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月》看热闹的土獾

28、掉马第三天

　　晏月站在两人身后，抬眼看向宋谯明。

　　晏家兄长赔礼道：“家父与我事物繁忙，母亲近年身体又多有不适，故而对小妹亏欠良多。拜与先生名下时，我与家主还戏言，说以小妹秉性就算倾慕先生也定然苦恼又做起功课。亦恐先生嫌弃其愚笨，家父上次还说要与先生设宴赔罪。没成想小妹与先生眼缘相合，颇得先生看重，倒是让我等松了口气。今日小妹踌躇，亦知其错，还望先生能原谅，教导其归于正路。”

　　堂前的光照到宋谯明的身上就消融了，他手中的笔未停下，写完最后的一笔才抬头看向他们。

　　宋谯明看过来时晏月就垂下了头，避免和他对视。

　　晏月唇色发白，之前的伤还没养好，失的血也多，所以难免颜色憔悴。密密的睫毛像扇子，本就状态不好的人，如今更甚之前了。

　　美人计和苦肉计如今她用起来得心应手，可却有些拿不准对于现在的宋谯明来说到底吃不吃。哪怕只有百分之十的可能不吃，也让人觉得麻烦。因为她虽然想要他这个高价的瓷器，但要小心不要让瓷器碎掉。所以只能刨出柔软的血肉来包裹。倘若实在不行，却也只能放手。至于放手之后她要做些什么，她没想过，或许会因为失去心脏而落寞而死吧。

　　那也是个不错的结局。

　　至少这颗心不再空空荡荡，每逢夜里惊醒，呆呆地坐起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晏家兄长和晏思月站在前面，见宋谯明迟迟不开口，也有些沉了下心，气氛压抑。

　　“月儿，还不来给师父道个错。”

　　晏月走上前行礼：“弟子知错。”

　　面前的人没有回应，又铺开一张素纸。

　　后面的两个人夹杂在这古怪的氛围中不知如何是好，按道理来说，宋先生不是什么脾气大的人。就算生气也有个章程，而不是一字不言，让他们冷着。莫非这次晏月错的太多？可若是如此。她早就该去执法堂领罚了。

　　晏月感受到身后兄长的动静，走了上去，谦逊地帮宋谯明研磨。

　　楼外鸟鸣声声，天色好，见宋先生似乎不像再继续怪罪晏月的样子，两个人也就告辞。

　　当然，与其说宋谯明不怪罪她，倒不如说宋谯明当她是个空气。

　　没过多久，又有人来见，晏月不好干站在哪里，只得躲到一边。

　　从前她也没多注意楼中的东西，作为一个小徒弟和没什么心力的人，自然对于自家师父恭敬有余亲近不足。像轻松自在的在楼内闲逛是没有的。这也就导致了她站在屏风后面，面对一面墙的书简也没敢伸手，只站在那里，停下宋谯明与他人谈话。

　　一个人走了，下一个人又来。她不记得明月楼之前这么忙，至少也不应该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可晏月想了想又觉得之前可能也是这样，毕竟她也并不是全天都待在宋谯明身边，每当从楼内进出确实见到过不少客人。

　　宋谯明管着监督家族的职务，有些类似于执法堂又高于任何一堂的样子。他是宋北堂的拥护者和靠山，一些宋北堂不能决定的琐碎事物会询问他的意思。

　　幽静的室内，晏月从白天待到了傍晚一口水也没喝，不由得回忆起之前在这里抄经的事情。说起抄经，她的那几箱东西宋谯明不会没打开看过吧？箱子合拢的严实，不大像打开的样子，最近也没传出什么风言风语。不会还要她费心去找人打开呈现在他面前？

　　天色减晚，楼内又升起灯烛，宋谯明的外甥女奉母亲的命来叫他去吃饭，扎着两个羊角辫，看起来活泼可爱。

　　一旁的晏月看着两人讲话，只得先行告退。

　　只有小姑娘看过来了，宋谯明依旧当她不存在。

　　她走出楼在内心中叹了口气，脚有些迈不开，尽管只是静静地待在一边，她亦觉得心中欢喜，不想离去。

　　可离开是必要的，就算是之前她也没有理由整天整夜地待在这里。

　　“舅舅！我阿娘一直在催，她今天特地亲自下了厨，你如果不去我就要惨了。去吧去吧。”

　　耳边是自己家特别活泼的小外甥女的催促，眼前却是那惨淡落寞的面孔，宋谯明的心在发紧，不由得渗出汗来，仿佛正在同他说——你会后悔的。

　　“舅舅！”

　　突兀的高声让宋谯明回过神来，眼前的人小心地赔礼：“不要意思，我声音是高了点，但是舅舅，你再不走我阿娘真的会让我把她做的菜全都吃了的。我不是嫌弃我阿娘，是我还在长身体，我觉得………”

　　“哪来的梨香？”

　　小姑娘闭了嘴睁着大眼睛看自家舅舅：“啊？什么？”
　　“舅舅你说什么？”

　　旁边早就来的的宋承武上前给宋谯明指了指不远处桌子上的青梨。
　　“我刚刚放的。这梨是婆娑地的，洪家那位知许长老前段时间不是搞了个什么奇奇怪怪的聚会，称□□心公益？这婆娑梨就是他们发现的，虽然吃起来口味难吃，但用来做自然的香料摆件很是不错。有不少人都喜欢这股淡而雅致不落俗套的梨香。外表也好看，放的时间也久，有定神安心之效。”

　　绝对不是他知道今天晏师姐来了，害怕叔父因为太过生气而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才拿来的。

　　想到刚刚离开的人，宋承武感觉自己在这个年龄承受了太多。

　　也不知道晏师姐究竟做了什么事。

　　“哎！”

　　宋承武瞪大眼睛看到他那个一举一动都颇为讲究的叔父拿起做香用的梨啃了一口。

　　看到眼前人的神色，他又闭上了嘴。心里却道：这梨吃起来可涩呢。

　　晏月溜达着溜达着就来到了湖边。她眼神其实不错，能看得到湖里面不时游过的一尾一尾的胖头鱼。

　　忘了带些饵料了，不然也可以坐在这里喂一喂鱼。

　　正当她因为走累了恍惚间想靠一靠栏杆时，身后蓦地伸出一只手，非常强硬地将她拉了回来。

　　晏月抬眸，看到了宋谯明眼里的震怒。

　　风拂过湖面，驱逐来到这里撒欢的鱼儿，瑟瑟的树叶中传来青蛙孤寡的声音。

　　他看起来像是误会了。

　　“你在做什么！”语气中带着恨铁不成钢。

　　晏月瘪瘪嘴道：“看鱼。”

　　她的话已然在宋谯明那里没有了可信度。

　　“然后跳下去？！以此来期望让别人后悔？！晏除恙，你不光懦弱，你还无知至极！”