花作合,两盏色媒人。如此笑醉红颜,花前月下情境下,不管两方是不是心怀鬼胎,起码神色都轻松下来,不再冷面相对了。谢池也没了先前讥诮嘲讽神色,说话间也不争锋相对了。

      然后没多久就说互相喊名字太生疏,既然谢池来喝了这顿酒,就证明他们是兄弟,便论资排辈哥哥弟弟的喊。

      然后这才知道谢池今年十六,比他们大一岁。苏景玄嘴嘴甜,喊谢兄,又去看他手,说对不住,又说是那掌柜的坑他们,不然哪会闹到那一步哎。

      谢池一副似笑非笑面孔,听着他们俩说话。这两人变着花样的夸赞谢池人中龙凤,夸奖他学识出众人品贵重之类的。特别是苏景玄这张嘴,想要夸赞人的时候多少甜言蜜语都能吐出来。

      在灯下看人,余光能瞥见这人细腻瓷白的侧脸和线条流畅精巧的下巴,一张聪明伶俐容色精美的面皮说着言不由衷的好话。

      谢池来白麓书院不到一个月,听得许多人说过这人纨绔事迹。有几次书院夫子都想将这人驱逐出去,无奈有苏家护航,这人依旧在书院横行霸道。

      虽然知道这人口中说话做不得真,但听到好话儿,谢池神色仍柔和了些,但语气仍旧淡淡的,“不敢当,外人多有夸张。我鄞州而来,小门小户的。”

      苏景玄见谢池颇有些油盐不进的架势,听得多说的少,心里不禁翻了个白眼。

      不过苏景玄和于逢初既然要灌醉他,便也不在意,随意说了些白麓书院的趣事,说他那日跟崔夫子在讲经台上论经谈道让人钦佩不已。

      说到这个,谢池坐直身体,问苏景玄,“你听得懂?”

      谢池的脸在花船冷暖明灭的灯火下更显得如玉琢俊美,轮廓深邃俊秀,冷峻的气质少了大半,多了些随意矜贵慵懒,他在于逢初和苏景玄攻势下喝了三杯酒,神色并未变得沉醉,还是如平常淡然傲居。

      反而是苏景玄自己喝了半杯,脸色微红,此刻眼角眉梢有了一层绯红,乌黑琉璃眼珠也有了被酒水润过的湿润朦胧,闻言眼角微挑,红唇皓齿微启,下巴扬起,颇有些不服气的架势。

      “看不起谁呢,我,当然听得懂。”他又低头嘀咕一句,“不就是知轻傲处,便是良知;致此良知,除却轻傲,便是格物。有什么难得。小爷,我就是良心。”他顿了一下,又伸出手顶了一下谢池的胸膛,“而你,不是良心,而是轻浮傲慢。”讨人厌。

      苏景玄又道:“读书好,好读书,读了书后好做官,做好官再读书,谢池,你可真是官迷。崔夫子说有良心才能做官,你有吗?”

      谢池古怪笑了一下,脸色微变,慢条斯理的又抿了一口酒水,“崔夫子说的是良知,而不是良心,此二者不可同日而语。轻浮傲慢,我可不敢当。”他手捏了一团春饼膏送到苏景玄面前,然后又将苏景玄的杯子添满。

      于逢初暗道不好,苏景玄是一杯倒,他可不能再喝了,于是他接过话题,“谢兄喝了景玄的酒,可不能不喝我的,来。”

      谢池瞅了他一眼,端起酒杯要喝,忽而摇头又将酒杯放下,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鄞州清酒甲天下。”

      苏景玄闻言疑惑,视线移到谢池面容上,发出疑问,“嗯?”

      “你们确定要灌醉我?这红酥酒味淡色甜,不行。”

      于逢初卡了一下,讪笑。

      苏景玄歪着脑袋支着下巴,“我们可不是要灌醉你,灌醉你后又能做什么,把你留在花船,要两个温香软玉给你左拥右抱?你想的美。”

      说罢,苏景玄突然起身,嘿嘿笑了,转而走到船边,冲谢池挥挥手,“过来,给你看个好东西。”苏景玄盈面冲他笑,笑容充满了狡黠和不怀好意。

      谢池并不畏惧,起身过去。

      于逢初本来坐着不想动弹,但是看两人靠在船沿不知道说什么,苏景玄突然起身走了两步,他看苏景玄脚步有些踉跄,想着今日只喝了半杯怎么就有些醉意了,便赶快起身想去扶着苏景玄。

      这花船摇晃,可别跌入水中,夜晚春寒料峭河水冰冷,落水滋味可不好受。于逢初走了三两步,还没扶到人,眼前一花,巨大的水花溅起,水珠迸落,花船上的花娘尖叫起来。

      “别叫,别慌,这位公子和我们闹着玩呢。”苏景玄的声音响起来,轻柔和缓。

      于逢初反应过来,看向苏景玄,苏景玄依旧冲他笑得灿烂,“你看,谢池落水了。好可惜,我真是没有良心。”

      于逢初走到船边和苏景玄并排,往下看,河水晃悠悠的,谢池在水里沉浮,落水的一瞬间,花船上另一边一条小舟上备着的水手也已经跳下去了。

      但谢池不用水手救,他游水技术显然不错,除了陡然落水有一些惊慌外,很快明白了,苏景玄故意推他落水。

      谢池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来,在水底探出头看着船上与他对视笑如春花的苏景玄,久久不动,眸色深深复杂。

      苏景玄朝他无辜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谢池没说话,苏景玄冲他弯弯唇,眉目璀然侬丽,笑得很甜,“快上来,我们酒还没喝完呢。在水下久了,会着凉的。谢兄上来呀。”

      他倚着船沿,姿态闲适慵懒,畅快地笑出来,又对于逢初说,“谢兄莫不是醉了酒,要下河清醒清醒。”

      于逢初想笑不敢笑,谢池在水下,衣服头发尽湿,尽管依旧容色俊美,但那股狼狈之色无法掩饰了。刚才的波澜不惊游刃有余也被打破了,虽然没有气急败坏,但多了几分焦恼和戾气,也没了先前的矜贵高傲了。

      很好,让你装相,这回装不下去了吧。于逢初很满意,苏景玄也很满意。

      此刻谢池神色冰冷一脸生人勿进,双眸泛着怒意,冷冷道:“多谢你们今日招待,谢某铭记在心。”接着他拒绝了水手要拉他上来,一个猛扑又扎入水中,调转方向如游鱼儿般身姿灵活地游到了对岸,上岸离开。

      苏景玄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夜风袭来,吹得人心朦胧,醉意消散,他喃喃道:“不客气呢。”

  • 作者有话要说:  三杯花作合,两盏色媒人——《金瓶梅》
    知轻傲处,便是良知;致此良知,除却轻傲,便是格物。——王阳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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