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陆》余之秋

2、2

　　“陆，你到底都去过什么地方。”柳栎问他。在一个晴朗的午后，他俩躺在村子后山的那颗大树下，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洒在俩人的身上。
　　我到底去过什么地方…陆陷入深思。今天是来到这个世界的多少个年头了，应该有60了吧。想完，陆说：“我去过南面的国家，他们的皮肤有的黝黑有的是土黄，气候湿润，闻着总是潮湿的，他们那边的人力气很大，挥刀就算砍在盔甲上也很疼。”
　　柳栎一下跳起来，叉腰大声说：“我以后一定力气比他们大。”
　　陆看着他不由得笑了两声：“你前一年马步还蹲不好呢。”
　　柳栎脸一红，嘟囔了几句才没有。然后他又坐回到陆身边，继续问：“你的功夫是哪里学的？”
　　陆愣了一下，想到山里的那座道观，时间再久远一点，眼前像是又看到一个人，那人穿着锁甲，肩上扛着一把长枪。他的手指基本上全是伤，有一道刀疤从嘴角延伸到太阳穴。
　　接着陆回过神，回答柳栎：“是在军队里学的，都是些狠毒的、致人死地的招式。我师父最开始是个小队长，后面渐渐地，跟在他身后的人多了起来。”
　　柳栎激动地握紧拳头，在胸前舞动了两下，道：“陆！这么说你师父一定是将军了！”
　　将军啊…陆反驳了柳栎的话，“不，他死了。”
　　柳栎疑惑的哎了一声，松开手指手臂低垂了下来，“为什么？”他问道。
　　“因为啊，国家没了，我们输了。”陆站起来，拍了拍衣袍。他抬头看向天空，春季温暖的风吹过，掀起陆的发丝。陆闭上眼，张开双臂感受着风。
　　“你告诉我？我身后的一百多的兵，是不是白死了？”他抓着陆的肩膀吼着，远处天边的太阳正在缓慢升起，晨间一缕光微微的照亮了他充满悲愤的脸，“国破家亡，我们根本没去处。我杀了这么多人，到底是为了什么？”
　　良久，他说：“陆小子，请把我埋在山里，然后离开吧…”
　　营帐里寥寥的几个活人，遍地的尸体，主营帐的门柱上，用刀子钉着一封劝降书和灭国的战报。
　　曾经历历在目，陆似乎又闻到那阵阵带有尘土硝烟的血腥味。他把张开的双臂放下来，转头对着柳栎说；“我会在这个村子生活五年，这是我和师姐的约定。五年后，你愿意和我走吗？柳栎。”
　　柳栎马上就张口，陆却制止了他。
　　“这是你父母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他们将你托付给我，当年要不是有你的母亲，我早就死了。我想她更希望你好好地安稳的过完一生。所以要不要和我走这个答案，五年后你再告诉我吧。”
　　柳栎的母亲曾是20年山上道观的弟子，山上道观一共10余人。山下是一个小村庄，村民和道观弟子互帮互助。当年东大陆的边国战败，陆浑浑噩噩像个野人一样一路走着，近两年没接触过人，有天饿晕在林子里，被当时还是道观弟子的她捡到，带回观里。
　　在道观生活20年，长老也惊叹于陆未变老的容颜。有天夜晚，长老来到陆的房间，与他鼎足夜谈。道观从繁荣到落寞，人常道万事万物有它的败落兴衰，长老没有提什么要求，只说：“长道，有一天观里最后一个弟子离去，请你把观里的书拿走，分发给世人，最后再扫一次院门，然后就关上门，离开吧。”
　　柳栎就是捡到陆那个弟子的后代，世事无常，父亲的消息随军报传来，他在战场被人砍死，尸体裹着马革送来，师姐当场晕厥，醒来后一直郁郁寡欢。在她弥留之际，写信将柳栎托付给陆。
　　石瓦房中，女人躺在床铺上，她看着陆的容貌忍不住伸手，陆接住她，默然。
　　“长道，师父已经走了5年，道观只有你一人了？”
　　陆看着她消瘦又苍老的面貌，心中还是不免苦涩，“是。”他回答道。
　　“下山看看吧，我呀…时间也快到了。”她抓紧了陆的手，握了握，“师姐有个小孩儿今年也十岁了，请你教导他。”
　　陆摸了摸她的脸：“好。”
　　陆把师姐葬在了道观的后院中，和他的丈夫一起。柳栎流着泪大哭了一场，抱着墓碑一遍一遍地喊娘亲，陆就藏在角落偷偷看着他，过了3个小时，陆抱着哭晕的柳栎回到了山下的青瓦房里。
　　柳栎在夜晚醒来，他看见床前坐着一个人，那个人对着柳栎说：“我叫陆，你妈妈把你交给我了。”烛光照亮陆的脸，他看着柳栎轻轻地摸了摸小孩的头，“我会陪你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